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章

第 53 章

魚七聽了李星的話,忍不住往門外望去。只見李星背對着她,毫不拘束地坐在門口臺階上。果真如他所言,不會打擾她。

可是,魚七從小就學會隐忍,讓她放聲大哭,肆無忌憚地大哭,還是不可能。在悲痛中念着師父一會,又讓自己強撐着振作起來,扶住傷口走到門口。她依靠在門前,有氣無力地說道:“我昏睡了多久?”

聞言,李星轉過頭來,看到魚七已經起來,急忙扶住她:“不久,才一個晚上。”

魚七繼續問道:“總镖……我師父現在在哪?”她本想說總镖頭,卻還是改口了。事情已經發生到這個節骨眼上,何必再計較。不等李星開口回答,她已經邁出步子往外走去,“帶我去找他。”

“你這個樣子回去,只怕是去送死。”李星提醒道。

他說的沒錯。

沈總镖頭中劍身亡之時,沈娉兒沒有給魚七辯解的機會,上來就是一劍。現在魚七回去,那就只有送死的份。

然而,魚七卻篤定道:“我相信,有你在,我不會死。”說着繼續往前走去。

李星頓時愣了一下,瞬間明白過來。看來他僞裝的事,還是讓魚七認出來了。他一臉無奈,只好上前去扶她。替她安排馬車前往青州。

自李星把魚七救走,九轉镔鐵再次回到北寧镖局手中之後,沈娉兒他們帶着沈總镖頭的屍首回到青州,想在青州購買上好的棺木,以及運送沈總镖頭回寧都所要用到的東西,便在青州停留了一天。

當魚七和李星趕到青州時,沈總镖頭的屍首還停靠在一處別院裏。那是北寧镖局在青州的産業,專供各地奔波的镖師休憩之所。

李星躍進別院,确認四下無人後把侯在院外的魚七抱進院中,來到沈總镖頭的靈前。

沈總镖頭就這樣靜靜地躺在大廳,身上蒙着白布,香燭燃着卻不見有人守靈。

魚七強壓着內心的悲傷,顫抖着身子走上前去,為沈總镖頭燒了香,磕了頭,随後走到沈總镖頭的屍首面前,剛要伸手揭開白布再看他最後一眼,便聽見門口傳來呵斥的聲音:“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魚七停了下來,往門口望去,只見沈娉兒身着孝服,雙眼通紅地站在門口怒視着她。沈娉兒強忍着哀傷道:“再不走,我就要喊人了。”

“娉兒,你爹真的不是我殺的。”魚七想要上前解釋,沈娉兒已經拔出劍指向她,說道:“你走不走?”

魚七見娉兒如此決絕,根本聽不進她說什麽,依然嘆了口氣說道:“雖然我沒有殺師父,但沒能護住他也是我的過錯。”她也不顧娉兒會不會真的殺了她,又上前一步道:“我的命算是你救的。我魚七在此發誓,待我報了仇,自會回來把命還你。”說完,魚七回頭,又在靈前叩了三個響頭後離開。

自始自終,那把持在半空中的劍沒有上前一步。待魚七走來,沈娉兒無力的垂下劍,癱坐在靈前哭了起來:“爹,我到底該怎麽做?”

方才沈娉兒完全有機會要魚七的命,可是她下不去手。一個是她疼愛的父親,一個是她從小玩到大的姐妹。那該死的一分理智,阻礙了她。

魚七走了沒多久,光子走進來禀道:“小姐,那個人一直嚷着要走。”剛說完,看到小姐跪在地上抹眼淚,一時之間不敢再多言。

沈娉兒自然知道光子說的那個人是誰,她強打着精神道:“帶我去見見他。”

沈娉兒随着光子來到別院的一間房,大老遠的就聽見房裏有人嚷嚷:“你們實在是欺人太甚,恃強淩弱。怎麽說我也是你們沈總镖頭的救命恩人,你們怎麽可以把我關起來,還不讓我走,這還是北寧镖局的威信嗎……”

在屋裏大嚷大叫的人正是十五。他陪沈總镖頭一路奔波趕往寧都,快到寧都了又趕往青州,然後又趕往永寧縣。途中,沈總镖頭發現敵人行蹤,為防十五跟随暴露,特令他在原地等待,自行前往。

誰知,他在原地等來了沈娉兒他們,卻也等來了沈總镖頭的死訊。原本說好回到寧都,安排他去北寧镖局當镖師的事,就這樣破碎了,空口無憑。

十五也不想死抓不放,準備離開,就當又做了一件虧本買賣。

誰知道,北寧镖局的人竟然不讓他離開,還請他同行。十五實在氣不過,也不顧什麽江湖道義和臉面,大罵特罵,想要他們趕緊放他離開。

但十五卻不知道,把他強留下來的是沈娉兒。她原本想問父親這一段時間都經歷了什麽,只是還處在悲痛之中,尚未來得及詢問而已。

聽到十五的謾罵,沈娉兒不氣不惱,走到十五跟前便禮貌作揖,說道:“還請十五兄弟不要誤會,是我疏忽了。”

被她這麽行禮,反倒讓十五不會了,一個罵字都憋不上來,悻悻道:“也沒……沒什麽誤會,沈姑娘多……多禮了。”他伸手想要抱拳回禮,又不确定這樣做是否合适,縮回手撓撓頭。

沈娉兒繼續道:“其實十五兄弟不用走的,我們北寧镖局最重誠信。我爹對你的允諾,我會代勞的,你放心。”

“謝謝小姐。”十五尴尬地撓頭:“我原本是很想當镖師的。可是一路走來,聽了很多規矩後,我發現我這個人悠閑慣了,根本待不住。現在又發生這樣的事,所以……”十五雙手比劃着,示意他想走。

沈娉兒明白他的心思,再強留下來只會讓他覺得不自在,便道:“既然如此,我尊重你的決定。不過在走之前,十五兄弟可否跟我說說我爹的事。”

十五嚷着要走時,光子确實向他說過娉兒留他,是想聽他說此前如何救沈總镖頭的事,還以為是騙他的。眼下娉兒再次提前,他猶豫片刻後還是點頭答應了,一五一十地告訴她。

第二天,一切準備就緒。沈娉兒給了十五一些銀子答謝他的救命之恩後,安排人手兵分兩路。她同張聲帶人扶靈回寧都,勝叔和光子先行把九轉镔鐵送到目的地後再趕回去和他們彙合。

就這樣,清冷的扶靈隊伍行走在山間,往寧都的方向前行。

“小姐,那好像是魚七。”随侍沈娉兒左右的張聲看到遠處的山石上有兩道人影,正是跪在地上送行的魚七和陪她左右的李星。他手握住劍說道:“我去殺了她。”

“別沖動。”沈娉兒叫住他,“護送我爹回去安葬要緊,報仇有的是機會,讓她再活幾天吧。”她遠遠地看了一眼,便把視線收了回來。只是那一眼,魚七跪送的畫面還是映在了她的腦海裏,暗問道:“小七啊小七,你究竟想做什麽?”

可惜,她的問題魚七沒有聽見。

而張聲聞言,乖乖地放下握住的劍,随在沈娉兒一旁引着隊伍繼續前行,真的沒有輕舉妄動。

“他們走遠了。”

李星一直陪在魚七的身旁,靜靜地望着遠去的隊伍,直到隊伍隐入山中不見蹤影,過了許久才彎下腰,伸手去扶她。

魚七回過神來,搭着李星的手站了起來。她跪在石頭上有些久了,雙腿有些麻木,一個重心不穩差點又摔了下去。好在李星反應快,一把将她攬入懷中。

魚七站穩後反應過來,眼神有些無處安放。她強自鎮定地慢慢抽出李星的懷抱,清了清嗓子岔開話題道:“你的人确定能送他們安全回到寧都嗎?”

李星抿嘴笑了笑,這個問題在魚七請求他安排人手暗中護送沈娉兒回寧都的時候,已經問過了。但他沒有戳穿,反而認真地回答道:“放心吧,他們很安全。”

“嗯。”魚七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山上路面艱險,魚七傷勢未愈走得有些吃力。這時,只見李星已經走上前來蹲下,說道:“上來吧,我背你。”

“我能走。”魚七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李星一臉無奈地看了他幾眼,跟在身後走了幾步,實在看不下去了就上前去,直接将魚七抱了起來,提步下山。

“你幹什麽,快放我下來。”魚七叫道。

李星提醒道:“你最好別動,要是我們兩個一起滾下山受傷,報仇的事你可就別想了。”

這話一出,魚七只得停了下來,任由李星抱她下山。不知為何,她又想起了在永寧縣受傷被救的情形,他也是這般抱着她。暖暖的胸膛,讓她覺得很安心,很安心。

景都,素煙的住宅。

此時房間內只有素煙一個人,她正對着鏡子為自己包紮傷口,動作稍微有些大的時候便會牽動傷口,疼得她暗暗呲牙一聲。但無論她上藥多麽艱難,屋內始終只有她一個人。

自上次在永寧縣,她眼看任務失敗即将命喪他手,情急之下跳入河中,為漁民所救才撿回了一條命。

醒來之後,她簡單處理了傷口,裝作沒事人一樣秘密回到自己的住宅。她知道,她不能讓任何人知道自己受傷,尤其是南希爾。

可惜,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她回到住宅沒有兩天,消息已經傳到南希爾的耳中。

正當素煙包紮好傷口,準備把從身上換下的舊紗布處理時,門外傳來了婢女的傳話,說道:“小姐,南公子來了。”

這話還沒說完,南希爾已經叫喚着素煙的名字,未得素煙的允許便已推門而入,笑道:“我的好素煙,你回來了怎麽也不說一聲。”

在他進門前,素煙已經急忙把衣服穿上,坐在梳妝臺前冷冷道:“出去!”絲毫不給南希爾面子。

“這就是我爹教你的待客之道嗎?可不怎麽樣。”南希爾好似沒聽見那句“出去”,反而坐了下來。

這時候,一直跟随在後的小燕慌忙上前,替他倒了一杯茶。

素煙冷言道:“你來做什麽?”

“當然是來看看我名義上的好妹妹。來看看你身上的傷,到底傷的有多重。”南希爾撩撥着茶杯,将它推翻在桌上。随後站起身來,微笑着一步一步走向素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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