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吃過飯後, 就是一齊回了宿舍。一夜安眠。
書院的日子十分的規律,所以過起來,也是格外的快。再過了九天, 又到了旬休的日子。
這一天早早的林明岚就給家裏送了信件,這天他有事需要外出。所以他有一天的時間來找到那位南山先生的住處。
沈先生給的字條上, 只寫着南山先生因為守孝, 結廬在郊外的的群秀山的中腰。具體的位子卻沒有提。所以, 他只好自己上山之後去找。
他出了書院之後,先雇了一輛馬車花了幾十個銅板, 把他送到了群秀山的山腳下。那個車夫把他送到之後還熱情的詢問他下午的時候需不需要再接回去。林明岚想了想,最終還是同意了,約定在傍晚時分,山腳下的茶樓上見。
群秀山在南方算不上多雄偉的山, 但凡名山大川, 總有許多詩篇留下。群秀山倒是籍籍無名。雖然它離府城的距離不算遠, 但是山勢比較平坦,山上也沒有什麽可看的風景。不像旁邊的莫愁山, 來觀山的人絡繹不絕。
不過南山先生聽沈先生說本來也是這兒附近的出身,所以結廬才選了這等清靜地界。
林明岚站在山腳下,仰頭望着群秀山, 山的海拔不高,但是延綿起伏,山上的樹木蒼翠,隐隐有煙霧環繞。在山腳下倒是有個小茶樓, 是一間瓦房,擺了十幾張桌子,不時有些來往的人。他于是順便再茶樓裏買了點幹糧。
越過茶樓,腳下到是有一條小徑。說是小徑都誇張了,不過是來往的人多了,踩出了一條土路。天氣晴朗的時候還好,要是遇上下雨的時候,就光剩泥了。
順着小徑,林明岚一路走上去。心裏倒是不急,一路看着路邊的草木。現在路邊的野草長得十分繁茂,間或有一兩只麻雀,被人一驚,扇着翅膀飛走了。
一路走着,大約花了一個多時辰,終于走到山腰上。但是對着面前一片繁茂的樹木,他終于忍不住哀嘆,到底在哪裏啊?沈先生只說了在山腰上,沒說山腰上有這麽一大片的地方啊?
山腰上有一條小溪,大約是從山頂上緩緩流下的,滋養了周圍的樹木。這邊大約也是人群稀少,走了大半天,林明岚才看見一戶人家。
門前紮着防小動物的籬笆,簡陋的木材構成一棟小屋。林明岚在門口喊了半天,才有一位老婦人一顫一抖的出來。
“老人家,我是上來找人,請問您住在這邊,有聽過一位叫南山的先生嗎?”
“啊?你說什麽?聽不見?”老人家手搭在耳朵,使勁的往前湊。
“我說老人家,我是請問您是否見過一位叫南山的先生呢?”
“沒有沒有,我老婆子和老頭子在這裏住了十幾年,從來沒有聽過什麽南山。”
“啊?”林明岚愣住了,莫不是找錯了地方?“那老人家你住在這裏,山上還有其他的人家麽?”
“這個山上住的,還有一兩戶獵戶人家,平日都靠打獵為生,他們要是下山,我都能曉得,但是沒有你說的什麽先生。”
林明岚不禁有些洩氣。他看着山腰,其實上山腰更費時間,要是到山頂倒是花不了什麽時間。他想着,幹脆沿着小路,把山上都看上一轉。
正想着走,卻發現肚子咕的一叫。也許是爬山太消耗體力,不知不覺他都餓了。想到這裏,他把一直背着的包裹拿下來,厚顏對着老婆婆說:“老人家,方便我進去喝口水麽?”
“方便,方便,家裏難得有個人。”老婆婆笑眯眯的轉身,“那你快進來吧,我去倒水。”
老婆婆把籬笆栓拉開了。
林明岚走到小院子,發現院子裏晾着幾件粗布衣裳,只散養着兩只小雞,正在院中啄食。角落裏對着一大堆幹柴。正中間是幾間低矮的房子,房子中間的正屋擺着一張桌子,幾張凳子。
“我這也沒有什麽茶葉啊什麽的,只有點熱水,你不嫌棄的話就喝吧。”老婆婆端着一個粗瓷碗從側屋出來,把碗擱在木桌上。。
“老人家說什麽話呢,我感激還來不及呢。”林明岚接過碗,就着熱水,吃着餅。三口兩口吃完之後,他默默的摸出幾枚銅錢放在木頭桌子上。他知道要是直接給老人家可能會推辭不受,不如悄悄的放着。
餅也吃完了,林明岚打算告辭了。他眼睛在院子裏一忘,好像在院子裏木柴中間瞧見金晃晃的一個棒子一樣的物品。
他忍不住“咦”了一聲,腳步不由自主的開始朝着柴火堆裏走去。心跳漸漸變的有些快,暗暗想着,不會像他想的那樣吧?
他也顧不得柴火堆裏亂糟糟的,自己動手搬開了幾塊大的木柴。然後在木柴裏,放着兩根暗紅色的玉米棒子,其中一大部分的玉米粒子應該是被老鼠啃掉了,坑坑窪窪的,就剩下玉米梢上還剩着十幾二十粒的玉米粒。
“小夥子,你看什麽呢?那邊是柴火堆,沒啥新鮮東西。”老婆婆在背後嘟囊着,城裏的孩子連柴火都沒看過啊?
林明岚蹲下,再細細的把木柴撿開,這碩果僅存的兩根玉米棒周邊還散落着幾粒被啃漏下了,他都一顆一顆的撿了起來。連帶着那兩根啃壞的玉米棒一起收了起來,然後放在自己的布帕裏。
他帶着這兩根棒子走到老婆婆面前,迫不及待的問道:“老人家,您看看這個?您是從哪裏來的?”
老婆婆老眼昏花湊近了瞧了瞧,“你說這個呀,去年的時候,我家的老頭子聽住在上面的獵戶說,碼頭上來了一架大船,缺人手搬貨,不僅工錢給的高,還包吃住,就跟着他們一起去搬貨了。你是沒見過,都是些綠眼睛藍眼睛的洋人,長得高高大大的。”
“搬貨搬到後來的時候,我家的老頭子就在倉庫的角落裏看見了這個,他問了那些洋人,那些洋人說是能吃的,反正他們也上岸了,是再也不想吃這個了,就給我家的老頭子了。一共十幾根,老頭子就帶回家來吃了。我還說呢,怎麽少了兩根呢,原來是被這該死的耗子拖走了。”
這時候林明岚可以肯定這些是來大晉做生意的外國人帶來的玉米,算算時間,玉米差不多也是在明朝的時候傳入中國。
他緊緊的握住了這些殘留的玉米粒生怕被奪走一樣,這就是活生生的寶藏啊!然後他手忙腳亂的把荷包掏出來,留了些回去坐馬車的錢,就把荷包塞到老婆婆手裏,“老人家,我能買你的這些東西麽?”
“哎哎哎,別這樣,這些不值錢的,不要錢的,你盡管拿去吧,可惜都被老鼠啃壞了,不然還可以嘗個鮮。”老婆婆也趕緊推辭。
“拿去吧老人家,我說值就是值,以後您就知道了。”這個便宜不能占,林明岚堅決要把錢給了。
“小夥子,你爹媽賺兩錢不容易,可不能這麽花,再說我就生氣了,還得把東西收回來。”
聽了老婆婆堅決不收林明岚他只好把荷包收回來,但是他看了看四周,想想,不如幫老婆婆修繕房屋更實際些。
跟老婆婆告辭之後,他先蹲下小院子把殘留的玉米粒細細的剝了下來,一丁點都不放過。然後拿布帕妥協收好放在懷裏。
想着這趟,就算沒有找到南山先生也是值了。正想走的時候,老婆婆從裏屋出來招呼他,“小夥子你先別走!”林明岚趕緊停住腳步,莫非老婆婆反悔了?
“我想了半天,這個群秀山是分南面和北面的,這邊挨着大路的是北面,确實只有這麽幾戶人家。莫不是你找的人是在南邊山上的?不然我不會沒有聽過。”
這就是意外之喜了。林明岚趕緊問道:“那這個南面山要這麽過去呢?”
“這就不好走了,你現在已經上山了,要是在山下,繞一圈,找到上南面山的小路就好了,現在呢,你只能沿着這北邊的路,圍着山走上一圈,才能找到南面了。”
“那沒關系,能找到人就好。老婆婆多保重,我走了。”
按着老婆婆指點的路徑,林明岚又繞着山走上了一圈。果然在繞到南面的時候,遠遠的就看見了一間茅屋。同樣圍着一圈籬笆,門口還坐着一個打瞌睡的小童子。林明岚大喜過望的問道:“請問這裏是南山先生的住處麽?學生林明岚,特持沈先生的書信前來拜會。”
“你說先生麽?先生不再家。”
作者有話要說: 林明岚拾得掉落金手指一只!
我真是個短小君,淚目,字數太少!
下次更新在周三的時候,工作讓我狗帶。
第三十二
“什麽?不在?”林明岚大吃一驚。
“是啊, 先生沒在,外出了。”那個童子答道。
“那請問先生什麽時候能回來呢?”
“這個我就不太清楚了,先生有自己的計劃, 該回來的時候就回來了。”
“那麻煩這位小哥了,如果南山先生回來的話, 禀告一聲, 就說沈先生的學生曾經拜訪過。”林明岚拱手行李, 然後怏怏不樂的離開了。
下山的時候他有些郁悶,想着今天白跑了一趟。要說古代就是通訊基本靠吼, 曾經基本一個電話就搞定了的日子是一去不複返。不過望着映入眼簾的滿目蒼翠,還有清新的山風,又覺心曠神怡。這自然的風光難得一見吶。
不過更值得高興的東西還躺着他懷中,想着現在氣候還算合适, 等回去之後, 就可以先把玉米粒栽在他的新院子裏。等六月搬進去之後再精心照看, 順利的話,會在八月下旬到九月收獲。種上幾季, 有足夠的種子之後,就可以先試着在田地中栽種。如果确定玉米的性能穩定的話,就完全可以推廣開來了。
玉米的産量, 如果是氣候适宜的地帶種植,最高能夠畝産900公斤,當然,在大面積的種植的時候往往達不到這個數字, 但是500到600公斤的話還是綽綽有餘的。這個産量比起水稻來說,提高了差不多一倍。不知道能夠養活多少人。
想到這裏,他簡直恨不得飛下山去,立馬就把玉米栽下,然後馬上長出果實來。于是他趕緊加快了腳步,打算早點下山。
下山的路就比上山快了許多,一個時辰就到了,再花了兩刻鐘繞路到了跟車夫約定的茶樓裏面,時辰還沒到,車夫沒來。茶樓裏十多張桌子,坐了十多人。
林明岚走到茶樓裏要了一壺茶,坐下歇歇。這時候他才覺得腳底有些生疼。穿着布鞋走了這麽久的山路,八成是磨出水泡了。幸好已經下山了,坐馬車到書院的話也不算太遠。
他喝着茶的時候,耳朵也沒有閑住。一直聽着外面馬車的動靜。卻被坐在茶樓裏的另外一夥人吸引了注意。
“張兄,恭喜恭喜啊,聽說這次張兄在府試中榜上有名,已經是童生了。想必過不了多久就能金榜題名了。”
“是啊是啊。”
“不過要說張兄更值得羨慕的應該是人生四喜,張兄已經占了兩個了,早些年張兄就和他們村中的一個富戶之女定下了婚約,聽說是約定了張兄考上童生就成親。這才是更值得稱羨的。”
坐在旁邊一張八仙桌上,被圍住一個書生應該就是他們口中的張兄了。他怡然自得,不熱的天氣卻手搖折扇故作風雅。
剛才開口說張姓有婚約的人繼續開口:“我見過那個富戶的女兒,稱得上小家碧玉,眉清目秀,以後張兄成親的時候可要請我們在座的喝喜酒啊。”
那個張姓書生眼睛裏飛快的閃過一絲不悅,然後快速的轉為自得之色。他搖了搖扇子,又刷的一聲合上,然後開口說道:“恭喜還是要恭喜的,不過不是為了這個。我在府城考試的時候,游園遇上了府城裏家中周秀才家的女兒。周秀才也非常欣賞我的才華,決定了把女兒許配給我了。”
“這......”那桌人面面相觑,氣氛一時冷下來。然後才有一個人試探着說:“那張兄豈不是得享齊人之福。”
“這就是文兄說的不對,一個村裏的富戶,不過是早年資助了我幾許紋銀,難道還想挾恩求報麽?我和他家的女兒本來就門不當戶不對。現在知道我有了好姻緣,難道不該主動退讓?”張書生又搖了搖扇子。
打破沉默的是另一個書生,“做大丈夫當如張兄吶。當斷則斷。”他說道。
那桌人楞了一下,然後紛紛捧起了張書生的臭腳。一會兒吹捧張書生文采蓋世,一會兒說他英雄氣概引的佳人,還有羨慕他的。
也許在他們心裏本來就是如此想的。一個村裏富戶的女兒,在他們落魄無助的時候,自然應該慧眼識英雄,送銀送女兒都是應該的。要是等他們那天考中秀才,送銀送女兒的就該變成一方大員,知府尚書。再等那天他們高中狀元,送的就該是公主了。至于最早跟他們定下白首之約的富戶之女呢?識相的能當個妾室,不識相的就是能退婚,棄如敝履。
多少話本都是這樣寫的呢。
正當林明岚想諷刺他們幾句的時候,早就有人拍案而起:“呸!好不要臉的書生!當真是負心多是讀書人!”原來是一個中年婦人,約有三十餘歲,一雙眉毛生的又濃密,現在正生氣的擰成一團。
這下可是把那一桌人都罵進去了,立馬有個書生站起來喊道:“你罵誰!再說一遍!”
“喲,我見過讨錢的,見過讨飯,今天可算是長了見識,還有讨罵的!罵的就是你們那一桌,一共五...六....七個!書都讀到狗肚子去了!呸,說你們是狗都在侮辱狗!狗還知道主人呢。像你們這樣連禮義廉恥都不知道的人,算什麽!”
“你,你,你,一個婦人懂什麽大道理。”那個書生不擅長言辭,翻來覆去不過說些“無恥”,
“有辱斯文”之類的話。
那個張姓書生眼珠一轉,站起來道:“這位大姐,我們讨論的不過是在下的私事,大姐不知是何人,恐怕不方便插手吧。”
“就是就是。管你什麽事。”
“像你這樣負心,不守承諾之人,人人見了都可以說上兩句。怎麽,你做的出來,還怕別人說?”那個婦人反問一聲。“還有你們一群,恐怕都恨不得毀親另娶的是自己吧?”
那桌人被怼的說不出來,臉色憋的通紅,看着婦人是孤身一人,漸漸眼神有點不對了。看婦人勢單力孤,林明岚趕緊喊了一聲:“姑姑,咱家的馬車快來了。”然後上前去站在婦人面前。
那個婦人回頭一看,居然是個十一二歲的少年。她也不說穿:“好小子,這麽慢,這會兒才來。”
“我這不是看姑姑好威風,學着點姑姑麽?”林明岚微微一笑。
“威風是不用學,只要不學壞就好。”
“是啊,我自然不是那等無恥之尤,忘恩負義之徒。姑姑且放心。”
張書生覺得臉上挂不住,又看林明岚是個小少年,想要占些口舌之利:“黃毛小兒,你懂的什麽!”
“是的,我自然不懂,也不會去那等悔親的事情。不過我想,恐怕那個周秀才也不知道你起先已經定親的事情。要是他知道這等事情,肯定不會和你定親的。”
那個婦人微微一笑,結過話茬問道:“為什麽呀?”
“你既然能夠為了和秀才之女定親,抛棄原來定親的富戶之女,焉知你今後不會為了跟知府之女定親,就抛棄了秀才之女呢。有一就有二。周秀才自然應該考慮一二。再說了人無信不立。”
“還有,你們這群人跟着喝彩起哄,是巴不得有好事落到自己頭上吧,放心,好事落不到你們頭上,倒是絕了許多貧寒書生的路。人家把女兒許配給你,送錢送物給你們科舉,上進,不是為了等你們得勢之後再一腳把人家踹開的。你們要是把這些事情習以為常,以後每一個富戶在資助你們之前都要考慮再三,這個書生是不是可靠?以後是不是會翅膀硬了就要悔親。長此以往,只會自毀前程。”
說完這些話,林明岚再拿眼睛輕飄飄的瞄了那群書生一眼,然後拉着中年婦人的衣角,“姑姑,馬車來了,我們先回家罷。”然後走出了茶樓。
馬車果然已經停在了茶樓外,那個車夫一見林明岚出頭就點頭。
他回頭看着茶樓,那群書生已經結了賬,灰溜溜的走了。
“婦人,那群人已經走了。您可以放心回去了。”他說道。
“好小子,真厲害!說的他們啞口無言吶。這群人,曉之以理是沒用的,你這招動之以利倒是挺好使的。”
“這本來就是我心中所想,再說了,一個女子在世上生活本就不易,要是無故被悔親,倒是有九成的人都會說是她本身哪裏做的不夠好。遇上這種利字迷眼的人,再好有什麽用,遇到利益立馬就抛棄了你。”
“說得好,說得好啊!”婦人撫掌而笑。
“這位夫人,天色不早了,回府城還要一段路程,正好有馬車,您要是順路的話就搭上一程吧。”
“不用不用,我就住這附近,一會兒就走着回去了。多謝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有緣再會吧。”林明岚拱手,然後招呼着車夫,“走吧。”
作者有話要說: 工作讓我□□
龍井茶酥到啦!不咋好吃,茶味有點濃,還有點苦,餡是甜的。
orz一次失敗的淘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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