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主辦權

主辦權

師爺将所有的方案，一并呈到了楊大人面前。

楊大人正襟危坐于堂上，從最上面的方案開始，一一往下看。

各地的知縣們，雖然沒有說話，但心中有不免有些緊張。

既期盼自己的早些被看到，又擔心自己的方案當場被淘汰，會有些難堪。

顧青昀依舊面色淡然地坐着，靜靜喝茶。

身後的文安，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大人早就準備好了，怪不得如此淡定！

他面上也多了幾分笑意，十分殷勤地給顧青昀添起了茶水。

議事廳中，鴉雀無聲，只有楊大人手中沙沙的翻頁聲。

待楊大人将所有的方案看完，已經過了大約半個時辰。

楊大人将最後一份方案放下，徐徐笑了起來。

“諸位同僚，有心了！”頓了頓，楊大人又道：“只可惜，這龍舟賽一年只能給一個縣城舉辦，不然，本官也不用為難了。”

蘇縣的石大人已經有些等不及了，他連忙開口，道：“楊大人看完了所有的方案，不知心中可有定奪？”

楊大人輕輕點了下頭。

衆人見了，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紛紛向楊大人投去期待的目光。

楊大人目光一轉，略過每一個人，最終，停留在了顧青昀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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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官決定，今年的江南龍舟賽，就交給孟縣舉辦。”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石大人有些不服，忙道：“楊大人，這孟縣知縣顧大人，當官才不過一年爾，初來乍到，怎能擔此重任？”

楊大人聽到這話，卻悠悠答道：“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年輕有年輕的好處，春耕農桑節時，孟縣不是還奪魁了麽？這江南龍舟賽，顧大人未必不能做好。”

石大人還是有些不甘，他将目光轉向了麗縣的白大人和東平縣的周大人，白大人道：“顧大人，并非在下看不起孟縣……只不過，舉辦江南龍舟賽，也花費不少人力物力財力……也不知孟縣若是接了此事，會不會有些吃力？若是實在為難，顧大人不妨說出來，也許我們也能分擔一二。”

顧青昀唇角微勾，道：“多謝白大人好意，銀子的事，拙荊已經解決好了。”

顧青昀說罷，白大人目瞪口呆，忙道：“敢問顧大人，銀子是如何解決的？”

顧青昀不慌不忙道：“如今孟縣的同德街上，有一批熱心的商戶，他們為了讓孟縣承接龍舟賽，且促進商貿發展，便自發地捐了不少銀子，如今這筆銀子，舉辦一場龍舟賽，應當是綽綽有餘。”

一提起同德街的商戶，白大人忽然想起了自家夫人——白夫人與蘇玉音，合作開設的茗香樓，就在同德街。

白大人下意識看了周大人一眼，不必說，周大人也想起了自家夫人。

周夫人在同德街盤下了兩個門面，專門做胭脂水粉生意，據說最近進賬不錯。

顧青昀見兩人若有所思，便緩緩開口：“諸位大人，雖然孟縣貧瘠，下官也不如各位經驗豐富，但這龍舟賽開在孟縣，卻有幾個特殊的好處。”

“其一，遼河一段，在同心橋之前，都相對平穩。同心橋之後的下游，水流湍急，不利行船，所以，龍舟賽的終點設在同心橋，最為合适，此舉也是為了保證大家的安全。”

“第二，同心橋的修築已經到了尾聲，會在龍舟賽開始之前通行，待到龍舟賽開始之時，麗縣、東平縣的百姓們，不但可以在對岸觀賽，也可以通過同心橋，來到孟縣觀賽，從此三縣時常往來，互通有無，共同發展。”

這一席話說完，衆人都忍不住沉思起來。

周大人凝神思索……其實，自己的東平縣與麗縣政績不相上下，若是麗縣承辦，那自然會把自己比下去！既然如此，還不如孟縣來辦，總好過便宜了麗縣！

于是，周大人便道：“沒想到顧大人為了促進孟縣發展，如此用心良苦！本官佩服，這機會，本官就讓給你了！”

白大人瞧了周大人一眼，對方這麽利落地放棄了龍舟賽，着實有些奇怪啊……可他轉念一想，麗縣臨近的河段，确實經常發生溺水的事件，萬一這龍舟賽在麗縣翻了船，鬧出了人命，他豈不是要跟着倒黴？況且，若是孟縣來負責龍舟賽，那自然會把大量的百姓，都引到同德街上……那茗香樓，也算是有自家的一份，也不會吃虧。

白大人想到這兒，也展露笑顏：“周大人說得是，本官也不與顧大人搶了！願顧大人一切順利，若有什麽能幫得上忙的地方，盡管開口！”

其他人本來還想争取一番，可見周大人和白大人都放棄了，便也不好再多說什麽了。

餘下的石大人還是不情不願，道：“顧大人還真是左右逢源啊。”

顧青昀不卑不亢道：“石大人說笑了，顧某不過是實話實說，能得各位支持，也是在下之幸。”

石大人勉為其難地扯了扯嘴角，這才閉了嘴。

楊大人一貫不喜沖突，他見衆人終于停下了争執，這才笑着開口：“既然諸位都沒有疑慮了，那這龍舟賽，便交給顧大人了！”

顧青昀站起身來，沖楊大人俯身一拜：“下官定不辱命。”

待江州府衙的集會散了，顧青昀和文安便上了馬車。

文安一貫斯文少言，但見顧青昀拿到了龍舟賽的主辦權，也有些興奮起來。

“大人，您的方案是什麽時候準備的？小人都沒想到呢！”

顧青昀淡聲：“昨晚。”

文安下意識道：“昨晚就準備好了麽？您怎麽知道，楊大人一定會允許各位大人現場準備呢？”

顧青昀随手翻開一本公文，道：“這并不難猜。楊大人為人溫和，卻也有些優柔寡斷，當着衆人的面，選誰或者不選誰，都不大好。所以楊大人八成會采納我的意見，讓衆人相互比拼之後，再做定奪。”

文安這才明白過來，他又想起了顧青昀收到的那封信，連忙問道：“對了，夫人是不是送了消息來，說商會那邊拿到了銀子？”

顧青昀一笑：“你倒是不笨。”

文安忍不住道：“好險啊！若是夫人的信沒有及時送來可怎麽辦？大人還會遞交方案麽？”

顧青昀不假思索道：“會。”

文安眉毛皺了皺，道：“可萬一大人被選中了，商會那邊卻沒有籌到銀子呢？那豈不是會受到衆人責備！”

顧青昀擡眸，看向文安，忽然問道：“文安，你有喜歡的姑娘麽？”

文安微微一愣，清秀的面龐倏而紅了。

“大人怎麽突然問這個？小人一心伺候大人，哪裏敢對姑娘有非分之想？”

顧青昀長眉微挑：“我想也是……你連信任都沒有學會，何談喜歡？你還是別去禍害人家姑娘了。”

文安：“……”

顧青昀再次低頭，視線雖然落到了眼前的公文之上，但心思卻已經飛回了孟縣。

她已經籌到了銀子，若是得知自己拿到龍舟賽主辦權，一定會高興的吧？

顧青昀想到這兒，便對車夫道：“動作快些，争取在天黑之前，回到孟縣。”

就在顧青昀馬不停蹄地趕路之時，蘇玉音早就離開了衙門，乘車到了葛家镖局。

蘇玉音還是第一次來這間镖局，裏面有不少大漢，正在收拾鋪子。

其中一人，見到蘇玉音，便高興起迎了上來：“顧夫人，你還記得我麽？”

蘇玉音本就臉盲，她瞄了對方一眼，似乎有些眼熟，可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了。

蘇玉音上下打量他一眼，故意反其道而行之：“記得。”

對方一聽就樂了，道：“自孟山一別，已經多日不見了，顧夫人近日可好？”

蘇玉音心中一頓，終于想起了對方——此人是孟山上的山匪，在喝酒那日，他說自己能舉得起上百斤的兵器，于是蘇玉音便将他引薦到了葛家镖局。

蘇玉音暗暗慶幸自己的聰明，沒有讓健忘的尴尬事件，再一次發生。

她含笑看着對方，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那人咧嘴一笑，道：“小人鄧壯！”

蘇玉音微微颔首。

果然是人如其名，此人比尋常男子寬上不少，站在面前，仿佛一座小山。

蘇玉音問道：‘鄧壯，葛公子在裏面麽？’

鄧壯忙道：“公子應該就在賬房，小人帶您過去。”

于是，鄧壯便帶着蘇玉音入了內院，走到了賬房門口。

鄧壯有禮地敲了敲門，道：“公子，顧夫人來了。”

裏面傳出葛雲天的聲音：“快請夫人進來。”

于是，鄧壯便推開了門，對蘇玉音做了個“請”的動作。

蘇玉音沖他一笑，道：“如今差事倒是做得不錯，與在孟山之時，大不一樣了。”

鄧壯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笑着下去了。

蘇玉音一走進賬房，葛雲天便一臉熱情地迎了上來。

“哎呦，什麽風把顧夫人給吹來了了？當真是讓葛某的镖局，蓬荜生輝啊！”

蘇玉音沒有答話，只環顧了一下四周，找了一處順眼的地方，徐徐落座。

葛雲天本來想坐得離蘇玉音近些，但翠珍和明珠一左一右，立在她身旁。

尤其是明珠，自從一進門，便瞪着葛雲天，眼睛都沒有眨過，渾身散發着一股殺氣。

葛雲天下意識将椅子搬遠了一尺，道：“顧夫人過來找我，可是有什麽要緊事？”

蘇玉音瞧了他一眼，道：“近日商會聚集，怎麽沒見葛公子前來？”

葛雲天聽罷，故作潇灑地理了理額前的龍須劉海，笑道：“近日镖局事忙，我便告假了……怎麽，顧夫人惦記我了？”

話音一落，他就收到了明珠一記眼刀。

葛雲天默默将椅子，再搬遠了一尺。

蘇玉音唇角微牽，道：“我不是惦記葛公子，而是惦記葛公子的船。”

葛雲天一聽，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

上一次蘇玉音找他借船，也是這般輕飄飄的語氣！最終，他便只得将自己心愛的鳥船留在了遼河。

葛雲天直視蘇玉音，有些忐忑地問：“顧夫人又想做什麽？在下已經借了一艘大船給你們了，如今河道生意逐漸起量，葛家沒有別的大船能借了！”

蘇玉音慢悠悠地開口：“葛公子別緊張，我不是要找你借大船，今日過來，不過是想請你幫一個小忙。”

葛雲天暗暗松了口氣，他重新挂上笑容，道：“好說，好說……不知顧夫人想讓在下幫什麽忙？”

蘇玉音微微一笑，道：“我想請葛公子，捐二十條上好的龍舟。”

葛雲天：“……”

葛雲天：這叫小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