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我如果抱你,會不會疼…

第41章 我如果抱你,會不會疼…

月影落入錯落的杉樹林,銀色的光轉為淺淡的霧藍,一草一木好似鍍了層磨砂,失了光澤保留質感。

天剛要亮的這段時間,是明與暗的厮殺,萬物都是見證者,它們緊張得屏住呼吸,所以這個時候,人才會覺得沉悶喘不過氣。

兔子好不容易堆高高的落葉枯枝,被自己攪亂作一團。他屈膝跪在地上,兩手撐着地,一動不動盯着聲音傳來的方向。

“奕炀嗎?”

樂言呢喃出聲,他在問自己。不确定,即使問了也不确定。

樂言的心一直跳得很快,四肢有一道始終揮散不去的麻木,撐地的胳膊會發抖,他還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不僅汗毛豎起,兔子耳朵尖尖的聰明毛一并緊繃……種種跡象表明,他現在極度恐慌和不安。

這種情況下容易幻聽,他現在擁有四只耳朵,幻聽的幾率更頻繁。從滾下綠化帶那一刻起,他不止一次聽到奕炀的聲音。

樂言當時循着聲音找,次次都是失望。

“樂樂——”

山風又帶來一聲。

兔子腦袋頂的兔耳輕輕抖動,像是接收信號用的天線,他直起腰,往前爬了兩小步,“是奕炀…”

“樂樂,聽到回應我一聲好嗎——”奕炀已經往裏走了很深,回響聲驚飛山鳥,振翅的響動也在山裏回旋。

正在入秋,杉樹林潮氣重,掀起落葉的風涼得刺膚。奕炀身體素質好,穿得也不少,即便一路也沒走得多熱,倘若樂言在這山裏,又傷又凍,豈止是可憐能形容的。

樂言耳朵一動,睜大眼睛,連忙爬起來,“奕炀,這裏——哎喲…”

兔子拌着自己拖來的枯枝丫,狠摔了一跤,破損的睡衣遮不住什麽,胸口被尖銳的枯枝劃傷幾道血線,他掙紮着爬起來,踢開礙事的枝丫,生怕那抹亂撞的手電光亮,以及熟悉得令人心神安定的聲音就此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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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奕炀,在這裏!”

樂言這回真真切切看到了人,嘴巴一撇,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應該從額頭滾落的汗,怎麽先從眼睛裏跑出來了。

萬般的委屈好像存了檔,在特定的人面前才會自動讀取,這一晚上的委屈攢了厚厚一沓,心酸得哭都來不及。

兔子停在原地,他覺得,再也沒有一個兔子變得人能比他可憐。鞋丢了,衣裳被劇烈的摩擦磨爛,成了現在搭在身上的幾塊碎布。

原來身上這麽疼啊。

頭痛,肩痛,手臂乃至十根手指頭像是躺在針尖上,兩條腿木木的已經不屬于自己。

兔子一直走不穩路,他想是不是骨頭斷了…

樂言擡起那雙明亮又充滿不解與委屈的眼睛,與越來越近的男人目光深深地對上。

他伸手,一下觸碰到了奕炀。

隔着幾厘米的距離,奕炀不再靠近,手電滾在地上,照亮不知名的角落。

“奕炀…”樂言還是不确定這個人是真是假,擡手輕輕地撫摸男人的臉,指尖剛剛觸碰到一點,摸到溫熱的皮膚,心跟着蜇了一下。

樂言小心翼翼再挪近一點,“真的奕炀。”

“樂樂…你哪裏疼?嗯?有沒有哪裏疼?”

奕炀不敢主動碰這只小兔子,盡管光線昏暗,加裙幺污兒二漆霧二吧椅每日更新最新完結文樂言身上的血跡依舊觸目驚心。頭上臉上,身軀雙腿,到處都有血,像個不知疼痛的血人,如果不是那雙唯一沒沾血的兔子耳朵,他可能會被這個血人吓一跳。

兔子搖頭,主動伸手,一下抱住奕炀的腰身,像個流浪好久的狼狽可憐蛋,揪住了救命稻草,找到了避風港,他埋手嘟囔,貪婪地汲取奕炀身上的味道與溫熱,“奕炀,我很想你。”

“告訴我,你傷哪了,我碰到會痛的……”奕炀的聲音輕柔如風,輕輕地,緩緩流出。

樂樂是只兔子啊,兔子那麽脆弱,說話大聲點都有可能被吓死……

“沒有,沒有傷,只有一點點疼。”樂言擡眼看他。這回更不知道是不是幻覺,奕炀哭了,眼睛下邊有一片濕潤,低下頭來時,那抹濕潤跟着滑落,是熱的。

奕警官是哭了,他說不清是喜極而泣還是劫後餘生…

奕炀指尖顫抖,劃過樂言腦袋頂的毛發,這一處沒有血,是他唯一放心撫摸的地方。

他感受到樂言的身體在顫抖。或許不是,或許他才是顫抖的那個人。

樂言動一動腦袋,往他掌心的方向偏,眯着眼睛回應他的撫摸,“奕炀掉眼淚了?”

“沒有。”

“有。”樂言說:“你的聲音,是掉眼淚的時候才會有的。”兔子用臉貼着,稍微一蹭,揩得一片濕熱,“奕炀,你別哭……”

“我…”奕炀掐緊拳,壓抑着內心一瀉而出的僥幸,從頭到尾繃得最緊的那顆神經一松再松,終于喘順一口氣後,才覺得,魚能暢游池淵是多麽肆意。

他以為小兔子沒了,以為白讀了沈卿那封信,以為辜負了期許。他真的以為那只說不開心就光合作用的天真兔子,在他的眼皮底下丢了性命……

“樂樂,你說啊,到底疼不疼,我如果抱你,會不會疼……”奕炀極力忍耐的哭意越來越明顯。

兔子鼻子不由自主跟着泛酸,“不疼,我不疼……奕炀,你別哭…”

樂言不知道怎麽辦,這比他自己今夜丢了還令兔子難過。

畢竟在樂言眼裏,奕炀一直像棵頂天立地的參天大樹,屹立群山萬壑,沒有他會怕的東西,兔子也因為他的強大而更加有底氣。

但當有一天,那個堅不可摧的人忽然像一個普通人一樣,在害怕,在哭泣,在發抖,兔子有巨大的心理落差,不知所措的同時覺得心慌作痛,于是笨拙的依葫蘆畫瓢,揉着奕炀的脊背,他說:“炀炀,沒事兒,不哭了。”

“笨兔子。”奕炀吸了一口氣,胸口起伏,似乎笑了。

“是……”樂言承認,但他只承認一點點。

因為在被那幾個人騙出酒店坐上車後,他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并且聰明地保持了理智,和敵人周旋,甚至找到機會成功逃脫了……

這樣的兔子,不僅在侏儒界,就是在全兔子界都是相當聰明機智的!

不過算了,奕炀在哭,先讓着他。

樂言說:“我真的太笨了,再也找不出第二只這麽笨的。”兔子抱着他蹭,“你随便怎麽抱我都行,我不疼。”

奕炀哪裏會聽他的,輕推開人,脫了外套穿在兔子身上,捏着連衣帽子的系帶,松緊适中打了一個結。他彎腰撿起地上的手電筒,沒多少電了,開到最大檔光線也才剛剛好。

“別動,我看看。”奕炀低頭,先從小兔子的手臂開始檢查,血多是多,愣是一個傷口也找不到。

奕炀狐疑,看眼小兔子的臉,血跡斑斑一定劃傷了。他擡指腹暈開那道血痕,竟然還是沒有傷口。

他捏着手電,避開兔子的眼睛,仔細查看別的地方,腿上以及光着的兩只腳,無一例外只有血沒有傷口。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在銀戈山,樂言從山林裏滾下來,那雙沾滿泥濘的腳明明流了血,卻也一道傷口也沒有,那些血液像是憑空出現,像是不屬于小兔子。

“樂樂,你……”

樂言擡眸,“你們的傷口難道不是馬上就愈合嗎?”小兔子小心翼翼地展示自己身上的血跡,擡手搓了搓,用那無辜又委屈的聲音說:“傷口自己長好了,但是疼痛的感覺還有一點點。”

“長好了?”奕炀驚訝,意思是确實受傷了,只是……長好了…

樂言嗯一聲,“你為什麽這一副表情?”他學奕炀意外和吃驚的模樣給奕炀看,“這難道不對嗎?人類的傷口也是會愈合的,這很正常。”

“對,是會愈合,但是……”奕炀呼出一口氣,一把将這只小兔子裹進懷裏,更加如釋重負地邊笑邊解釋,“普通人類的愈合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這個過程會痛,甚至來不及等愈合就失血過多而喪命。而且并不是所有的傷都能自主愈合,那是另一個更漫長的過程,即便愈合也會留下或大或小的疤痕。”

“我好像沒有疤……”樂言慌張問:“我會不會很奇怪?”

“沒有,一點也不奇怪,”奕炀說:“你是被天也偏愛眷顧的人,沒有人會覺得奇怪。”

樂言垂下眼睛,長長的睫毛像扇子一樣輕輕地扇,似乎害羞了。

“真的嗎?”兔子說:“但好像,奕炀你也從來不覺得我奇怪,我有耳朵還長尾巴,你根本沒遇到過第二個這樣的人,但是你習以為常,你不介意我是侏儒兔,你還說我是被天也偏愛眷顧的人,你溫柔的像沈老師的手,他偏愛我,你也是,偏愛我的應該不是天,是你們。”

“好,我背你,咱們回家。”奕炀的聲音輕輕傳入兔子耳中,帶着一絲疼惜。

他欣然接受樂言對他的一切評價,也沒有反駁的必要,兔子的感受往往最直觀,愛憎分明。

樂言無論什麽時候都保有一份天真無邪,即便才經歷過生死攸關的逃亡,他還是能慢悠悠地安慰別人,心大,不記仇,這樣的小兔子,怎麽舍得讓他受委屈。

奕炀蹲下來一點,等樂言自己爬到背上,他把手電筒交給樂言保管,“注意照腳下,一不留神我們兩個都要摔跟頭。”

“是!”樂言晃着腿答應,開開關關手電筒試亮度,另一只胳膊圈着奕炀的脖頸,他調完好好握着手電,身子趴下來枕着奕炀的肩。

兔子想和奕炀說話,于是問:“為什麽你能這麽精準地找到我?因為心靈感應嗎?”樂言捂着心口,感受自己的心跳,“如果是的話,那太神奇了,我也想學這個本領。”

“學…心靈感應?”奕炀微微偏頭,撞見樂言滿面的求知欲望,既無奈又想笑,他說,“讓我想想怎麽和你說。”

“很難嗎?”樂言追着問,但立刻堅定接了一句,“我要學。”

奕炀:“這個詞類似我們常說的直覺,預感,第六感,是一種魔幻的傳遞思維和感覺,我想應該不能當作一種本領來學。”

“為什麽?”

奕炀:“神秘主義色彩的東西,信則有,不信則無。比較廣泛和主觀,或者說是一種…一種超能力?”

“啊……”樂言似懂非懂。

“但其實,不把它當本領,只當做一個詞,它會很浪漫。”

樂言偏頭,趴在背上,這個角度只能看看奕炀的側臉,小兔子水汪汪的眼裏有疑問,“怎麽浪漫?”

“人類的心靈感應常用愛做前綴,人的大腦活動會産生電磁波,這些電磁波在某些時候會被他人感知和接收,再結合心理層面所解釋的心靈共鳴,所以,有愛的兩個人,往往不需要五感就能意會對方的意思,這種默契是浪漫,也是心靈感應。”

樂言眸光發亮:“好厲害!”

奕炀含了笑,笑裏有一抹稍縱即逝的寵,他加快腳步,就算兔子身上沒傷口,也需要做一個全身檢查以防萬一。

樂言将腦袋往前挪,那雙透明如水的眼睛裏帶着對知識的渴求,他懇求般地看着奕炀。

“怎麽?還是想學?”奕炀盯着他那雙漂亮眼睛看了幾秒,“想清楚啊,學了以後就不是笨兔子了,進化成迷信兔。整天就是,天靈靈地靈靈,太上老君快顯靈。”

“啊?”兔子‘耳花缭亂’,竟然一點兒也聽不懂了,聽不懂的東西往往高級,他崇拜奕炀不是一星半點兒,“這個天靈靈聽上去很複雜,我以後再學。”

“不準學”

樂言一頓,又說:“你剛才說愛。有愛的兩個人可以心靈感應,這裏的愛是什麽愛,人又是哪兩個人?”

“想知道?”奕炀故意逗他,“喊奕哥。”

“奕哥,炀哥,奕炀哥哥。”

樂言聲音比較軟,但字字清晰而堅定。

奕炀自己要求的,卻被這只絲毫不知道害羞的兔子喊得臉頰發燙,他咳了一聲,偏開臉專心腳下的路,一邊為兔子解答。

親情的愛,友情的愛,男女之間的愛。

他說,愛有不同,但也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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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外小劇場:

兔子翻箱倒櫃找到一本修仙日記:好東西!

奕炀無情搶走:真是越來越離譜,還想成仙了!

過兩天兔子又翻箱倒櫃找到一本佛修:這——

奕炀不等他打開,直接搶走:我怎麽你了,就要出家?

最後作者狂笑:誰!!!!我看還有誰敢說貳兩肉短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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