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暖光

暖光

抵達南岸府之後，兩人仍心有餘悸，對自家的地下停車場好像也有了應激反應，生怕等會兒又沖出來個什麽人。

程景赫不自覺間已經将人攏在懷裏快步向電梯走去，直到進了家門口才把人放開。

房間裏還有飯菜飄香，張姨正在廚房忙碌，見兩位回來了特意去門口迎，說等會兒就可以吃飯。

程景赫去房裏換衣服，張姨見陸詩音獨坐沙發，上前叫她吃飯。

她本沒有太多胃口，但想來不好辜負張姨這忙碌的一晚上功夫，便坐了過去，發現桌上全是自己愛吃的，酸甜口的，辣口的，有些疑惑地擡頭朝張姨望去，張姨朝她笑笑：“都是先生特意囑咐的。”

她放下筷子，想着等程景赫一起出來吃，結果半天也沒見他出來。

雖有些挂不下臉，但想來今天要不是他在自己還指不定會怎麽樣，便去他房裏叫他，房門虛掩，她推門而入，黑白灰的色調再次映入眼簾。

這是她第一次進他房間，房間物品并不多，每一樣都擺放得十分整齊，整齊得甚至有些過頭。

“程景赫，”她叫了一聲，沒聽見應答，又往裏走了些，這次聽見衣帽間好像有人低低應了一聲，循聲過去，她看見程景赫坐在地上，剛洗完澡還穿着浴袍，頭發也還濕着，一只手撐着一旁的椅子，低垂着頭。

鑒于眼前這樣的情況，陸詩音就站在門口沒有進去。

“要不要吃飯？張姨做的飯很好吃。”

程景赫沒看她，只搖了搖頭說：“不用，我不餓，你吃了就好。”

“哦”陸詩音轉身準備離開，都朝着門走了兩步了，想到他剛剛的樣子實在是有些虛弱，說話都有氣無力，這麽冷的天竟然就坐在地上。

她折返，看着地上弓着身子的男人道：“你怎麽了？需不需要我幫忙？”

“不用……我沒事……”

陸詩音眉心皺了皺，他這樣怎麽看都不像沒事的樣子。她走進去，蹲在他身邊，伸手去擡他的下巴，發現這人身上很涼。

他臉色很難看，眉頭都快擰成“川”字，嘴唇都失了色。程景赫看着她，低聲問她：“怎麽？”

“你怎麽了？”

她看見他的一只手就按在肚子上，察覺出他的不對勁：“胃疼？”

“嗯，有點。”

陸詩音可不覺得他只是有點，他這樣子看起來像是疼得要死了。

“先起來到床上去，別在這裏，會感冒。”她說着伸手去把他架起來，結果二人體型差成反比，她沒把他給架起來，自己先沒站穩跌進他懷裏。

只聽得程景赫悶哼一聲，她發現自己的手肘關節處正直直的戳中他的胃部。

男人疼得五官都快皺到一起，她慌張起身：“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你還好吧？”

他的臉色肉眼可見的更白了些，強忍着痛意說：“還好。”

“我擡不動你，我去找張姨幫忙，你等會兒……”

“不用。”他拉住她的手腕搖了搖頭，自己撐着一邊的椅子緩緩站起來。

陸詩音攙着他，陪他走到床邊，替他掖好被角。

“家裏有藥嗎？”

他遲疑片刻說：“有，在書房……就在桌面上。”

陸詩音去書房拿藥，發現他這藥從買回來還是新的，連拆都還沒拆。

再回到他房間，他已經合上了眼睛，整個人縮成一團。陸詩音沒好氣地推了推他：“起來吃藥。”

她擰開瓶蓋，把藥倒出，連着溫水一起遞給他。

他扶着床邊坐起來，将藥服下後又躺下。

陸詩音注意到他剛剛睡過的地方已經被頭發還沒幹的水給洇濕了，看起來顏色要別的地方更深一些。

她起身離開，沒一會兒再回來，手上拿着吹風機，通上電要給他吹頭發。

程景赫呆坐在床邊，在她的手要碰到他的發時，連忙推開她：“不用。”

“你濕着頭發就睡是想明天我去醫院給你送病號餐是不是？”陸詩音十分無語，哪有人這樣的？

他緊抿着唇，果然不再動，又坐起來些，方便讓她吹頭發。

陸詩音面對着他，右手舉着吹風機，左手插入他的發中，輕輕把頭發給抖散。

他的頭發比起之前好像長長了一些，等吹幹，頭發蓬松耷拉在他頭頂，陸詩音摸他的頭，覺得他像只狗狗，但沒說出口。

吹風機關上後，房間很安靜，她這才發現，他靜坐在床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莫名又想到那晚，他說喜歡自己，要她回頭看看他。

她在腦海裏彈走那天的事情，坦然地問：“看我幹什麽？我臉上有字？”

程景赫唇邊噙着淡淡的笑意：“有的。”

“什麽？”她一邊問一邊把吹風機的線卷起來。

“漂亮。”

她心頭猛地一縮，臉頰微微發熱，伸手輕輕推了一下他的腦袋：“生病了這嘴都不消停。”然後拿起一旁的空杯子準備要走，“等會要是還很難受就喊我或者給我打電話，別自己扛着了聽到沒？”

“那你不走了？”

“什麽？”頓了兩秒，她反應過來自己之前說不想和他一起回來，沒想到這人還想着這件事。

“我說別走了好不好。”

暖光燈下，他和這燈光一樣柔和，甚至更柔和些，怕她再走，眼神中帶着懇求。

“我……我看你表現。”

“嗯，那我好好表現。”

“先把藥吃了吧你，藥都不記得吃還算表現好？”她怼他，然後拿上東西出去了。

張姨正在廚房忙活，陸詩音過去問起程景赫這幾天的情況，張姨這才說：“太太你不在家，先生基本不回來吃飯的，這幾天我都只做打掃衛生的事情，所以都不知道先生有沒有按時吃飯。只不過每天都回來得很晚，早上又出去得很早，我都難見上他一面。”

陸詩音覺得他活該，難怪他胃疼。

她去洗澡，換了睡衣後去他房間看他。程景赫睡得并不踏實，依舊蹙着眉，她伸出手覆在他的額上，體溫正常，就是滲了些虛汗，看得出來，還是不太舒服。

陸詩音剛準備把手撤回，程景赫醒了，一只手緊緊握住她的手腕，在看清來人之後眉眼變得柔和了些。

“怎麽樣好些了嗎？”陸詩音問他。

“好多了。”

“我給你拿條毛巾擦擦汗。”她起身離開，片刻後回來，拿溫濕的毛巾擦拭他的額頭。

她提議：“明天去醫院看看吧，我陪你去。”

“不用，小毛病，之後再說。”

“我覺得再看看做個檢查比較好。”

“不用。”他的語氣十分堅決。

陸詩音看了他半晌說：“那随你，”她起身，“我也去睡了，你早點休息。”

-

次日一早，陸詩音在餐廳遇見晨練回來的程景赫，她疑惑地問：“你沒事了？”

他剛運動完，臉頰泛着健康的潤色，聲音也中氣十足：“沒事了。”

在送陸詩音去公司的路上，袁航坐在主駕開車，陸詩音和程景赫坐在後排。

陸詩音身子往前傾，問袁航：“袁助理，你老板平時三餐都正常吃嗎？”

袁航沒想到她突然問這個，從後視鏡裏和老板對視一眼說：“正常吃的。”

陸詩音笑笑：“都幾點吃啊？”

袁航還沒回答，程景赫說：“問我就可以了，怎麽問袁助理，開車聊天很不安全的。”

“那我待會兒再問。”陸詩音靠回座位，拍拍褲腿。

今天的公司樓下依舊有媒體，只是相較于昨天好了很多，畢竟昨天已經安排公關緊急發布了通告，但還是有媒體不死心，想要采訪到陸詩音。

地下停車場因為發生了昨天那一茬，加強了安保。

袁航停好車後，陸詩音又問：“袁助理，現在可以告訴我了？”

袁航面不改色：“平時吃得晚的時間常有，畢竟事多，比較忙，但也是吃了的。”

陸詩音重重地點了一下頭：“吃得晚這個範圍就太大了，稍微晚一點是晚，晚很多也是晚，那到底是晚了多少？”

袁航又看了程景赫一眼，瞧見他給自己遞眼色，為難地說：“太太，最近是比較忙，老板飲食不怎麽規律。”

“嗯，那胃疼這個情況持續多久了？看過醫生沒有？”

“老板胃疼？這個還真不是很清楚，我印象裏老板沒有出現過這種症狀。”

陸詩音的眼神游離在兩人身上，身旁的男人一臉“你看，我說了吧，真的沒事”的表情。

但陸詩音不信，她推門下車：“那就這樣吧，下次再聊。”

都走到電梯口了，她又返回去，突然打開的車門打斷了兩人的談話聲，她從座椅的縫隙裏拿出自己的手機朝程景赫揚了揚：“忘了拿手機。”

程景赫的心提到嗓子眼，又等了十分鐘，想着陸詩音應該已經到辦公室了，囑咐袁航開車。這時，他手機裏收到了一條信息，是陸詩音發來的，一個錄音文件。

他順手點開：

“別和太太說最近的事。”

“知道。”

“她下次問你你就裝一下，像今天這樣就很好，直接說你不是很清楚。”

“但是程總，你還是得去看一下，總這麽下去不是個辦法。”

“等忙完這陣子，辛苦你。”

……

程景赫呆坐在位子上，袁航這時已經把車開出了明辰的大樓。

手機屏幕往上跳動一下，陸詩音又發來一條消息：【你不老實。】

短短四個字令他汗流浃背，居然開始莫名其妙的緊張，他緩緩擡頭問袁航：“你惹你女朋友生氣怎麽哄的？犯大錯的時候。”

袁航“啊？”了一聲，支支吾吾說：“呃……老板，我們普通人和您沒有可比性的。”

“愛情面前人人平等，你說。”

“我……一般都死纏爛打，她說她不生氣了那肯定是還在生氣，您反正不能相信她說的話。還有就是……”

“什麽？”

“還有就是……咳……親一親效果比較明顯……”

程景赫愣住，啊……那這确實沒有什麽可比性，人家的感情都穩定多少年了？自己才剛剛開始……

程景赫面露難色，手指懸停在屏幕之上，半天都沒有敲下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