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今生(二十二)
今生(二十二)
今生(二十二)
周于之并不是很熱中于這次搜捕行動,心裏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竟象是同情。從文遠的言詞之間,再同種種跡象一扣,他隐約已把事情猜了個七八分。
關着一個小孩做實驗,他頗不以為然。再者,五年前的經驗已經告訴他,在一個龐大的城市裏想要搜索到那樣兩個人而不傷害任何居民,只怕是妄想。
當然他不會把這些話直接說出來,他可以想象文遠知道這個消息之後的震怒和緊張。五年以來,這個老人一直活在鬼影憧憧之間,有追悔,也有不甘。
如果他知道,當年那個女子甚至還沒死,而且就近在咫尺,不知道會做什麽反應。周于之心中湧起少有的恻然和愧疚。
周于之一生只背叛過文遠一次,然而一次已經足夠。
他暗自嘆一口氣,收斂心神,對周勇勇說:“再稍等片刻,我已經請曹疾曹營長過來,他将負責具體的配合行動。”說完再不言語。
他挑了個光線較暗的位置坐下,周勇勇只看見他極有棱角的方形下巴,再往上看,半張臉都在陰影裏,完全看不清他的表情。
沉默令周勇勇覺得有些尴尬,咳嗽幾聲,對方卻好象根本沒有聽到,身子略微後仰,肩上金黃的一顆星在陽光下一晃,竟有些耀眼得不可逼視。
雖然是深秋,周勇勇額上卻起了細小的汗珠。門外腳步聲響起,他才舒了一口氣,起身歡迎曹疾。
曹疾進來,看也沒看他一眼,對着周于之啪的敬了一個軍禮,然後才含笑同他握手。周勇勇一邊寒暄一邊打量曹疾,他比周于之年輕了幾歲,個子很矮,但是笑容裏有股說不出來的鋒利,舉手投足間那掩飾不住的冷厲更隐隐是周于之第二。因此他的到來非但沒有令周勇勇減輕壓力,反而更讓他希望早些離開。
周于之在一旁冷眼看着兩人。他并非不知道周勇勇的緊張,但并不打算舒緩氣氛,相反的,他很享受對方被自己逼壓而不自覺發出的弱者氣息。眼角瞥到曹疾,卻不易察覺的皺眉。
他不欣賞曹疾,甚至說有些厭惡。五年前那場追捕,身為他下屬的曹疾不等他下令直接開槍,雖然出自文遠的授意,但是已經是對他權威的極大挑戰。這一次,他是有意讓曹疾介入。
“那麽,周局長,你先談一談初步方案吧。”周于之說。
周勇勇抹了一把汗,戒嚴的命令下得非常匆忙,他并沒有周全的準備,所謂方案也不過是些模糊的概念。果然,他一開始說話,就被曹疾打斷。接下來的三十分鐘,完全變成他聆聽曹疾的教誨。他一面在心裏罵娘,一面微笑着點頭稱是。眼光一瞥,看見坐在一邊的周于之神情沉靜如水,再看看疾言厲色唾沫橫飛的曹疾,心裏暗暗幸災樂禍:“瞧瞧,什麽叫舉重若輕,什麽叫泰山崩于頂而不色變,你曹疾跟周于之相比,還差得遠,只學了個皮毛,我呸。”這樣一想,倒也輕松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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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部署完畢,已經是一個小時以後。周于之一直不發一言,末了,淡淡的說:“那麽就行動,兵貴神速。”
等兩人走了,他放松了身體,眯着眼睛看陽光裏飄浮的灰塵。他幾乎有十成把握,這次行動會無功而返。而曹疾這個人,鋒芒過露,行事張揚,到時候只怕要搞得灰頭土臉。
他站到窗前,隐隐約約聽見遠處傳來緊急集合的號角聲,而天空裏密集壓過雲端的,正是一架架直升機。
“甘姜,是否覺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識呢?”他輕輕冷笑。
甘姜此刻正打了的士趕往機場,默野和晴霜來換班照顧紫簟以後,她就決定即刻買一張前往首都的機票去拜訪那位助手。到了機場,卻無奈的發現整個機場擠滿了人,因為戒嚴檢查,許多航班不得不臨時取消。
甘姜只得返回,看了看手表,時間尚早,于是決定先不回家,到S市大學一個附屬研究所去找Longman,看看化驗可有結果。
接待她的正是Longman本人,照例還是那副科學家打扮,扣子扣錯,襪子不是一雙。一見甘姜就抱怨:“華紫簟本人怎麽不來?是不是怕我罵她?”
甘姜失笑,她知道Longman的口頭禪是:“享樂最浪費生命。”所以他從來沒有娛樂,更不會去看電視關注本市發生了什麽大事。而劈頭就來這樣沒頭沒腦的一句話,甘姜也一笑置之:紫簟早就在家裏繪聲繪色的形容過Longman的古怪性格。但是接下來一句話卻讓她一凜,打疊起百般精神。
Longman是這樣說的:“你們有沒有常識?不可以在試劑裏兌水?”
甘姜跟在他身後,微怔,仍然笑着說:“不可能吧。紫簟不會這麽做,我也不會。我一拿到試劑就原封不動的給你送過來了。”
Longman皺眉:“那這樣看來,有人在你們之前動過試劑咯?他偷拿了一些,怕被人覺察,所以居然用自來水沖進去。不過還好,有一瓶是好好的,也足夠我用了。”
甘姜按捺心情,繼續問:“那麽什麽時候會有結果呢?”“一周吧。”說着,他神秘的笑,“瞧,我搞了幾只猴子來做實驗。他們要是有什麽異常,我在這裏裝的錄象機都會錄下來。第一手的資料啊。”
甘姜沒有心情欣賞那些吱吱叫的猴子,寒暄了幾句之後就匆匆告辭。
一出門,冷冷的夜風撲面而來,她擡起頭,看着滿天璀璨星辰,無奈的笑:“千頭萬緒,又生出事端來。”
對于什麽人可能對試劑動過手腳,甘姜實在百思不得其解。難道還有人比她和默野的聯手更有威力,可以做出這等事情而讓人毫不察覺?又莫非是海華內部工作人員所幹的?如果這樣,又是為什麽呢?
甘姜立刻推翻了第二個想法:如果真是工作人員幹的,不會采用這麽拙劣的手法。
她想了想,給還在醫院的晴霜發了個短信:“有疑問,請回電。”
不到一會,晴霜的電話就到了。甘姜把事情述說一次,晴霜先是沒有說話,約莫一兩分鐘之後才說:“有沒有想過是回到家之後才出了纰漏?”
“不可能!”甘姜立刻反應,“家裏發生了事情能逃過我的眼睛?”話才落音,她後背驚出一身冷汗:疏忽可不就是因為覺得沒有必要防備。
“我有些想法,不過還需要求證。晴霜,你等我的短信,我現在要去做點事情。”她匆匆挂線。
她先去黃潛家,敲了許久的門都沒有人開。鄰居不耐煩的探出頭來:“昨天就搬走了。大晚上的,還讓不讓人睡覺?”
她又給計程車公司電話,對方懶懶的說:“不知道。”說完啪的就把電話挂了。
黃潛消失了。甘姜無力的靠在牆壁上。
不過就是前天,他還開心的同她慶祝生日吃了晚餐。但是,主意在那個時候就已經在笑語晏晏中打定:偷取一些試劑,然後從她生命裏徹底消失。
他已經沒有耐心等甘姜為他報仇。
他迫不及待的要取得魔鬼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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