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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回家的時候,江月才發現自己自行車輪胎不知什麽時候被戳破了,前後輪胎全癟癟的,一點氣都沒有。

不用猜也知道是誰幹的,隔着層薄薄的紗布口罩,女孩微吐了口氣,蹲下來觀察情況。

這時,耳邊忽然傳來一陣清脆歡快的笑鬧聲。

羅曉麗幸災樂禍的聲音尖銳又刺耳:“突然覺得走路回家也挺好,不然萬一哪天輪胎沒氣了,還要扛着車子回去,多糗啊!”

殷雪背後挺得筆直,語氣優雅:“扛車子回家也太不文雅了,女孩子怎麽能做這種事。”

羅曉麗笑着挽住她手臂:“小雪說的沒錯,只有沒人喜歡的女生才會做這種粗活……”

幾個女孩子故意放慢腳步,七嘴八舌地議論了好一會兒,這才舍得移開貴足。

江月在地上蹲了會兒,大概也看出來這輪胎是人故意用小刀劃的,口子又長又深,異常明顯。

她掏出鑰匙開鎖,鉚足了力氣将車子從裏面拽出來。

沒有氣的自行車輪胎不能沿地推行時間太長,輪胎內側容易磨損破裂。

江月只能邊推着往前邊雙手握把用力往上拽,女孩那雙胳膊細的跟竹竿似的,壓根沒什麽力氣,沒走幾步就累的氣喘籲籲,更別說要推出學校大門,簡直就是一場負重馬拉松。

就在她甩着胳膊緩勁的時候,突然感覺手上猛地一輕,手中的自行車瞬間便換了方位。

林磊從中間将小巧的自行車提起,那力道,就像随手提幾本書,輕松又毫不費力。

江月愣了兩秒,小跑着跟了上去。

一直走到學校門口,少年依舊神色如常,呼吸平穩。

他轉頭看了眼小碎步跟在後面,明明特想幫忙卻無從下手的小姑娘,湛黑的眸底快速閃過一抹笑。

少年放慢腳步,等着她跟上來:“今天只有幸福街路口那個老爺爺出攤了。”

小姑娘瞪大眼睛,詫異看他:“咱們學校門口不是也有個大伯嗎?”

少年擡了擡下巴,望向馬路對面挂着兩個黑色輪胎的大柳樹:“今天沒來,應該是家裏有事吧。”

江月點了點頭,看着他因用力而肌肉微鼓的手臂,心中愈發忐忑起來。

幸福街離這兒說遠不遠,但是扛着個自行車過去,就算是個大人,也累的夠嗆,更別說身形清瘦的小男生。

林磊似乎并沒覺得有什麽,繼續大步往前走:“知道是誰弄的嗎?”

江月撇撇嘴:“殷雪指揮,盛國強下手,除了他們我真想不出來跟誰還有過節。”

林磊無聲看了她一眼:“你倒是很冷靜。”

江月吐了口氣:“總不能跑過去跟他們理論,争不出勝負再打一架吧。”

林磊換了個姿勢,聲音有點低:“争論打架倒不至于,但可以給他們個警告,不然這樣三天兩頭的騷擾,影響你的正常生活跟學習。”

倒沒想到他會說出這麽硬氣的話,江月微微詫異:“怎麽警告?”

少年抿唇,就在他想繼續說些什麽的時候,驀地一個身影從拐角沖過來。

對方速度太快沒剎住車,眼看就撞到了江月身上。

林磊眼疾手快,騰出一只手,快速拉着女孩胳膊往自己身邊拽。

有了緩沖距離,對方這才剎住車,江月擡頭,竟然是小莫。

林磊似是感覺到什麽,開口詢問:“怎麽了,這麽急匆匆的?”

小莫滿頭是汗,表情着急:“你爸從局子裏出來了,現在正到處找你,我媽讓我過來通知你,趕緊找個地方躲起來,千萬別回家。”

林天明出來了?

江月聽後,身子也下意識抖了抖,上輩子的恐懼感已經形成刻板印象,想到那天他将林磊吊在桑樹上打的渾身是血半死不活,江月就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她第一反應就是看身邊的少年。

少年手臂上的燙傷似乎還沒完全好,現在還包裹層紗布,只不過包紮面積小了,紗布也比之前薄了幾層。

聽了小莫的話,林磊清俊的眉眼轉為幽深,握着自行車的雙手無聲加緊力度。

他往路邊的修車鋪看了眼,嗓音低沉平靜:“我先把月月的自行車送去修。”

大概是上次林磊被毆打的場面讓小莫同樣記憶深刻,他神色着急:“你不要命了,忘記上次你爸怎麽打你的?還送什麽自行車啊,她的車讓她自己送去修,你趕緊找個地方躲起來再說!”

江月恍然,趕忙擡手要去接車。

相比較小莫的焦急慌亂,林磊看上去倒是異常冷靜。

他手臂擡高,越過江月伸過來的雙手,擡腳徑直走向對面的修車鋪。

小莫急的眼都綠了,時不時探頭望一下拐角處的幸福街,生怕林天明會突然竄出來,殺個猝不及防。

轉頭看到仍舊呆呆站在原地的江月,小莫就氣不打一出來:“你沒長手嗎,自己車壞了不會自己送去修嗎,拽住林磊幹嘛,他遲早會被你拖累死。”

被莫名其妙迎頭一頓罵,江月氣鼓鼓瞪他一眼,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

修車鋪就在路邊,沒多遠,林磊手腳利索,溝通好很快便折了回來。

少年看向江月:“師傅說外胎壞的有點嚴重,可能要換,他今天帶回去加班,明早去上學的時候來取就行。”

小莫急忙打斷他的話:“車子不車子的你就別管了,現在最重要的,今天幸福街跟你家是不能回了,你想好去哪兒了嗎?”

林磊眉眼沉了沉,他抿唇沉思了會兒。

剛想說什麽,江月忽然開口:“我知道一個地方,林天明絕對找不到。”

兩個人不約而同望向小姑娘。

江月繼續道:“只是得要小莫幫個忙。”

一聽她說要自己幫忙,小莫立馬就不幹了,表情煩躁:“你又要幹嘛醜八怪,別再出什麽馊點子,我這次身上沒帶彈弓。”

江月沒理會他對自己的稱呼,雙手攥着肩上的書包帶子,認真将自己的想法跟兩個人說了下。

最後看還特地掃了小莫一眼:“我可沒出馊主意,最起碼我上次的主意是有效果的。”

小莫表情吃癟,他頗有些不耐煩地點了點頭:“知道了知道了,我這就去辦,你們麻利點,要不是看在我媽的面子上,我才不會幫你們。”

說罷,小莫活動兩下脖子,轉身走向幸福街。

林天明人品之壞,在整個陸水鎮都是出了名的。

即使是盛家這樣背景的,盛有為見到他也會繞道而行,赤腳的不怕穿鞋的,有權勢的最怕不要命的。

像林天明這種天不怕地不怕的,自己兒子都往死裏打,還有什麽他會在乎。

你把他弄進派出所他還能出來,只要不死不躺床上全殘,他就會跟毒蛇似的盯着你報複你,人人都是上有老下有小,不保證沒有疏忽的時候,萬一真被咬掉一塊肉,後悔也來不及。

小莫回去後,林天明正半躺在幸福街正中間的空場地上耍酒瘋,不遠處圍着一群人,男女老少,邊看邊搖頭。

這個空場地種着兩棵大桑樹,枝繁葉茂,夏天遮光效果好,所以附近人喜歡在這裏乘涼聊天,年紀大的甚至喜歡端着碗聚在這兒邊吃飯邊聊天,算得上是幸福街最熱鬧最和諧的地方。

然而此時,林天明就是那顆非常不和諧的老鼠屎,把整條街的氛圍都攪的烏煙瘴氣。

小莫走向人群的時候,幾個老子邊低聲讨論邊搖頭,臉上既有厭惡又恨鐵不成鋼,要是自己能再年輕個幾歲,一定把這條蛆趕出陸水鎮。

“他不是今天才從拘留所被放出來嗎,哪來的酒,還喝成這個樣子?”

“誰知道啊,平時就喜歡喝酒,一喝醉不是到處惹事就是把磊子吊起來打,磊子前兩天挖藥草賣點錢,剛過上幾天舒坦日子,他又被放出來了,這孩子命苦啊!”

“是啊,磊子這孩子,娘不要爹不疼的,這麽多年竟然沒長歪,聰明又有禮貌,太難得了。”

“磊子以後肯定有出息,就是還得被這個親爹拖累。”

小莫站在他們身後,天真詢問:“王伯,他躺這兒幹嘛呀?”

被叫做王伯的老人回頭看了他一眼,嘆氣,壓低聲音:“你白天去上學了,不知道情況,他也不知道聽誰叨咕的,說磊子前幾天挖藥草賺了不少錢,他這是等磊子放學要錢吶!”

見不遠處的林天明醉醺醺地躺在地上,手裏握着個白酒瓶子,眯着眼又往嘴裏灌了兩口,小莫清了清嗓子,壓住胸口那份想要臨陣逃脫的欲望,伸長脖子喊道:“你說林磊啊,我剛剛好像在學校裏看到他了,他說要去吃飯,等吃完飯再回來!”

王伯被他突如其來的一席話給喊懵了,見林天明腦袋動了動,似有動作,連忙拽住小莫,小聲提醒:“小莫啊,可千萬不能瞎喊,磊子上次差點被打死了你知道嗎?”

見林天明掙紮着要站起來,握着酒瓶子就往陸水中學方向走,小莫快速貓腰埋頭。

發現他壓根沒往這邊瞅就搖搖晃晃地離開了,小莫不由長松了口氣,跟打過仗似的,後背都濕了。

那個醜八怪說,喊這句話的時候,千萬不要讓林天明發現自己,最好只是随耳一聽,不然他去了陸水中學逮個空,回來再找事就完了。

醜八怪雖然長得醜,整天戴的跟養蜂的似的,腦子卻挺好使。

回家之前,小莫看了眼醜八怪家所在的方向,但願他們順利吧,反正他已經盡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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