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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清檸在教室最後一排和衛應恺說話的時候,班長正好走進來,揚聲說。
“今天最後一節班會的時候排位置,大家記得下個課間提前收拾好東西啊。”
月考結束,也到了重新排座的時候。
教室裏的同學聽見這個消息,紛紛鬧騰起來,猜測這次會怎麽排。
只有時清檸自己,連班長的話都沒怎麽聽進去。
他直接和衛應恺說:“不是,你想錯了。”
他對柏夜息不是那種情況。
“不可能。”
許是背後說人的後果應驗太快,說話時,時清檸正好看到柏夜息從前門進來。
男生和路超他們去買水了。時清檸瞥見對方的臉,就迅速移開了視線。
他又重複了一遍。
“不可能。”
衛應恺:“……”
衛應恺有個特殊技能,眉毛可以只一邊動。他挑起半邊眉毛,就是标準的衛式無語表情。
“那你在意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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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他不是那種……你說的那種例子,”時清檸假裝沒聽見,還認真在解釋,“我們的情況有點複雜,三言兩語說不清。”
他對柏夜息,明明是早知劇情,想要保護和照顧。
或許時清檸還有機會去思考護短算不算其他,可是對柏夜息,現在這件事,帶給他的永遠只是傷害。
小說裏的三個例證還不夠明顯嗎?
所以時清檸的“不可能”脫口而出,還能考慮到那麽多。
可他卻聽見衛應恺說。
“你有沒有想過,咱們倆明明計算速度差不多,為什麽你經常會比我晚出結果?”
碳素筆在衛應恺指間三百六十度地轉了一圈,筆杆正正落回拇指和食指間。
“就是你想得太多。”
他拔開筆帽,唰唰在紙上寫出了一個數字。
正是兩個人在讨論的,那道競賽題的答案。
紙上沒寫過程,只有結果,衛應恺的習慣就這樣,草稿都懶得打,別人看他的步驟也經常滿頭霧水。
所以班裏物理成績好的學生不止一個,也就只有時清檸會和他讨論題目。
“我就更直接。直奔答案不好麽?”
衛應恺說着,又單邊挑眉,帶着狡黠。
“比如,有些人的答案就一眼可見。”
他忽然靠近,壓低了聲音。
“你的負熵體就是柏夜息吧?”
時清檸一時驚愕,甚至沒來得及去想衛應恺為什麽忽然靠近。
緊接着答案就揭曉——
“怎麽了?”
剛被議論過的人正好走到時清檸身邊。
“不舒服?”
柏夜息的聲音忽然響起,時清檸被吓了一跳,不只原本的耳朵尖,連耳後大片白得顯眼的皮膚都霎時被染了其他。
他一時被奪去了冷靜的聲音,反而是衛應恺懶洋洋地開口。
“沒事,不就是面部毛細血管充血活躍——”
時清檸惱羞成怒,直接把競賽卷拍進了他懷裏。
“就你生物學得好!閉嘴!”
衛應恺樂死了:“沒辦法,誰叫我答案找得準。”
看着兩人笑鬧鬥嘴,柏夜息呼吸一窒,緩緩繃緊了薄唇。
少年面容上還帶着褪不去的薄色,他卻連一眼都沒有看過柏夜息。
咫尺半步距離,柏夜息看見人起身,頭也沒擡地匆匆扔下了一句。
“我去找班主任了,和她說一下換位的事。”
“哎我和你一起啊!”衛應恺說着就跟了上去。
沒等柏夜息有一點插話的機會,他就眼看着時清檸逃也似的離開了。
他們能聊題,現在連座位也要一起了麽?
……聊得這麽好啊。
沉默在教室一角蔓延,柏夜息垂眼,墨色長睫覆下陰影,呼吸放到最緩。
他擡手,手背覆在自己心口,冷白皮膚上淡青血管寸寸繃起,卻依然未能按住心髒的劇烈跳動。
這麽沒用。
柏夜息面無表情地想。
現在就這樣,撞見他同別人說笑都不滿。
以後……
把這顆給他,就不怕他嫌吵嗎。
落後一步走進來的路超看見柏夜息,打了個響指:“柏哥!把我水給我。”
他剛剛去水龍頭那邊洗臉了,順手就請柏夜息把買的東西帶了回來。
原以為只是扔個飲料的事,路超卻發現柏夜息并沒有回頭。
相反,本就寡言的男生愈發沉默地站在那裏,明明也拿起了飲料,卻根本沒有擡手。
他手背上青筋還在跳,按不住,失控的力度捏得瓶身都變了形。
“柏哥?”
路超疑惑地走過來,只聽見“咔”的輕輕一聲。
“哎!!”路超哀叫一聲,抱頭,“我的飲料!”
他剛走過來時都沒看清怎麽回事,就發現那瓶營養快線瓶底開裂,甜香的液體滴滴答答地流了下來。
“瓶壞了,”面色冷沉的柏夜息說,“下節課賠你。”
沒等人說話,他就走了。
只剩路超在身後委屈。
柏哥買的那個盒裝檸檬茶都還好好的,怎麽他的塑料瓶就壞了……
路超目送柏夜息拿着倒轉瓶身的飲料走開,看見對方直接把飲料踢進了垃圾桶裏。
……真人展示,踢瓶子.jpg。
柏哥在生氣?
路超看出了柏夜息心情不好,可是卻沒想通。
怎麽踢瓶子的柏哥,看起來好像比沒了飲料的自己還難過?
接下來的一節課上完,下課時,解初夏直接走了進來,拉開黑板中間的電視屏,把一張表投在了屏幕上。
“按這個表換位置,大家現在就可以換了。”
教室裏頓時喧鬧起來。
雖說電視屏大,可是滿滿一張表的字小,所以還是有好多人擠到講臺上去看,就把表給遮得更嚴了。
看清表格之後的同學則跑下來換位置,高中生書多,收拾東西太麻煩,大家索性直接搬桌子。
一時間,屋裏吵鬧聲和桌椅挪動聲不絕于耳。
只有最後一排還安靜。
柏夜息插兜側坐,斜靠在牆邊,擡眼,望着窗邊挂着的那個檸檬羊毛氈出神。
室外夕陽西斜,天際昏黃,襯得那顆白日照滿了光的檸檬愈發飽滿光亮。
室內喧鬧,柏夜息卻沒有多看一眼。
直到那個聲音叫他。
“薄荷!”
時清檸好不容易從七扭八拐的桌椅間擠過來,站到柏夜息身邊,拍了拍人桌上摞着的課本。
“來呀,我們在第四排。”
柏夜息起身,卻沒有看自己的桌子,而是走過去,幫時清檸拉過了桌椅。
同學們都在搬,桌椅也挪得差不多了,反而更有空間。柏夜息沒費什麽力氣就把人桌子搬了過去,回身去找時清檸。
“你座位在……”
意外的是,時清檸并沒有跟在他後面。
柏夜息一眼看見從後面向前排挪的少年,眉心倏地一跳。
時清檸居然在幫他拉桌子。
雖然柏夜息的書少,桌子輕,但這也不是時清檸該幹的活,柏夜息兩步走過去就把桌子接了過來。
沒等開口,他就聽人說。
“拉到我桌子右邊就好了!”
柏夜息動作一頓。
班裏都是兩人一列,每個人只有一個同桌。柏夜息這時才擡眼朝黑板望去——
然後就在時清檸的名字旁邊,看到了自己。
“同學們加快點速度,啊。”
教室門口的解初夏拍了拍手,揚聲道。
上節課老師拖了會兒堂,課間的時間不長,這會兒,上課鈴聲已經響了。
教室裏桌椅聲響愈發嘈雜,直到兩張桌子拉過來,并排對齊,兩人分別落了座,時清檸才終于有空和人說話。
他聽見柏夜息問:“衛應恺沒過來?”
“過來哪兒?”
時清檸好奇,拇指比了比最後一排角落。
“他專門找老師說了,還要坐那兒。他就想方便睡覺不被吵。”
“他找老師是說要坐最後一排?”柏夜息終于反應過來,“我還以為……”
他的話沒說完,時清檸卻聽懂了:“你以為他要和我同桌嗎?”
時清檸失笑:“我早就想好了要和你一起坐呀,上個課間才專門去找老師說。”
“我們就是湊巧一起去了,說的不是一件事。”
他也意識到了:“所以你剛剛才不高興嗎?”
“抱歉,”柏夜息垂眼,“我以為,你要和他一起,方便聊題。”
時清檸剛想說話,卻被前面的解初夏打斷了。
“好了,現在我們開始班會。”
同學們已經坐好,教室安靜了下來,時清檸也不好再說話。
他便從桌洞裏拿出了筆盒,還瞥見了柏夜息蒼白得毫無血色的指尖。
講臺上,班主任開始說話。
書桌下,時清檸伸手,拉過了柏夜息冰涼的右手。
天氣已然轉暖,時清檸還穿得偏厚,身上便更暖和。他指間熱量也不太夠,就用衣擺小心地将人的手背護住。
男生的手指微僵,過了片刻,才像是被暖化,輕輕反握住了時清檸的指尖。
課堂肅靜,無人知曉這一角落。
衣擺下,他們在牽手。
時清檸一只手暖着人手指,另一只手拿筆,咬開筆蓋,撕下了一頁便利貼。
他發現了。
薄荷很沒有安全感。
一個人被各種故意無意、居心叵測的人傷害過太多次,注定會長久如驚弓之鳥。時清檸想把剛剛沒說完的話寫給對方,想說,不用擔心,你需要我,我就會在。
可是下筆時,他又覺得不能這麽說。
怎麽才能安撫一個永遠害怕失去的小孩?
時清檸字跡清逸,落筆寫。
【坐同桌,是因為我想和你一起。】
想了想,他又劃掉,于是改成。
【我需要你。】
時清檸把那張便利貼折好,塞進了和自己相握的柏夜息的手心裏。
男生的指尖溫度已經高了些,不再像之前那般冰冷。
同桌好方便。
時清檸想。
過了一會兒,直到時清檸被解初夏叫上去分享月考經驗,他才松開了手。
一節班會開到放學,下課後,同學們照舊争着去食堂搶飯。
教室裏空空蕩蕩,直到十多分鐘後,有同學陸續回來,室內才重新熱鬧起來。
後排尤其。
“不是,我靠,柏哥瘋了吧!”
路超簡直要抓狂。
“他買了一排營養快線,還拿走了一瓶踢着玩!”
“槽他還說踢這個會有好運!!我不信!!”
可惜由不得路超不信,十分鐘後,三班教室開鍋了似的熱鬧,路超也徹底無語了。
後排幾個男生都驚呆了:“五瓶飲料中了三箱,我靠這是神之手吧?”
“為什麽我的瓶蓋上就永遠只有感謝參與!!”
路超也服了。
柏哥沒騙人,居然真的有好運。
幾個男生一起去便利店兌獎扛飲料,直接把便利店老板搬得臉都綠了。
滿滿當當三箱營養快線,老板不舍得把紙箱給他們,就翻出了幾個大袋子,讓他們拎着飲料回去。
男生們人手一兜,浩浩蕩蕩一長隊,回去的時候格外惹眼,把隔壁四班都吓了一跳。
“你們幹什麽呢?拿這麽老些,辦婚宴啊?”
不怪他們誤會,主要那幾個裝飲料的袋子是老板參加喜宴時帶回來的,上面還印着通紅的大雙喜字。
于是男生們每人一大袋,全是滿滿當當的大紅色。
路超他們嘻嘻哈哈,就真敢應。
“對啊,羨慕不?”
“喝喜酒!”
三箱飲料被分給了全班同學,蘋果味飲料的大紅包裝倒真顯了幾分喜慶意味。
時清檸晚餐時被媽媽叫去,耽誤了一會兒。等他回來,一進教室,就被屋裏整整齊齊每桌一瓶的飲料吓了一跳。
他問早來一步的柏夜息:“怎麽了?”
柏夜息側坐在桌上,單手搭膝,長指間拿着一盒喝到一半的檸檬茶。
在他身後,黃昏已近,彩霞漫天,瑰麗的粉紫色天空美到惹人驚嘆。
男生望過來,眉眼深邃如海。
早有暖風滌蕩,漾開了海面。
他說:“有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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