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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霁寒聲幾乎不曾詢問過虞禾的過去, 因此對于虞禾與師清靈的過節,他一點也不知曉。只能看出虞禾見到這兩個人後就不大高興了,路上似乎也因此變得沉默。
他小心翼翼跟在虞禾身側, 想到虞禾方才維護他的那一幕,掌心好似還留有她手臂的餘溫,五指不自覺收緊, 片刻後,又緩緩松開。
蕭停與師清靈都是熱絡的性子, 很快便與村民交談了起來, 打聽起與謝衡之有關的事。天色已晚,村戶家家都亮着燭火, 聽聞虞禾他們是正道來除魔的, 村民便将找了兩個屋舍安置他們。
虞禾本來還想着師清靈會睡不慣簡陋的床榻,受不了那股家禽的氣味兒,誰知道她的擔心成了多餘。村民很熱心, 給她們的被褥都是嶄新的,料子也很好,甚至走進院子也沒有聞到什麽臭氣。
尚善一直咬她的胳膊要吃東西, 虞禾只好将它從窗口放了出去, 讓它自己去抓鳥,吃夠了再回來。
她坐在桌前擔憂起霁寒聲。以蕭停桀骜不馴的性子, 他們倆在一個屋裏定然是不得安生。若是霁寒聲忍不住和他打起來了,也絕不是什麽奇怪的事。
虞禾與師清靈共處一室,決定将她當做空氣, 絕對不與她産生任何争執。
“虞師妹, 你為什麽也要跟着霁寒聲來找我師兄?”
虞禾沒有說話,先按捺不住的人反而是師清靈。她的語氣是不掩自傲的質問, 好像已經将謝衡之歸為了她的所有物。
虞禾雖然脾氣好,卻也不是什麽都能忍的,自然也裝不出什麽好态度好臉色。
“不想告訴你。”
師清靈大概沒想到虞禾會說得這麽直接,整個人都愣了一下。“你怎麽……怎麽能這麽說話?”
“那怎麽辦,要不你找人把我抓去罪牢吧。”虞禾冷冷一笑,補充道:“對不住,我都忘了,罪牢已經炸了。”
師清靈雖被她說得氣惱,卻沒有當場發火,而是極有涵養地勸慰道:“我們都是為了師兄才出府,更該齊心才是,更何況你我之間本無仇恨。我當時的确連累了你,是我有錯。可如今栖雲仙府有難,我們何不放下心結一同抵禦魔族……”
虞禾自來到這個村落,便覺得處處透露着古怪,但她又說不上來,腦中似乎有個東西正在冒尖,卻被師清靈打斷了。同時望着眼前躍動的燭火,她的眼皮似乎越來越沉,眼前的一切都開始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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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清靈站在虞禾背後,看着她閉上眼,腦袋砰得一聲砸在桌子上。
她沉默不語,不安地朝門窗望了一眼,而後虞禾突然坐起,睜開雙眼目視前方,眸中一片空洞。
師清靈初次使用這個術法,不免有幾分緊張。她找出一道咒符,催動靈氣後,咒符忽然生出一團藍焰,燃燒後産生的微弱輕煙勾勒出一個隐約的人形。
師清靈抿了抿唇,低聲道:“虞禾,你來找我師兄的目的是什麽?”
“傳信。”虞禾面無表情地回答。
“掌門讓你傳的話是什麽?”
“不知道。”
師清靈皺起眉,餘光掃了眼那道人影,再次發問:“怎麽可能,你要傳什麽信?”
“不知道。”還是毫無情緒起伏的答案。
師清靈氣餒,瞥了眼那道人形,略顯不耐地說:“根本就沒有用。”
“果然。”那人淡淡說完後,輕煙忽然消散,咒符也在一瞬燃燒殆盡,連一抹灰燼都找不到。
——
一直到清早,虞禾醒過來的時候,師清靈已經不在屋裏。似乎是太累了,她也記不清自己是何時入睡的,醒來就在榻上。外衣想必是師清靈給她脫下來的,居然還有幾分好心……
虞禾想了想覺得也是,一個受盡寵愛的劍宗千金,頭腦發昏犯了錯,或許是一時的驕縱,未必是有多惡毒。能讓謝衡之喜歡到發瘋的人,應該不會差到哪兒去,或許她是真覺着做錯了才道歉。只是有了第一次,難免不會有下一次,還是小心為上,誰知道師清靈下回又要做點什麽。
但蕭停,虞禾想了想,這個人是真的很讨嫌。等過了這個村落,她一定要把這兩個人甩開。
洗漱過後,虞禾推開門走出去,正好見到在院子裏打坐的霁寒聲。
聽到響動,他這才睜開眼。“醒了。”
虞禾點點頭,小聲問他:“他昨晚沒有煩你吧?”
霁寒聲搖搖頭,指向房頂。
“昨夜,我在此,靜休。”
到了霁寒聲這個修為,睡與不睡已經沒那麽緊要了。她拍了拍霁寒聲的肩膀,嘆了口氣:“難為你了。”
“你呢?”
她湊近霁寒聲,壓低了聲音。“師清靈比蕭停好太多了……”
略顯冷清的清晨,微熱的呼吸在頸側拂過,就好像被觸到了似的,那一小片肌膚莫名感到滾燙。即便只有一瞬,卻足以點燃他身體的熱度。
虞禾自顧自地說話,沒注意到霁寒聲已經從脖子紅到了耳根。
他們正說着,師清靈和蕭停也出現了。
“我們走吧。”
“去哪兒?”虞禾問。
蕭停譏笑幾聲,說:“村民說要帶我們拜見樹神,神通廣大的樹神能滿足我們的心願,只要向樹神許願,師兄就能找到了。”
他面上的表情能看出顯然是不信這些話,栖雲仙府的弟子常年降妖除魔,這種事都見多了,多半是有江湖術士裝神弄鬼,再頂天了就是不成氣候的小妖騙人精氣。
虞禾這個時候也明白了她的怪異感從何而來,她太久不在鄉野中生活,以至于沒能立刻察覺。普通的村戶都是窮困節儉的,到了夜裏早早地熄了燈,而這個村落,每一戶人家都是明晃晃的。甚至經過屋舍的時候,沒有那種處處可聞的狗吠與臭氣,說明村子裏很少有養家畜。而昨天提着燈籠領他們入村的人,手中是燈籠,不是火把,衣着也不比鎮上的百姓要差。
這個村子裏的人,是不是太有錢了些?
礙于前後都有村民,虞禾沒有立即将此事說出口。
等即将到樹神廟的時候,虞禾已經遠遠看見了高大的樹影,一眼望去至少有千年的樹齡,一棵樹近十丈,繁茂的枝葉像是一朵綠雲罩在他們頭頂。村子裏的人圍着這棵樹,給它建了一座廟宇。
他們到的時候,一個村婦找樹神祈完願,正要從樹神廟離開,見到他們一堆外人,臉色立刻變了。同時還向領他們的村民說:“我的牛昨夜不知為何丢了。”
“那你再找樹神要兩頭牛就成了……”
虞禾見那村婦衣着光鮮,頭上滿是金銀珠翠,絲毫不像是尋常村婦的模樣,心裏也明白了大半。
各大仙門正以借花之陣向栖雲仙府發難,謝衡之不知所蹤,十二樓又搶走了法器,仙門已經派人前去追殺。正是緊迫的時候,蕭停一點也不想在這種事上費心力。
依照村民的意思,他們找樹神許願,幾乎都能得償所願。要金銀給金銀,要糧食給糧食,要治病就給藥材,甚至還能要個孩子要個媳婦,只要一覺醒來,他們想要的東西都會出現在家中。只要他們加入這個村子,也可以得到樹神的庇佑。
“什麽樹神,明擺着就是個妖孽作祟。”
“并無……妖氣。”霁寒聲不禁皺眉。
師清靈圍着這棵古樹走了一圈,細細地打量着,說道:“難道是有修士騙人,總不會是魔族……”
魔族可沒這麽好心,還給村民實現願望。
給樹許願,樹就能實現心願。
虞禾忽然想起了那棵挂滿牌子的婆羅昙,世上沒有什麽能幫人實現心願的神,一定是有什麽東西在背後作怪。
“胡說八道什麽!敢對樹神不敬!滾出去!你們是妖孽,都滾出去!”方才還和煦的村民忽然狂躁,紛紛拾起地上的石頭樹枝朝他們打了過來。
蕭停沒有這個耐心勸解他們,寒光劍立刻出鞘,他沖着師清靈道:“趕緊解決了這棵破樹,我們去找師兄。”
眼看他們二人準備直接砍了這棵樹,村民開始咒罵個不停。
正等霁寒聲也要出招的時候,他腰間的小錦囊裏傳出了聲音。
發生聲音的是子母應聲蟲,對着母蟲說話,子蟲能将母蟲聽到的話複述一遍,是姑射山獨有的靈蟲。
“謝衡之聯合烏山魔母,已經将十二樓拖入凡世了,十二樓此刻正在荒北,現在各大仙門都在圍殺樓疏雨,很快便能搶回法器。但謝衡之受了重傷,遭人算計已經身亡。我們在趕往荒北了,你快些回來。”
靈蟲安靜下來後,神樹下只剩下村民的罵聲,四個人僵站着,誰都沒有動作。
最先打破這個畫面的,是師清靈的哭聲。
“不可能!一定是他們搞錯了!師兄怎麽可能出事,他那麽厲害,絕無可能會身死!”
沒人知道十二樓具體的方位,它就像一個移動的城池,偶爾才會在月光下出現。魔族中不乏能人異士與仙門抗衡,千年以來,即便有仙門曾經重創過十二樓,也沒能将他們徹底剿滅。而仙門百家之所以對十二樓束手無策,正是因為十二樓飄無定所,不知往何處尋找,一旦讓他們消失,修養百年仍會卷土重來。
如今十二樓現世,正是一舉滅魔的好時機。
然而四個人誰都開心不起來,蕭停渾身的氣焰似乎被猛然澆滅,神情恍然地握着劍,喃喃道:“不可能,一定是假的……”
霁寒聲抿着唇,神情冷凝,似乎也不願相信這個事實。
反而只有虞禾除了錯愕,并沒有流露出多少悲傷。她直覺地認為謝衡之不會死,即便原書的內容可能與現世有錯差異,也不可能差得那麽遠,謝衡之還要成為掌門,日後還要收徒,斷不會死得這麽輕易。
雖然心底是這麽想的,但虞禾仍是無法不感到擔心。如果謝衡之死了,命劍護體應當會解除,她往自己身上紮一刀,如果沒死就說明謝衡之活着……但這麽幹對她和謝衡之來說風險也太大了。
“我不信,不可能是真的,我要問爹爹。”師清靈哭着跑了出去。
那幾個村民正在幸災樂禍,罵罵咧咧地說着死得好,口中依然在不停咒罵。蕭停終于忍不住了,擡起拳頭作勢就要動手打架,霁寒聲連忙去拉。
虞禾感到脖頸冰涼,伸手去摸了一下,尚善順勢纏到了她手上。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回來的,她嚴重懷疑村民丢失的牛就是被他給吃了。
“你們別擔心,謝衡之不會……”虞禾想安撫他們兩句,然而話還沒說完,眼前正扯在一起的兩個人忽然不見了。
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忽然間,争執聲不見,人也跟着沒了。
虞禾睜大眼,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空蕩的場地。
“霁寒聲?”她轉過身看了看周圍,還是什麽都沒有。
村民還在念叨:“想來破壞我們的好日子,樹神發怒了,樹神要護着村裏的人,要把你們趕出去了。”
虞禾茫然無措,又喊了幾聲:“霁寒聲!蕭停!”
依然沒有得到回應,只有繁茂的枝葉被風拂動後發出的窸窣聲響,像極了一群人在暗暗拍手譏笑。投下的樹影也在此刻變得猙獰了起來,好似巨大的鬼魅要将她一口吞食。
身邊的村民顯然有些瘋癫,虞禾沒有将希望寄與他,立刻出了樹神廟去找師清靈的下落。
她跑得很急,邊跑邊呼喚師清靈,手腕上的尚善正在打哈欠睡覺,順帶提醒了她一句:“快跑,有東西在後面追你。”
虞禾吓得魂都要飛了,祭出鏽劍做好出手的準備,結果卻聽到了幾聲鵝叫。
她回過頭,看到一只大鵝梗着脖子朝她飛奔而來。
虞禾的恐懼絲毫沒有因此減少,反而怕得更厲害了。她前世回鄉下老家就被鵝咬過,還被帶去醫院打針,後來到了這個世界,也被那個酒鬼老爹養的鵝啄過好幾次,一直到他把鵝提去賣錢。
如果說這世上除了死以外,她還有什麽最怕的東西,那一定是張着嘴朝她飛奔的大鵝,這種恐懼說是刻在她的靈魂上也毫不為過。
身邊的同伴憑空消失,身後卻憑空出現只大鵝緊追不放。虞禾也沒想到自己能遇上這種事,就好像是在做一個很荒誕的夢,慌亂無措下,準備一個劍招将大鵝吓退。
然而她手一揮,正在打瞌睡的尚善被她的力道直接甩飛了出去。大鵝比他們更先反應過來,噠噠幾步飛奔而至,将尚善叼起來,脖子一伸便吞了下去,而後繼續朝着虞禾奔來。
虞禾感覺在禁地也沒有這麽崩潰過,連握劍的手都在發抖。尚善好歹也是只活了幾千年的魔族,總不能沒用到葬身鵝腹吧?好端端為什麽會多出一只鵝啊!
“尚善!”
大鵝瘋狂地叫着沖向虞禾,她正準備一劍把鵝劈死的時候,忽然一個身影越過她,将她手中的劍順勢取過,一腳踩着鵝的長頸,另一只手行雲流水地劃開鵝肚,将裏面的尚善直接拽了出來,整個過程一氣呵成,虞禾甚至沒有反應過來,尚善就已經被丢在地上叫起來了。
他甩掉手上的血,又将劍遞回給虞禾。
面前的男子穿着一襲玉色長衫,墨發用發帶半束起,清隽美麗的面龐分明陌生,看人的神情卻莫名讓虞禾感到熟悉。
尚善在地上瘋狂叫罵:“我差點被你害死了!你是故意的!”
虞禾難得沒有立刻反駁回去,只是戒備地望着眼前人,問道:“你是什麽人?”
他冷笑一聲。“你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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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