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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問出那句話，柏夜息已經察覺了自己難改的本性。

不過到底是重活一世，他也學會了更加冷靜。

這一刻的柏夜息，甚至連對方說“會”的結果都平靜地考慮過了。

算了。

反正除了時清檸，都一樣。

柏夜息看着少年被問到愣怔的表情，他斂下神色，輕聲說。

“吃飯吧，吃完喝藥。”

柏夜息起身，去廚房溫藥。

室內安靜下來，沒了聲響，只有淡淡的苦香味自廚房飄散開來。

時清檸食不知味，他看着柏夜息瘦削挺直的背影，恍惚間發覺。

……薄荷是真的唯獨對他特別。

這一夜時清檸頗有些心緒難寧，但不知是不是已經習慣了住處環境，晚上他睡得還算安穩。

也幸好時清檸休息得不錯，畢竟聯考在即，白天的學習任務也變得越發繁重。

上午，鄭坤的位置一直空着。班裏和他走得近的人本來就沒幾個，加上他之前也會因為父親酗酒的事請假，因此并沒有多少人關注他的去向。

只有幾個人，知道鄭坤沒能來上課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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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時間鄰省有個意外事件鬧上了熱搜，最後有人忍無可忍，鬧出了更大的意外。

那個視頻通過網絡迅速傳播，大家吵得沸沸揚揚，最後全國中小學都下了通告，嚴查最近的意外事件。

平頭男他們正撞在這次的問題上，被學校嚴令徹底肅清。他們那個團體之前犯的事都被翻了出來，幾個主要參與者都被直接開除了學籍。

高中已經不屬于義務教育的範圍，說開除，就是真的開除。

除此之外，但凡有涉及的人全被依次記過，涉嫌具體財産和人身傷害的，還由市內官方人員來的人，專門進行處理。

鄭坤被牽扯進去的關鍵證據就是他親手寫的申請信。最早，鄭坤其實也是被霸淩的人，後來他反而主動要求加入，幫着那群人打探尋找欺淩的對象。

為了表忠心，鄭坤還在幾封申請信上特意寫明了自己做過的事。

盡管後來鄭坤幾次争辯說那是自己誇大，但白紙黑字擺在那裏，他反倒成了證據最确鑿的一個。

加上涉及金錢，學校和有關部門很快對相關情況進行了查證。

作為受害者，林曉也沒少被詢問。

她被叫去過幾次，相關人員的專業素質很強，有意盡量減少了對當事人的情緒影響。

不過後來，鄭坤的處境着實不妙，因為他不止坑騙過一個人，涉案金額已經累積到了一定數目。

而且他又已經過了十八歲，很可能要負全部責任。

所以鄭坤幾次要求和林曉見面，說自己并沒有騙她那麽多錢，要兩人當面對質。

最後調查人員還是把林曉叫了過去。

那些人直接來了辦公室，林曉也不用走多遠。她去的時候，是宋謙謙陪着一起的，但宋謙謙沒辦法跟着進去，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叮囑她。

“你不要怕鄭坤，有老師和這麽多人在呢。”

“你只說實話就行，別聽鄭坤的！”

宋謙謙剛聽見林曉差點被搶錢的消息時，真的氣得跳了起來，後來才慢慢冷靜，現在又生怕林曉會再次被鄭坤坑。

林曉全都應了，但等走進辦公室，看到幾日未見的鄭坤時，她還是不由自主地僵了一下。

詢問內容還是老生常談，老師們也提前做了準備，反複警告鄭坤不要驚吓受害者。

但鄭坤一反常态，狠揉了兩下眼睛，瞬間就把眼眶弄紅了。

“求求你了，林曉，和他們說實話吧，我最開始是真心想和你做朋友的！”

旁人看他表現誇張，就差沒當場跪下來。

可鄭坤說的，卻是句句都在戳林曉的軟肋。

“我看別人都吵吵鬧鬧，就是不帶你玩，才想着找你多說幾句，我沒想欺負你，我不是也教給你那麽多解題方法嗎？”

林曉忍不住捏緊了手指。

她本就不太習慣被關注，現下被這麽多目光注視，更是連視線都不知往何處放。

“求求你了，如果連你也不幫我，我這輩子就真的完了。”

鄭坤近乎哀求。

“不是你說的嗎，我是你第一個朋友！”

屋內進行詢問的時候，門外宋謙謙一直在轉圈。

他天生話多，從小學就是，不管和誰同桌，都能在短時間內把人同化。

上了高中，更是逼得老師打破了異性一般不同桌的常規，選了最安靜的林曉坐宋謙謙旁邊。

林曉是真的內向，話也少，所以算下來，她居然是宋謙謙時間最久的同桌。

宋謙謙是真的擔心她，着急轉圈的時候，他遇上了過來的時清檸。

“怎麽樣了？”

出于保護，林曉受害者的身份并未被傳開，知道她的事的也就只有幾個人。

宋謙謙搖頭：“還沒出來呢。”

“我聽着沒太大動靜……鄭坤應該不會當着那麽多人的面吓唬林曉吧？”

時清檸也看了眼辦公室的門，說：“就算不是吓唬，也可能是賣慘，想得到諒解之類。”

宋謙謙沒想到這一層，頓時就愣了。

如果換他，肯定上去就把鄭坤暴揍一頓，讓人裝都裝不下去，可是林曉……

林曉太內向了，主動和別人說話都會有些費力氣。

宋謙謙不由更擔心了。

等林曉終于出來時，宋謙謙一個箭步就沖了上去。

“還好嗎？”

他問完就愣了。

因為他看見林曉低着頭，紅了眼眶，蓄積的眼淚掉了下來。

“沒事……”宋謙謙慌了，“真的沒事，你別哭，別怕了……”

他無措地安慰着女生，卻見對方用手背擦着眼睛，擡起頭來。

“謝謝你。”

林曉眼淚還沒擦幹淨，聲音也輕。

可是新長一歲，收過最珍貴禮物的她終于和之前截然有別。

她說：“我沒改口……也沒同意諒解。”

林曉破涕，看着人笑起來，眉眼彎彎：“謝謝。”

宋謙謙張大嘴巴，愣了足有三秒才叫起來。

“太強了！！！”

“林姐！姐！厲害！！”

在宋謙謙激動的聲音裏，時清檸也笑着，說了一聲。

“恭喜。”

他看見的不只是這個女孩子擺脫掉陰影。

還有她堅韌的新生。

林曉的生活重歸平靜，而鄭坤卻一直沒有回來。

之後學校全校通報，公開了問題學生糾集群體進行意外處理的事件，處理名單上，也有鄭坤的名字。

盡管月考在即，這事還是在三班引起了軒然大波。

鄭坤被記了大過，留在檔案裏的那種，之後他始終沒有回來上課。

大家想不明白，鄭坤明明也是同樣遭受過這種待遇的人，為什麽又會去選擇別人？

直到月考開始，同學們才收了心，開始緊張地考試。

雖然外在看不太出來，但時清檸應該的确能稱得上是最為考試緊張的人。

他緊張的不只是考試、考試結果。

還有他自己的記憶。

上次英語小測把英語寫成德語之後，時清檸就一直有留意。

他沒再出過同樣的問題，但他也還沒參加過正式的考試，誰也不知道這次聯考會有什麽樣的結果。

考試還在其次，最多也不過是考後那個全市前十的承諾，時清檸既然說了不會讓薄荷為難，就一定能做到。

但現在，他反而比之前更迷茫。

因為柏夜息的反應。

時清檸終于發現，自己已然在不知不覺間肩負了柏夜息的信任。

柏夜息信他，還唯獨會對他特別。

可時清檸自己，卻連記憶都會混亂。

從在醫院裏醒來到現在，無人知曉時清檸的行路之艱，他步步需謹慎，連記憶都要自行摸索。

而心性使然，時清檸從未覺得苦累反感。

唯獨這次，當他察覺柏夜息的回報之意，他卻比之前都駭然。

……假使他記憶有差，舉動出錯，害了柏夜息怎麽辦？

這個問題一直纏着時清檸，讓他在月考結束後都沒能怎麽輕松下來。

考完是一場大假，加上考試後提前放學，總共能放一天半。

時清檸先被時小琳和孔闕他們約了出去，柏夜息沒跟着，他回了時家，要收拾新用品搬去校旁的住處。

時清檸去玩也玩得不太專心，頗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時小琳已經熱火朝天地和孔闕聊了好一會兒，他才聽見兩人的動靜。

時小琳在說新游戲：“真的，這個密室逃脫特好玩，我同學去了都說賊有意思。”

“一般不是都給劇情設定和人物卡嗎，這個就不告訴你是誰，未來背景，上來大家全被抹除了記憶，讓所有人一起猜。”

時小琳最近收集了不少和這種記憶儲存有關的游戲，自從上次時清檸指出過穿越的bug之後，她就不太看得下去那些穿越戀愛劇了，改看起了未來高科技設定。

“我發現了，不管是密室逃脫還是真人劇本殺，最好玩的一定是這些和記憶丢失找回有關的設定，雖然難度高嘛，但也刺激！”

時小琳之前剛和朋友們去玩通關了一個劇本，現在正是熱情最高漲的時候。

“你們要不要去？就在隔壁商場！”

孔闕看了眼表，先潑了盆冷水：“離你門禁就剩三小時，排隊加換衣服去玩，來得及嗎？”

時小琳表情垮了下來，又聽見時清檸說：“記憶丢失找回……好玩嗎？”

“怎麽了？”時小琳眨了眨眼，有點好奇。

她堂哥今天看起來一直有些不在狀态，沒想到現在開了口。

時清檸頓了頓，才說：“如果記憶完全失去，那還是本人嗎？”

“欸？”時小琳愣了一下。

一旁的孔闕接話：“就是說你覺得記憶取出放回去簡單，那一個人沒了記憶，還是他自己嗎？”

他看科幻比最近才剛有興趣的時小琳早得多，記憶也是個經典話題了。

“再極端點說，要是把一個記憶複制十份，分給十個人，那這十個人……”

“哎呀哪有那麽複雜！”

時小琳搞不清楚這些，聽得簡直要捂腦袋了。

“記憶沒那麽重要啊！最簡單的例子，就比如我和堂哥都失憶了，什麽都不記得。”

她指了指自己和時清檸。

“然後把物理書放在我們面前，一把把物理書扔開的肯定是我，不扔的肯定是堂哥！”

孔闕：“……”

還真的無法反駁。

“對物理書的态度都不一樣，那其他方面的反應肯定也不一樣。”

時小琳說。

“這些不一樣，不就組成了單獨的‘每個人’嗎？”

孔闕聽着，啧啧稱奇：“沒想到啊，小琳，說得這麽清晰。”

“看來還是物理啓迪了你。”

時小琳剛被誇了一句，笑還沒笑甜，就開始腦袋疼：“……停！假期禁說物理兩個字！！”

兩人又開始打鬧，一旁的時清檸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道：“我有點事，先回去了。”

時小琳和孔闕目送他離開，時小琳托着下巴看人離開的背影，好奇：“堂哥是不是遇到什麽事情了？”

孔闕抿了口蘇打水：“怎麽說？”

“就是剛剛那個問題啊，這麽簡單的道理，其實他肯定知道。”

時小琳當初可是直接被對方的話吓哭過。

“可能是他擔心別的什麽，才沒理清楚吧。”

孔闕想了想，他倒沒聽到什麽傳聞。

“剛考完太累了？”

時小琳皺起鼻子看人：“你以為我哥是你啊，還怕考試。”

她偏頭托腮，思考了一會兒，忽然語出驚人：“堂哥不會是有情況了吧？”

“噗——！！”孔闕一口蘇打水噴了自己一身。

“咳、什麽東西？？”

時小琳驚訝地看他：“你幹嗎這麽大反應？”

她振振有詞：“當一個特別優秀的人開始動搖和自我懷疑的時候，他就有可能是發現什麽人了。”

孔闕默默地擦幹淨自己胸口的水，揉了揉額頭。

“時小琳，你要是再看這種爛俗語錄，遲早被阿姨收拾。”

時小琳不滿：“怎麽了，我說得不對嗎？”

“我跟你打賭，堂哥肯定是在惦記什麽。”

孔闕失笑，心想你一個初中小孩懂什麽。

時小少爺那個身份，雖然他在二十九中沒有公開家庭背景，但連四中知道他的人都不少。

要真是時小琳說的這種情況，怎麽可能沒有一點傳聞風聲？

再說，時清檸開學這麽久，連哪個同學都沒多提過幾句，就算是真的這種情況，那也得有人選啊……

笑着笑着，孔闕突然頓住了。

因為他真的想到了人選。

——那個差點被時小少爺選中的男生。

……不會吧。

孔闕愣愣地看着戳棉花糖吃的時小琳。

難道他們還沒有一個小屁孩看清得早？

時清檸回去時，柏夜息已經把東西收拾完了，正在餐廳幫時夫人的忙。

“薄荷！”

時清檸叫了一聲，把柏夜息拉回了自己的房間裏。

“之前你問我的那個問題……我想和你談談。”

柏夜息剛濕過手，指間還帶着水汽，他又拿了張紙巾，細細将手上的涼意拭去。

“怎麽了？”

時清檸說：“就是你問我，會不會去同樣對待其他的人。”

柏夜息擦手的動作一頓。

時清檸輕輕吸了口氣。

小琳說得對，就是他把事情想得太複雜了。

他看着眼前的男生，對方依舊身形筆挺，眉眼間卻藏着掩不去的倦意。

不知是不是時清檸的錯覺，這些天，薄荷似乎比之前更沉默。

雖然大家都在忙月考，但薄荷擔心的，好像也不只是成績。

時清檸自我反省。

是自己的問題。

他現在記憶偶有混亂，怕會影響到柏夜息。

那他要做的應該是穩定記憶。

而不是疏遠薄荷。

“我希望……”時清檸舔了舔微幹的唇，說，“我希望你開心，所以想接近你。”

“如果是其他人，我可能不會那麽關注他們開不開心。”

時清檸輕聲說。

“這是我自己的問題……本來應該對病人一視同仁。”

現在他承認了，他就是沒做到。

不一樣的選擇組成了單獨的每個人。

對柏夜息的偏袒，組成了一個時清檸。

“我沒有做好，”時清檸坦誠認錯，“我只對你偏心。”

他說完，就被一只手輕輕托起了下颌。

柏夜息擡手碰他，尾指落在耳後，虎口卡在下颌，那是最容易探到人耳後體溫的動作，也是直接把溫熱捧在掌心裏。

男生動作很輕，尾音卻有些低啞。

“我很榮幸，能得你偏心。”

時清檸卷長的眼睫眨了眨，頰側傳來另一個人的體溫。

奇怪的是他們明明只相觸了這一小部分，時清檸卻依舊像之前時一樣，那樣真切地感受到了薄荷傳遞來的開心。

于是時清檸也從飄搖的心緒中安定下來，他想他會做到。

他一定會把薄荷好好地護住。

時清檸側頭，對着柏夜息笑了笑。

他又覺得前兩天糾結的自己好傻，明明讓記憶穩定的方法也還在薄荷身上。

還要比這種情況更進一步……

時清檸正想着，忽然聽見門口一聲輕響。

他擡頭，正對上要敲門進來的時弈。

透過沒關好的門，時弈一眼看見了如此近距離的兩人。

他頸側的筋絡明顯地鼓了一下，距離不遠，時清檸似乎都看到哥哥的下颌磨了磨。

“小檸，過來。”

時弈面無表情，直接把人領走了。

已經快到晚餐時間，餐廳裏的香氣傳了出來。

“下來啦，餓了嗎？”時夫人還在忙，“等下還有客人過來，你們去看看到了沒有？”

恰在此時，門鈴響了。

保镖去開門，只見進來的，正是時清檸前些天剛見過的那位。

秦知深。

秦知深抱着禮物，面容和發型似乎還特意打理過，看起來很是鄭重。

“時大哥，二少。”

他客氣地打過招呼，被迎進來時，正好看到從樓梯上走下來的柏夜息。

秦知深頓了頓，這人怎麽又在？

“這位是……？”秦知深示意了一下，問時清檸，“是時家的哪位嗎？”

時清檸搖頭：“他是我朋友。”

秦知深有點疑惑。

不是親戚？

他看了眼時弈，又看了看柏夜息，還是有點不敢信。

“真的不是嗎？”

秦知深上次初見為什麽會把這人認錯成時家少爺，就是因為剛來時家見過時弈一面。

他是真的不解。

這兩人的冷臉難道不是長得一模一樣嗎？

“這位和時大哥長得這麽像，我還以為是親兄弟呢……”

秦知深說着，看見柏夜息下樓的動作一停。

然而真正的情況是，更大的反應還是來自身側。那完全沒有想到這種事情的男人。

周身冷意森森，秦知深迎面就對上了時弈那比往常更冰寒的臉。

秦知深：“……”

他說錯話了嗎？

……可是這樣更像了啊！！

秦知深：《說話的藝術》《如何一出場得罪所有人》

周六返校，下章可能周日更，努力字數多點，嘤，不想開學……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iki、蕭清 2個；油雞a、骁戰斃狐、Sunny89、一只毛線、lcan月、鶴于、碰了又瓷、夏習清正牌女友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ceci 30瓶；熙熙 22瓶；摘星星、請叫我上上芊。、以大橘為重、夫諸 20瓶；kiki 18瓶；50045609 11瓶；池小池、爺、沅溪、于燃大撒比、森林隐 10瓶；二手時間 6瓶；是十六啊、觀畫不語、一只聽崽 5瓶；澶 4瓶；楊陽洋、蕭清 3瓶；a琪、一一、黎沐、sdfj的爸爸、我他媽才不會說髒話、肥宅不太快樂水 2瓶；song、soft的親爹、浩瀚吳垠、一只毛線、紅茉、紫蘇、溫斯頓亨特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