6 落秋大劫

小鎮外的大路上。老者帶着妮兒和貓兒緊緊追在一隊行商的後面。

“妮兒，你再重複一遍爺爺說過的話。”老者邊步履蹒跚，邊咳嗽着。只不過是半天的時間，他似乎比早晨的時候又蒼老了不少。

早上牛寡婦跑到客棧大鬧了一場後，硬是給妮兒安了一個掃把災星的名頭，帶着小鎮上的人将他們趕出了鎮子。

還好遇到了一支趕腳的行商，老者便帶着妮兒跟着他們一起走。

此時，見老者緊緊盯着自己，妮兒嘟嘟嘴帶着幾分委屈的說道：“爺爺，妮兒記住了。你說讓妮兒盡快嫁了。要是沒人要就一直向着西行，不許再回長林洲地界，尤其不許靠近林仙堡。”爺爺都在自己耳邊念叨了一路了，就這兩句話，她就是癡傻也都記住了。

長林洲方圓幾百裏，山路崎岖，水路艱險，讓一個小丫頭用腳走出去簡直是夢話。再看看黝黑粗胖而又帶着幾分呆滞的妮兒，老者長嘆一聲，讓她盡早嫁人怕是最好的選擇。

現在看着妮兒愚笨粗鄙，可若是她嫁人後會随着時間的增長而慢慢恢複，再加上虎烈在一旁守護，肯定不會吃大虧。

若是等上幾年，她徹底恢複後，說不定那個時間也就沒有了威脅。就是她不肯再留在這裏，只要帶着虎烈，随便去了那裏，或是重嫁，或是修真，都就沒有了後顧之憂。

可偏偏冥冥中自由安排，人算不如天算。即使他拼了自己這一身修為也沒能改變。

還是愧對了當年二夫人的囑托。

長嘆了一聲，老者不禁連連搖頭。

“爺爺，”妮兒見老者看向自己的目光跟往昔不同，心中禁不住有些奇怪，拉着老者的衣袖搖着道：“妮兒要帶着爺爺嫁人，爺爺到哪裏妮兒跟到哪裏。”

一聽這話，老者心中更是難過。自己要是還有時間，就不會這樣安排了。

想着，他禁不住捂住嘴一陣長咳。等手放下來的時候，只見掌心一片殷紅。

走在隊伍最後面的一個人看到這種情況禁不住皺皺眉頭。這一老一少兩個人被鎮子裏的人趕出來的事情他們也隐約聽到了一些，此時又見老者這樣的狀況禁不住就多心了。

出門在外，将身家性命都放在了這批貨物裏，自然是不想出半點差錯。這一對老少雖然值得同情，但萬一有什麽古怪豈不是讓自己這些人跟着倒黴？

那人猶豫了一下，想了想還是跑向隊伍前面，去跟領隊的人說去了。

又走了一段路後，隊伍越行越快。老者帶着妮兒追趕了一段路後終于被甩開了。

傍晚的時候，老者和妮兒還有貓兒也行到了一座山下。

四下暮色漸起，又逢一個陰天。夜枭尖利的叫聲和呼嘯的風聲灌滿耳朵。

老者越走越感覺腳步沉重，身上的力氣也仿佛順着毛孔向外冒着。自己今晚就是大限了，他苦笑一下，看看四下，尋了一個避風的地方招呼妮兒停下來。

簡單的讓妮兒吃了一些幹糧，哄着她睡下後，老者将自己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取了出來塞到妮兒身上。

想了一下，他将手撫在妮兒頭上。睡夢中的妮兒腦子裏突然像是被人紮住了一只袋子，将之前的記憶都裝在了裏面。然後回音蕩蕩：找人嫁了，遠走他鄉，再不許回來。

收回手來，老者又盯着妮兒看了一會，然後站起身來。

一聲低嘶，貓兒走到老者身邊站住。一雙圓圓的眼睛裏面含悲的看着他。

“虎烈，”老者低頭撫摸了貓兒一下，輕嘆了一聲，說道：“以後妮兒就拜托給你了。”

說着他閉上了眼睛，稍等片刻之後，老者睜開眼睛，雙眸帶悲，繼續說道：“罷了，天意不可違啊，你只好好守護她就是了。”

嗷嗚一聲，貓兒點頭。

緊握了一下拳頭，老者踉跄着走開了。貓兒站起身來，想要追趕，但又禁不住回頭看看妮兒，最後它還是退回了她的身邊，卻一直擡頭而望，似在相送。

半個時辰後，走出數裏地的老者頭頂突然電閃雷鳴，數道閃電同時擊在老者身上，他登時倒地。

又是一陣雷電過後，大雨傾盆而至，老者倒地旁側的山上突然石頭泥土崩塌。屍身已經雷擊不成樣子的老者徹底被埋在了下面。

遠遠望着這邊的貓兒禁不住仰天長嘯一聲，身子猛漲。

但同時不忘将睡在旁側的妮兒護在身下，不讓雨水淋到她的身上。

大雨只不過下了一刻鐘左右便停住了，不一時雲開月出。虎烈也恢複了之前小貓咪的模樣，依偎在妮兒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