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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虞禾用手指摩挲劍身上的字, 驚異道:“怎麽會這樣?”

霁寒聲的師叔解釋道:“看來這破……這劍還是個寶器,之前的鏽跡應當是靈劍自封。若你認它為本命法寶,有了能駕馭它的能力, 這劍才算真正解封。”

虞禾仍是不大明白,問道:“敢問前輩,怎樣才算是有了駕馭它的能力?”

“這我便不知了, 萬千法寶各不相同,有的是境界, 有的是血脈, 有的則是道心,或是你的一絲意念……”前輩見她還是個外門, 想來是沒有師父正經教過這些東西, 就好心給她說清。

虞禾記得她看書的時候,書上提到過,法寶有靈, 卻終歸是死物,所謂有靈,實際上納入了生靈的意念。劍也是同樣, 鑄造者鑄劍之時的心境或念想, 用劍者注入劍身的每一縷靈氣,使出的一招一式, 包括持劍之時的道心,都是另一種意義上的鑄劍。

但虞禾對劍身上的字仍有幾分不解,疑惑道:“這劍該不會本身就叫斷流吧?我誤打誤撞取了同一個名字?”

還是說這劍難道是聲控的?她念對名字上面的鏽就沒了。

“說明你與此劍有緣, 眼光不錯, 劍哪兒來的?”前輩問道。

“撿的。”虞禾沒好說自己是破了前人鎮魔的法陣,還把劍給帶走了。不過陣法都毀了, 劍應該也沒用了吧,留在禁地也是浪費。

她看書上對于封劍的說法有許多種解釋,用于鎮壓或是用劍之人身死都可能會封劍,也不知道斷流是哪一種。

霁寒聲忽然扯了扯她的袖角,說:“要到、到我了。”

虞禾擡起頭,這才發現高臺之上已經沒了謝衡之的身影,轉而是劍宗的幾位長老。

三秋競魁的比試是按照抽簽,不論年歲與出身,只按照修行的資歷,修行一百年以內的修士皆有資格入選,而後會按照資歷分為四組進行抽簽。由于修道之路有千百種,彼此相互克制,不論修行之法。也就是說劍修可能遇上體修,體修可能遇上法修,也可能修法器的遇上修音律的,總之堪稱一種仙門百家的大亂鬥。最後勝者繼續比拼,一直到最後一人為魁首。

為了防止場面太混亂,每個仙門的同道修士只能有一人。當初晖陽劍宗正是派出了謝衡之,讓鶴道望無緣參選最後一次三秋競魁。

姑射山派出去的劍修自然霁寒聲,他是繼謝衡之之後的劍道新秀,又是這次競魁最強的争奪者之一,自然而然地成了許多人關注的焦點人物。虞禾知曉他沒見過這麽多人,心底應當是有些緊張的,安慰道:“你就當所有人都和我一樣是你的仰慕者,不要擔心,你肯定能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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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試的順序和對手都是靠抽簽來決定,霁寒聲恰好抽到了第一天。

霁寒聲的師伯也側過身,說:“莫要辜負你師尊的期望。”

提起許留雲,霁寒聲眼神更顯堅定。“好。”

仙門百家齊聚于此,通常三秋競魁會持續十日。除了望仙臺的比試以外,一部分資歷較低的修士,會針對修行的功法被分在各宗的地界,例如每年修習音律的比試都在花月道宗的天水境,醫修的比試則在濟元藥宗。

三秋競魁對外門弟子沒有那麽多限制,外門之間的比試,主要是提升名次,以得到升為內門的資格。所有外門都能參與其中,只是他們并不分資歷,而是抽中誰就和誰比。

虞禾雖然築基有幾年了,但她修行不過兩年多的光陰,原本也是要去挨揍的,但謝衡之的陽元讓她修為暴漲,再加上她修行較為勤勉,對上同是外門的修士倒不算吃力。

第一日,霁寒聲對上八寶法門的弟子,對方幾乎一見是他,就想放棄掙紮直接下臺,被八寶法門的宗主用惡狠狠的目光瞪了回去,被迫強撐着打完了這場比試。

霁寒聲贏得沒有懸念,下場後立刻就飛去小仙臺看虞禾。

虞禾對上的弟子是一位體修,體修若練到至極,自身的防禦如同法寶一般,一拳一腳威力駭然,越階而戰也是常有,尋常修士煉體只是基本,而他們則是将煉體做到了極致。

好在虞禾遇上的對手資歷尚淺,對于以靈力強化□□做護甲還不夠熟練,與她纏鬥幾招後,虞禾只挨了一拳便找到了他的命門取勝。

只是那一拳威力強勁,虞禾以掌去擋還是壓着她的手砸在了她臉上,直接錘得她腦子嗡嗡作響。虞禾下場後邊擦鼻血邊走路,忽聽到一聲呼喚。

“虞禾!”霁寒聲快步走近她。

虞禾龇牙咧嘴地跟他抱怨:“這人怎麽照臉打,就算我不是絕色,好歹也算個清秀佳人,臉都要叫他錘歪了。”

霁寒聲低頭去看,一本正經道:“沒歪。”

他說着又指了指虞禾下颌的血跡,示意她沒擦幹淨,奈何她擦了半天沒擦對地方,反疼得倒吸冷氣,索性将帕子丢到他手裏。“你來。”

霁寒聲握着帕子,小心翼翼地擡起手,面上不禁泛出一團紅暈。

“你……”虞禾見他這都能害羞,想着還是自己來算了。都是修士了,擦個鼻血還不好意思,姑射山是管得有多嚴苛。她正要将帕子抽回來,霁寒聲腰間的應聲蟲卻開口了。

“寒聲師弟,栖雲仙府的掌門好像找你有事,讓你去蒼雲山一趟。”

“舅父找、找我。”他看向虞禾。

虞禾現在聽到被稱作掌門的謝衡之,還是會有些不适應,擺擺手說:“快去吧,不必管我,我今日只剩一場比試,肯定會贏的。”

霁寒聲點點頭後離開,等走了一段路,他才發現手裏還攥着給虞禾擦血污的帕子。

他猶豫了一下,将帕子疊得方方正正塞進懷裏。

——

三秋競魁有各仙門的仙尊長老來主持評判,謝衡之身為栖雲仙府的掌門,只需要走個過場,當一個見證,并沒有什麽事需要他親身去做。

事畢之後,他回了趟劍宗,師清靈要參加三秋競魁,蕭停正在陪她切磋。

見謝衡之來了,師清靈又鬧着要他指點。

謝衡之與師無墨約定,三秋競魁過後,二人解除婚約,他不知此事是否有告知師清靈。據師無墨說,他從前曾染上魔氣,導致閉關期間出了差錯,讓他的記憶受損,模糊了一些往事。比如他從前因為落魄草,曾與一女子稀裏糊塗成了婚,後來蠱毒解除,他便又回來了。

聽師無墨說起這些,他的內心并無波動,想必也只是些不重要的人和事。而眼下他有更多要關心的東西,一些無關緊要的記憶也不必急于恢複。

謝衡之沒有出劍,只是指點了師清靈兩招,而後并不委婉地說:“你贏不了霁寒聲。”

師清靈臉上的笑意立刻被他擊碎了,氣鼓鼓地說:“那你也不用說這麽直接!他是你的外甥,我還是你的師妹呢。”

謝衡之輕笑,說:“我不過實話實說,以免你對自己期望過高,輸了傷心又要一堆人哄。”

“我現在已經很傷心了。”

“是嗎,那算我抱歉。”他語氣裏卻沒有一點歉意。

沒多久,等霁寒聲也到了劍宗。師清靈還想再說,謝衡之卻不再久留。

霁寒聲到了劍宗的宗門內堂,見到了謝衡之與師無墨,朝他們二人各行了一禮。雖說霁寒聲是姑射山的人,但他是謝衡之的外甥,師無墨愛屋及烏,看他很是喜歡。加上這是個劍道上的好苗子,讓他更覺得可惜,要是能來他們栖雲仙府多好。

由于之前栖雲仙府出事,招致十二樓入侵,害了不少仙門。雖說最後有謝衡之力挽狂瀾,将局面扳回一城,許留雲卻仍是死在了樓疏雨手上,姑射山的法器也被迫失落。正是此事過後,才讓霁寒聲的師伯對栖雲仙府更加不滿。

栖雲仙府一直不曾給霁寒聲什麽交代,許留雲将搜尋法器下落的重任交予他,謝衡之認為他理應知曉些什麽。

“借花之陣的由來,栖雲仙府欠姑射山一個交代,仙府中的确出了敗類。”師無墨面色陰沉,但看到霁寒聲,語氣又緩和幾分。

霁寒聲問謝衡之:“舅父命、命我前來,是人找……到了嗎?”

“我已向人透露,各仙門會在三秋競魁過後,将奪回的法器上交栖雲仙府,包括姑射山。”謝衡之不相信以樓疏雨的能為,能查出法器都失落在何處,必定有人在背後相助。如今十二樓已無力再敢前來,若不能趁着三秋競魁進入仙府奪走法器,日後想再尋得難如登天。而衆仙府齊聚,想必有心之人也只能巧取。

“掌門的意思是讓你與你的師伯多加提防,以免有人暗中對姑射山不利。”

“可那人是、是誰?”

“尚不到最後一刻,我無法斷論。”

霁寒聲點了點頭,思慮過後,忽然又想起虞禾看謝衡之的目光。他知道兩個人過去定然是有些什麽,從神樹廟謝衡之抱着她的時候就能看出來。只是他不明白,為什麽回了仙府,他們又像是不認識一樣。

“你今日贏了比試。”謝衡之禮貌性地提了一句。

他在心底猶豫了一下,忽然說:“虞禾也贏了。”

這一句說得通暢,連他自己都有些意外。

然而謝衡之的面上卻沒有太多情緒,只是微皺了一下眉頭,師無墨的臉色卻立刻沉了下去。

霁寒聲不知自己是否是說錯了話,又或許他與虞禾這樣親近,讓謝衡之感到奇怪了,便又說:“她是我、我的朋友。”

然而他只是略一颔首,并沒有多問。

分明在閉關之前,謝衡之囑咐他代為照看,如今為何半點也不關心。

霁寒聲雖不解,但不知內情,也不好輕易發問,只能帶着困惑離去。

——

三秋競魁打得火熱,虞禾手持斷流,一路過關斬将,每次在小仙臺比試總能見到霁寒聲的身影,悔過峰的同門也來給她加油打氣。後來從前在她身上下過注的修士來看她,又開始往她身上下注。

虞禾修為見漲,實戰的經驗卻比不過那些修行三十年六十年的外門。因此不是對上所有人都能穩占上風,而她的弱點在遇上體修的時候格外明顯。

霁寒聲看她比試忍不住擔憂,師伯幽幽嘆氣:“你自己上臺也不見這樣緊張,擔心她做什麽?”

他又說:“我往她身上下了三十铢錢和一顆上品靈石,她要是輸掉這一句,就別想進姑射山了。”

小仙臺聚集了不少人,陸萍香在不遠處的看臺上,眯着眼打量那處的動靜,身側卻忽然多了一道身影。

“外門的比試?”謝衡之看到臺上一抹黃裙翻飛,劍法也略顯粗劣,被一個體修打出去了好幾次。不知為何能引來不少人圍觀,甚至能在其中看到姑射山真人與霁寒聲的身影。

“你也來看虞禾比試?”

謝衡之對面前一幕略感熟悉,卻又想不起個所以然來,他記得師無墨陡然一沉的臉色,猜想到她或許就是那位曾與他荒唐下結親的女子。記憶有損一事,未免被人借機對他不利,他一直不曾透露給外人。

對于陸萍香的話,他不置可否。

“我猜你在想,為什麽霁寒聲也來看虞禾比試。”陸萍香自顧自道。“虞禾仰慕霁寒聲已久,這一次比試後,她便要離開栖雲仙府,拜入姑射山了。”

謝衡之面上依舊是波瀾不興,全無被觸動的模樣,事不關己似地說:“如此也好。”

陸萍香沉默了好久,終于忍不住道:“我真好奇,像你這種人,有什麽是你放不下的,世上任何人事,都不足以撼動你的心,活得如此自在。”

他又說:“但我不羨慕,一丁點兒也不。”

陸萍香很少用這樣的尖銳的語氣與人說話,謝衡之垂眼看向他,語氣冷淡:“是嗎。”

“我可憐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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