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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謙謙其實對那位看起來很冷,相處起來更冷的新同學相當好奇。

和同樣是這學期才加入三班的時清檸相比,柏夜息似乎完全沒有和班裏同學相處的意思。

至少宋謙謙還沒看見有人能和他說上話。

除了那次被英語老師叫起來讀材料,柏夜息大多數時間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他根本不在這個班裏一樣。

這種狀态其實和上個學期的時清檸有些像。

宋謙謙之前還和時清檸提起過這事。

“上學期你來過學校幾次,都是厚外套,大口罩,看起來特別不好接近。”

“你在班裏總共也就坐過一兩節課吧,教室後門還一直有人守着,惹得大家以為是什麽領導來檢查了,吓得大氣都不敢喘,結果那些人都是你的保镖,一下課就把你接走了。”

“當時大家看你都可神秘了,我也是到現在才知道,原來你這麽好相處。”

時小少爺當時尚未進行最後的手術,不過他的身體狀況已經趨于穩定,不然也沒有條件進行根治手術。

當時為了讓小少爺散心,時家也曾送他來過學校。

但先心病人的身體到底和正常人不同,小少爺只來過寥寥幾次,還都被人全程陪同。

時清檸簡單解釋了一下:“那時候還在生病。”

在宋謙謙看來,柏夜息給人的感覺其實就和當初生病的小時一樣。

即使沒有口罩,沒有興師動衆的保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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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是一樣地拒人千裏。

格格不入。

之前上初中時,宋謙謙的班裏也有一些心思明顯不在學習上的同學。九年義務教育讓幾乎所有學生都可以讀到初三,但有些人早就另覓了出路。

打工打架,反正不想讀書。

那時候,那些人從外表上一眼就能看出來。

根本不像學生。

但柏夜息卻不是不像學生的問題

宋謙謙最近正好在看一本少年玄幻小說,故事發生在校園裏,主角團卻覺醒了更高等級的非人血統。

不知道是不是受小說的影響。

宋謙謙甚至覺得,柏夜息他根本就……

不像活人。

這種感覺,在昨天時清檸手腕上的發圈被旁人看見時,直接攀升到了頂峰。

那時柏夜息正站在時清檸身後,他微微低頭,垂落的長發自後方輕輕籠住了時清檸。

明明柔軟滑順,卻像是在無聲圈畫出牢不可破的私有領域。

柏夜息整個人的色調都很冷,用美術課紀錄片中剛學來的術語來講,就是飽和度太低。除了墨色的發絲,他的指尖是和冷石一樣的白,覆在時清檸腕間的發圈上時,動作很輕。

卻讓人平白聯想出無法掙脫的力度。

宋謙謙越來越覺得柏夜息不像人了。

像大理石雕塑成精。

他唯一有些人氣兒的時候,好像也就只有和時清檸在一起時。

宋謙謙之前還好奇問過時清檸有關柏夜息的事。

因為這個新同學看起來,似乎只和時清檸有過接觸。

時清檸果然點頭,說他們之前認識。

可宋謙謙卻越看越覺得。

他們好像不只是認識的關系。

雖然小時的确很好看,單是宋謙謙就不止一次聽見過班裏女生讨論他的事。

雖然小時也的确很好相處,不管誰來問題都會耐心解答。

但宋謙謙還是第一次聽見,時清檸用這麽輕松的語氣和人開玩笑。

偏偏他本人還一無所覺。

“什麽對話?”時清檸茫然。

宋謙謙抱緊漫畫,心想。

更像了。

毫無自覺的笨蛋情侶。

遍覽少女漫畫的宋謙謙正想和人好好解釋一下,奈何講臺上的紀錄片正好在這個時候放完,美術老師開始講課了。

聲音被老師蓋住,宋謙謙只好作罷,轉過去坐正了。

那邊時清檸還是有些疑惑,不過在他看來,對身處狗血正中心的薄荷來說,感情內容越少越好,學習才最重要。

所以他都沒細究宋謙謙的話,滿門心思全在物理題上,飛快地寫了一個極為詳盡的過程,遞給柏夜息。

不管柏夜息以後學音樂還是學金融,分數高一點,總能多一點選擇。

第四節結束後放學,時清檸照舊和柏夜息一起回家吃午飯。

不是時清檸嬌氣,實在是食堂餐點的用油和用鹽量,都不符合時清檸康複期的飲食要求。

在教室外的走廊裏,時清檸遇到了那個和他有過一面之緣的女生。

女生很清瘦,下颌格外地尖,露在衣服外看得見的部位全都捏不起什麽多餘的肉。

她似乎還戴了個不太合适的美瞳,導致她的瞳膜被擴得過于大,一雙眼睛裏黑色的占比太多,烏蒙蒙一片空洞無神,猛地一眼看過去,竟是有些驚悚駭人。

她在看時清檸,還朝人開了口。

“不好意思,昨天的事,打擾你了。”

時清檸搖了搖頭:“沒事。”

兩人簡短交流完便錯身而過,走出幾步,時清檸才和柏夜息解釋。

“那是陳紫冰。”

正是昨天導致時清檸被叫去辦公室的那個女生。

陳紫冰的事并沒有到此為止。

下午課間,柏夜息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時清檸跑過去找他,在窗戶邊呼吸新鮮空氣。

忽然有同學跑進來,情景簡直像是昨天的重演。

“我的媽,隔壁班那個上課劃手的女生,她男朋友來找她了!”

大家都被吸引了注意力。

“就隔壁那個男的嗎?”

“對,齊寧。”

同學在教室後門探頭向外看了一會兒,再進來時表情格外複雜。

“我靠,居然是來找她分手的……”

“分手??他們昨天不還送禮物的嗎?”

“不知道啊,你們聽,就在外面說呢。”

同學指了指門外,教室裏好奇的學生們很快安靜下來,果然聽到了走廊裏的男聲。

雖然還有些模糊,但大致內容猜也能猜得出。

同學小聲說:“那個齊寧還帶了好幾個男的過來,堵着陳紫冰跟她說不許鬧,讓她有點自知之明……”

“至于嗎?”有學生聽不下去了,“還特意跑到人教室門口說這個?”

見過陳紫冰的人都知道她現在狀态極其不穩定,肉眼看着敏感又憔悴。

她那個男朋友居然還跑來她教室門口說分手,惹得人盡皆知。

讓她以後還怎麽在班裏待?

“這男的故意的吧??這也太渣了。”

“真的渣,我昨天和人吃瓜,陳紫冰送的那些禮物好像都是她男朋友要的,說他的哥們兒都有,所以他也不能缺。還說什麽做禮物的時候疼得越狠,說明感情越深,別人看見了就越羨慕他……”

“我去,這還是人嗎?!”

宋謙謙好不容易才從教室門外擠進來。

“不是,走廊裏也太恐怖了,人山人海啊,都在那兒擠着圍觀,我過都過不來了。”

“圍觀分手嗎?現在還有位置不?”

“別去了吧,這要是換我,分個手被那麽多人看……我得一輩子有陰影。”

也有學生疑惑。

“怎麽聚了這麽多人都沒老師過來管啊?”

“老海不在啊!誰能來管?”

三班和四班的教室挨在一起,一般來說都是班主任來看得最多。

但四班班主任總是請假,三班的解初夏今天又去開組會,自然就沒人來看顧了。

“哎我聽說,老海總是不來,就是因為他在外面搞的那個補習班賺錢了,所以連課都不想來上了。”

“他那個補習班不是一直在辦嗎?之前也沒耽誤上課啊!”

“就是,上學期的時候他不是還老暗示我們去補課嗎,咱們班還好,我聽四班同學說,他們班不想去補課的,排座位都被排得特別靠邊,最後只能交錢去上了。”

“老海也太坑人了,之前還都說他教得好……”

“就是教得好才這樣啊,他那個補習班的老板是申城人,好像答應了幫老海調到申城去上課,還說幫他兒子解決申城戶口的事。我媽的同事是老海的鄰居,說他們家正準備搬去申城呢。”

“怪不得他老請假!”

“他倒好,錢也掙了,人也走了,就留下我們的課被耽誤了。”

同學們對物理老師早有怨言,雖然學生總會幻想不用上課,但真的被單獨落下也會相當難過。

宋謙謙也忍不住抱怨。

“我這學期問小時的物理題都比問老海的多了吧?”

教室裏和教室外都在吵吵嚷嚷,直到方安然他們去把樓上的年級部主任叫了下來。

老師趕過來,才終于驅散了走廊裏的人群,讓這場分手鬧劇暫時中止。

但陳紫冰被分手的事,已經徹底傳開了。

齊寧那群男生本身就是很高調的人,沒幾天齊寧就換了女朋友,還在校園裏招搖過市。

因為他們并不是一男一女單獨走,遇上學校抓情侶的風紀委員也不怕被查。

而且一群人一起晃,反而更加顯眼。

沒多久,消息就傳到了他們年級這邊。

陳紫冰看起來比之前更瘦了。

明裏暗裏,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議論她。

陳紫冰的臉色太白,有幾次教務處的人都攔住了她,警告說學校裏不許化妝。

但他們攔下人才發現,陳紫冰沒有抹粉底。

她的臉是真的那樣慘白。

流言傳得沸沸揚揚,本來應該有老師出面管一管,但物理老師準備離開的事似乎是坐實了,他根本無心顧及這邊,連小測的試卷都是一二班的物理老師過來幫忙講的。

後來還是年級部主任忍無可忍地指名道姓把他訓了一次,物理老師才終于拉着臉來了學校。

那天時清檸去解初夏的辦公室交表,路過時正好聽見物理老師在隔壁訓人。

因為解初夏還在等,時清檸沒有細聽,直接進了辦公室。

等他出來時,隔壁已經沒了動靜。

回到教室門口時,時清檸撞見了陳紫冰。

女生眼底的血絲極重,似乎已經摘了美瞳。

但她的眼睛依舊很空洞。

因為上次的烏龍,兩人平時遇見一般都會互相點頭打個招呼。

這次時清檸也和人打了招呼。

陳紫冰的目光有些滞愣,不過還是很客氣地回了個點頭。

時清檸走進教室,就撞上了一個同學好奇的目光。

“你還敢和那個陳紫冰打招呼啊?”

時清檸問:“怎麽了?”

幾個同學圍過來。

“剛剛有人聽見老海在辦公室訓人,好像訓的就是她。”

“對啊,老海好像特別生氣,說他現在很忙,別給他找事。”

還有人模仿了一下。

“你又在這兒割什麽手,啊?上瘾了是吧,有種你割脖子去啊!”

這話聽得幾個人都不由心驚。

“老海會不會說話啊?”

“卧槽她又割手了?”

“這回真是自殘了吧……”

“我上午還看見齊寧帶着一個女生路過,故意不理陳紫冰,她會不會真的受刺激了?”

還有人說。

“他們班好像都習慣了,說陳紫冰總是在劃自己手腕,刀子被沒收了就用指甲劃,劃又劃不深,次數多了,都分不清真假。”

“這種更可怕吧?她要是來真的,都不一定有人能救她。”

“對啊,一開始還喊老師,後來老師都煩了。”

“說不定救了她,她還覺得人家多管閑事……”

“那也要管吧。”

時清檸忽然插話。

幾個人朝他看了過來,紛紛愣了一下。

這個一向溫和的漂亮少年,罕見地神色嚴肅。

“不管她做了什麽,總不該付出生命的代價。”

越年輕的人,越不懂生命的貴重。

時清檸想起了簡任。

想起自己初醒時那些針對時小少爺的流言。

“為這種事根本不值得,她以後一定會後悔的。”

“退一萬步說,難道喜歡一個人就可以放棄自己的生命嗎?”

在他身後,斜倚在窗框邊看着他的男生聞聲微微垂眼。

所答無聲。

可以。

不可以哈,薄荷的觀念需要糾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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