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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關棠睡得并不踏實。

她穿到這本書裏這麽久, 從來沒做過夢，或者說完全記不住自己的夢。

但今天她知道自己做夢了。

夢裏的她也處在當前這套大平層裏，家裏也只有她和黎修兩個人, 但夢裏的她是個試圖強搶民男面目可憎的壞女人，她給黎修下了藥。

她控制不了夢中的自己，只能急得滿頭大汗。好在她沒成功, 黎修将她推倒後跌跌撞撞逃跑了。

剛松了口氣，她又被置身于一個奇怪的空間，腦子裏開始出現一些有關過去、未來以及因果等玄之又玄的東西, 而她被困在這些東西中間抽不了身。

再然後，她鼻尖嗅到了淡淡的松木清香, 是黎修身上的味道。

她像要抓住救命稻草一樣伸手去抓，直到感覺手心裏攥緊了什麽，整個人才迷迷糊糊睜開了眼。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但現在眼前光線很暗, 客廳裏那棵長得很高的漂亮天竺葵這會兒已經看不出原本的綠色，像個黑漆漆的張牙舞爪的怪物。

又過了幾秒, 關棠的視線逐漸聚焦, 混沌的腦子也開始重新運轉, 她聽到近在咫尺的另一道呼吸。

“黎修？”她轉動着僵硬的脖頸，對上眼前那張隐約可見的俊臉時她的手猛然攥緊。

黎修的表情變了變。

他只是考慮到她還在生病, 想往她身上搭件衣服, 卻沒想到突然被她抓住了手腕, 更沒想到現在她都醒了還下手這麽重，聲音裏帶上了幾分怨念：“手斷了就不能進組演戲了, 會違約。”

夢裏和現實的場景在關棠的腦子裏不斷拉扯往複，割裂又重合, 然後在某一瞬間她福至心靈。

出現在夢裏的不是她，而是原主，那些糟糕惡劣的事是屬于原書中的隐藏情節，如果沒有自己意外穿過來取代原主，那些事情必然會在未來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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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既然這件事已經出現在她的夢裏，大概就意味着這個的未來已經被改變？

她一直不說話，表情也一直在變，一會兒像是受到了驚吓，一會兒又蹙着眉心苦思冥想，最後像是突然松了一口氣一般垂下了頭。

黎修的手腕還被她抓在手心裏，能感受到那只手微微泛着涼意，應該是已經退燒了。他輕輕扭動了一下手腕，想掙脫出來。

關棠的視線緩緩落在那只掙紮着的手上，像是剛發覺自己手中還抓着東西一般，眼神晃了幾晃，猛然松開手，嘴上說着“抱歉”，眼睛卻還忍不住直勾勾盯着人家那截白皙好看的小臂猛瞧。

那截小臂細瘦修長，腕骨微微突出，但繃着勁兒的時候會顯露出分明的肌肉線條，他整個人也是這樣，将力量感與易碎感完美融合，像一棵看上去能輕易折斷實則經得起風雨摧折的青竹。

“果然好看的人每個骨節都是美的。”她無意識呢喃出聲，心說造物主果然偏心的厲害，這麽一對比，關志泓那個精神小夥兒更辣眼睛了。

“你說什麽？”黎修沒聽清。

“沒什麽。”關棠挑眉笑了一下，起身去把燈打開，又重新給黎修添了杯水，“怎麽不叫醒我？”

黎修坐回對面去，兩只手捧着溫熱的水杯，抿了下嘴唇，決定暫時維持一下自己之前在她面前立起來的人設：“我也沒什麽急事，等一會兒也沒關系。”

說這話時他有些艱難的彎了下唇，笑得十分勉強，像是剛往肚子裏吞了一百噸委屈。

“……”關棠滿腦子地鐵老爺爺看手機的迷惑表情，喝進嘴裏的明明是檸檬水，但不知道為什麽竟讓她品出了些許茶味兒。

她嘴巴張張合合一個音節也沒吐出來，最後又把到嘴邊的話給咽回肚子裏了。對于她來說那種奇怪的說話方式只是原著賦予黎修的人設，但對黎修本人來說那就是他的性格，看書時她可以質疑人設，但要是真當面兒質疑別人性格就不太禮貌了。

她笑了一下：“繼續說工作的事吧。”

這次她直接問了：“《星計劃》第三季要開始募集選手了，你有興趣嗎？”

黎修擡眼看向關棠，見她低垂着頭在看手機，于是微微睜大了眼睛大膽試探：“唱跳嗎？我可能還是更喜歡演戲。”

前一世他被關棠強行送去參加了《星計劃》這檔選秀節目，當然，關棠送他去不是為了成就他，是送他去給資本的兒子做陪襯的，只是沒想到，他雖然沒能成團出道，卻也因為這個節目積攢了一些人氣，不再像從前一樣查無此人。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他都被公司逼着搞唱跳，壓榨他的時間給他接通告，做了太多他本不喜歡做的事，比如不能吃碳水以保持遠低于正常值的體重，比如沒日沒夜的唱跳練習，比如不用作品而是單純用一張臉去讨好粉絲。

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

但如果她是從前的關棠，就算他不願意，為了她和公司的利益，也還是會強行将他送去參加節目的。

他端起水杯小口喝着水，随着吞咽的動作喉結上下滑動，視線不曾從她臉上移開。

空氣安靜了幾秒，他看見關棠輕輕點了下頭：“嗯。”

她手指迅速戳着手機鍵盤在記錄着些什麽，又說：“那明年年初有一個《表演練習生》的養成類綜藝，你要不要考慮下？”

說完她找到之前節目制片發給她的介紹，打開之後将手機遞給了黎修。

其實如果他想去參加《星計劃》，這次沒有原主暗中操作，他應該可以穩穩拿到一個出道位，這個節目也已經做到了第三季，從前兩年的數據來看，順利成團出道的選手混得都不錯，有演唱會可開，進組也妥妥是男一男二，無論從哪方面來看，《星計劃》都是個不錯的跳板。

而《表演練習生》這個節目是新出的，沒有過往數據可以參考，節目火不火、流量夠不夠都未可知，只是這個節目更符合黎修的職業期望，那麽關棠覺得小賭一把也未嘗不可，大不了節目撲了她再重新幫他鋪路。

黎修接過手機，只是大致看了眼節目策劃便點了點頭：“我參加。”

他對這個節目有印象，當時是《星計劃》先播出，一個月後《表演練習生》上線，這兩個又是同平臺的節目，流量自然都被有了前兩季鋪墊又率先開播的《星計劃》給吸走了，再加上《演練》整個流程比較平淡看點不足，後期收視就更加低迷，以至于後面幾年節目都沒再出第二部。

但他想試試。

既然已經有很多事都跟上一世不同，也許，這一次節目會有水花呢？

更主要的是，以演員的身份站在舞臺上被大家認識，這是他上一世苦苦掙紮多年才換來的，而這個節目可以讓他簡簡單單就做到這一點。

關棠覺得，從他嘴裏說出來的“我參加”三個字比他之前說出的任何話都要情緒飽滿積極向上，有種一直突然間撥雲見日的感覺。

她也跟着心裏舒暢了不少，彎着眉眼笑了一下，語氣中帶着些許我家有崽初長成的欣慰：“好。”

·

關棠恢複神速，第二天一早就神清氣爽爬起來上班去了。

神清氣爽的主要原因倒不是因為病好了，更多是因為她明顯感覺到經過昨天對事業方面的“探讨”之後，黎修對她的防備心減弱了，這是個好的開始。

李晉朋一進辦公室就發現小關總今天陽光明媚看上去心情大好，于是他笑嘻嘻把泡好的咖啡放在她面前獻殷勤：“溫度正好。”

關棠給了他一個“你很不錯”的眼神：“葉子航呢？”

她選了葉子航做張舒羽的執行經紀人是因為他算是個新人，最起碼不是跟關志泓那個傻叉站隊的，但他經驗少，好多事她得提前交代一下。等會兒還約了張舒羽過來，打算提前介紹兩人認識一下，以後就是夥伴關系了。

“他還在交接工作，應該也快過來了。”

“過幾天你陪黎修進組，細心點兒，把人照顧好了，我不可能全程盯着，有事你就……”她想趁機囑咐李晉朋幾句，結果突然有人打了電話過來。

她聲音頓住，看了眼手機，是原主母親虞歆打過來的。

奇了怪了，這麽早打電話過來做什麽？

電話剛一接起，另一頭就傳來虞歆煩躁又擔憂的聲音：“棠棠！你是不是搞什麽事情了？老太太早上五點就打電話到家裏，跟你爸說這個月的家宴全家都得去一個也不能少，還指名讓咱們娘倆必須到場……氣死我了，大早上把我吵醒，都沒睡夠八小時。”

虞歆即使心情煩躁，但她的聲音還是溫溫柔柔的，聽起來不像是在生氣，反倒更像是在嬌嗔抱怨，說到覺沒睡夠的時候那委屈的聲調讓關棠心裏都忍不住生出了一股子保護欲。

“也算不上搞事吧。”關棠有些心虛，手指屈起摳了摳額頭，聲音開始含糊不清，“就是昨兒……把關志泓從我部門踢出去了。”

她心虛不是因為把關志泓那癟犢子玩意兒給炒了，只是單純因為這件事影響到了虞歆，讓她沒睡成美容覺。

“你……把關志泓開了？”虞歆的語調突然拔高了一些，随後又平靜下來恢複了平日裏輕聲細語溫溫柔柔的樣子，“開了啊？你也真是的，他就算做人再離譜兒，也不能這麽不給面兒啊，得給老太太和你叔氣成什麽樣啊……我這就買身新衣服到時候盛裝出席家宴！”

關棠：“？？？”

您怕不是嫌他們氣不死，特意去加把火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