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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虞禾深吸一口氣, 強忍着不讓自己發怒。
眼下還有要緊事,她暫且不跟謝衡之這種人計較。
“傅前輩?你們相識?”
謝衡之聽出她語氣中的咬牙切齒,一只手伸過去輕輕勾了下她的手, 被用力地打開。
虞禾甚至沒有回過頭看他一眼,顯然是被氣得不輕。
“解惑,自然可以。”對方答話的時候, 目光卻落在虞禾身上。
“你究竟是什麽人,為什麽要假扮師清靈?”直到這個時候, 她才發現謝衡之沒有與她說清楚的事, 遠比她以為的要多得多。
“義父!”
正當三人氣氛凝滞,各懷心思的時候, 身後傳來姚娉婷的呼喊聲。
她幾乎狂奔着朝臺上的人跑去, 曲流霞卻上前制止,她身形一軟,直接跪伏在地。一身的紫衣染了灰塵, 淩亂的烏發中露出一雙惶恐的眼。“是我無能,将他們引來了此地,是我害了義父……”
臺上的人用師清靈的臉, 露出一種平和淡漠的表情, 說不出的古怪。
“你做得很好,已經足夠了。”
虞禾發現在場五個人, 似乎只有她還是茫然的。
能帶領陽關道開啓天火誅魔,又讓謝衡之能尊稱一聲付前輩的人,這世上似乎怎麽想也難以找到第二個。但這麽想又不太可能, 實在太荒謬了……
“他的确是付須臾。”謝衡之看穿了她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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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禾猛地睜大眼, 就像是一道悶雷突然在她腦海中炸響一般,讓她整個人都懵了一瞬, 腦海裏只剩下一道渾濁的聲音不斷回響。
此時此刻,她有一種大腦在被人拳打腳踢的感覺。
倘若眼前害人無數的陽關道之首是付須臾,那曾經參破心劍得證大道的劍神又是誰?
虞禾仍難以置信。“可付須臾……不是參破心劍,一劍破碎虛空飛升異界了嗎?”
付須臾并沒有繼續遮掩的意思,甚至坦蕩道:“慚愧,我的确未曾參破心劍,至于飛升異界,只是彼時仙門用于掩人耳目的說辭。”
“為什麽要掩人耳目,因為你建立了陽關道?可你為什麽會變成師清靈?還有……”虞禾猛然間想起了斷流當初的失控,傳聞說斷流曾是付須臾贈予他師姐的佩劍,這樣一來,也就能說通為什麽斷流失控發動滅道劍陣,而她一死,劍陣便随之瓦解。
“為什麽你要殺我?”
須臾劍法有過失傳,滅道劍陣并不完整,因此無法收招,然而作為須臾劍法的創始人,以及斷流曾經的主人之一,付須臾利用滅道劍陣引謝衡之殺她,不會留下任何把柄,因為誰也不會想到他的身上。
“我與你,本沒有什麽恩怨。害你性命,是陸萍香所求,也是為了謝衡之。有他在栖雲仙府,恐怕諸事不便。”
付須臾騙了許多人,事到如今,他已經沒了作假的必要。
至于虞禾的身上,的确生出了許多令他始料未及的事。
他不曾想到,斷流會落到她的手上,更不曾想到謝衡之當真能使她複生。
樁樁件件,都讓他不得不注意到這個平庸的小修士。
虞禾望着眼前這位只在傳說中出現的付須臾,仿佛認知也在此刻被擊得粉碎。她當初就是因為一個心劍的傳聞,立志拜入仙門成為劍修,日後也能像付須臾一樣參破心劍,找到回家的路。
直到現在她才知曉,這一切都只是謠傳,就連付須臾也未能參破心劍,更不曾去往異界。
甚至這位受人仰慕,一生除魔衛道的劍神,也早就成了躲在暗處操弄風雲,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陰謀者。
緊接着虞禾猛然反應過來,方才付須臾所說的意思,是仙門謠傳他飛升異界,也就是說他做了什麽,讓仙門為此不恥,才想要掩蓋他真正的下落。
即便天火誅魔做法極端,付須臾這種天才,為了一個未完成的陣法,仙門何必要做到這種地步?
“你還沒說清楚,這些都是為什麽?”虞禾有些急切地質問。
姚娉婷語氣不善。“義父這麽做,都是為了天下蒼生,只有此法能真正令魔族斷絕,能挽救九境的萬千生靈。修士本就是承天之運,為蒼生大道而死,又有何妨?”
虞禾聽到這種話頓時心中憤懑,或許因為她也曾被卷入陰謀,為此死過一回,便更加為死去的千萬修士感到痛恨。
“你們有什麽資格操控旁人的生死,衆生有衆生道,強迫他人為你們的道而死,還要冠上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與邪魔外道有何區別!”
那麽多的修士,他們也懷有對往後的期望,或許像她一般天資不好,沒日沒夜地刻苦修煉,盼着除魔衛道,日後好去護佑蒼生,亦或是心有所屬,仍期許着能得到回應。
縱使他們大都是籍籍無名,卻也都是有血有肉的活人,有自己的故事和人生,憑什麽要為了旁人所認定的大道,不明不白的被推出去受死,甚至連自己為何而死都不清楚,所有的一切便化為飛灰。
“無論你如何說,一切都不會再改變。三十九日後,是對是錯,便交由世人評說。”
姚娉婷意志堅定,絲毫不為之動搖。
而付須臾卻只是聽着,并不被任何人的話觸動,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
甚至連他籌謀了兩千年的大計成功,他也并未感到欣喜,反而在望見天穹上出現那道裂縫後,好似心上也有什麽随之空了一塊。他能感受到的,只剩下一片虛無,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意義。
許多人都要死,他也不例外。
只是在此之前,他還要做一個了結。
“我知道你們想問什麽。”付須臾平靜道。“我在此處,也是為了一個解答。”
面對這個早該死在兩千年前的人,謝衡之并未流露出意外的神色。
查了許多年,他早就發現了一些端倪,只是未曾斷論。
天火誅魔與他并無幹系,人滅魔是自然,魔滅人也是自然,天地萬物各有各的命數,是長生還是殒滅,都在遵循各自的道。
于謝衡之而言也是同樣,他需要在乎的,就只有一個虞禾而已。
“真是可笑。”曲流霞看到此處,終于明白了是怎麽一回事。知曉了這位師父的真面目,他就算再好奇也不想摻和進這些渾水中。
“人既然已經找到,剩下的便是你們自己的仇怨,與我不相幹,我先走一步。”
無論陽關道犧牲修士的目的是什麽,仙門中折損數千弟子,這筆賬必定是要與他們清算。曲流霞早就與他們撇清幹系,不想事到如今還被這些破事連累。
更何況這付須臾看着謝衡之不相上下,都是仙門自己教導出來的瘋子,就該由他們自己解決。
只是姚娉婷卻不肯輕易離開付須臾的身邊,她掙紮着要擺脫曲流霞,與此同時,柳汐音與顧微也趕到了此處。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虞禾莫名感到胸口發悶。“這裏好像不太對……”
在對上虞禾的目光後,謝衡之的眼神都跟着柔和了下來,他輕嘆一聲,說:“我們可以不必理會這些瑣事。天火誅魔也好,陽關道也好,有些事,原本不必知曉得太多。”
虞禾原本還在生謝衡之的氣,然而付須臾的出現讓她一頭霧水,連火氣都被這團團疑雲給壓滅了。
“我答應尚善了,不能讓他也不明不白地死,我不想讓自己後悔……”她有些固執地認為,天火誅魔遠不止明面上所說的除魔。
“而且”,虞禾深吸一口氣,聲音壓低了一些。“而且你以前也說過,匡扶正道是好事,讓我盡管堅守初心,你會一直站在我這邊。”
謝衡之愣了一下,随即想起來,這種話的确出自他口中。是他化名謝筠之時,帶着虞禾四處游歷,她路見不平,有他拔劍相助。
虞禾自知能力不足,也怕給他惹上麻煩,他卻讓她盡管去做。
明明這些都是他教給虞禾的,他也曾是正道楷模,是劍宗弟子們敬佩的大師兄,虞禾被他護得很好,縱使這個世道混亂不堪,她也依舊善良正直,心胸寬闊。
到頭來,反倒是虞禾,自始至終道心堅定。
謝衡之沉默片刻,似是想通了什麽,忽地輕笑一聲,說:“是我忘了。”
話音才落,破妄分化出萬千劍影,攜帶着雷霆萬鈞朝着付須臾的方向殺去。
謝衡之毫無征兆地出招,饒是付須臾也驚了一下,他迅速身形一轉,如同一團黑霧般鑽出了師清靈的身體,高臺開始坍塌陷落,付須臾便從裂縫中鑽了進去。
“謝衡之!”姚娉婷氣憤地大喊。
柳汐音也是驚呼一聲,疑惑道:“師父,那女子是……”
謝衡之擡手,一團散發着白光的火焰,照亮了屬于師清靈的身體。
虞禾連忙跑近去看,方才還完好站在他們面前的師清靈,在黑氣消失後,就像迅速脫水的花朵一般,整個軀體都變得幹癟。
從前嬌俏美麗的劍宗千金,死後卻成了一具皮囊,被孤零零地丢在這魔域的荒城中。
虞禾心情有些複雜,正想着将師清靈的屍身想抱到一邊去,等仙門的人趕到,将她的軀體送回栖雲仙府也好。
然而下一刻,一團火猛然間在師清靈身上燒了起來。
美人便轉眼間成了焦骨,謝衡之收回手,沉聲道:“她不會希望自己的身體被旁人占據。”
到底是他看着長大的師妹,生死是天命,死後被用邪術侵占身軀,就是另一回事了。
見狀虞禾也沒有多說什麽,只是背後的顧微卻上前追問:“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她頓了一下,答道:“方才那人便是陽關道之首,峰主不是懷疑天火誅魔有假?只要抓到他,一切便有答案。”
至于付須臾這個身份,她還是沒有立刻說出來,連她都只是将信将疑,說出來這兩個人也要半天緩不過來了。
“那還等什麽,我們快去找他啊,萬一讓他給跑了怎麽辦?”顧微說着便拔出長刀,還不等幾個人回答,便獨自朝着付須臾逃走的裂縫跳了下去。
柳汐音朝着虞禾略一颔首,也跟了上去。
虞禾站在原地,無奈道:“你不是說了要讓他解惑,為何不發問便動手?”
“殺了他,也是解惑的一種。”謝衡之不喜歡被動的地位,與其受人牽制,跟随付須臾的步子,不如主動出招。
更何況,某些時候,死人反而比活人更值得相信。
虞禾想了想,覺得他的話似乎也有道理。付須臾活了近兩千年,也不知是用了什麽邪術,心性早已不比從前,與其耐着性子與他交談,還不如來硬的。
眼看着曲流霞就要将姚娉婷抱走,虞禾終于忍不住問她:“你真的相信,天火誅魔只是用來除魔的法陣嗎?”
姚娉婷并沒有斬釘截鐵地答複,反而是遲鈍了一下,才咬牙道:“我們的所作所為,都是在為九境着想。”
曲流霞卻冷嘲一聲,說:“固執,只怕你連向他發問都不敢,倘若所謂的誅魔大業,并未如同你所想一般……”
“你一個魔族,有何資格置喙我義父的所作所為!”
姚娉婷立刻反擊了回去,曲流霞卻仿佛被刺痛了一般,瞳孔微微一睜,随後氣極反笑,竟也不強拉着她走了。
“好,我今日還偏要你看清,看看你的義父,是如何個救世之法。”
說着他便強拉着姚娉婷,也從地心的裂縫中跳了下去。
等地面上只剩虞禾與謝衡之的時候,他才從容不迫地牽着她往前走。
“謝衡之。”她腳步慢了下來,出聲叫住他。
“怎麽了?”畢竟瞞着虞禾太多事,以至于被她叫住,謝衡之的語氣顯得有些心虛。
“我身體裏,究竟有什麽東西?”
就連姚娉婷都想用她體內的東西來救付須臾,這必定不是什麽簡單的法寶。
她一直不曾問過,是因為尚善告訴她,這法寶是謝衡之在魔域中找到的東西,不是搶了什麽仙門的至寶,她既不懂這東西的來歷,也不至于因此被仙門追殺。
但顯然,姚娉婷是知道點什麽的,至少知道她體內的東西,對付須臾也有效用。
既然已經到了這種地步,謝衡之也沒想要繼續瞞她。
“是最後一件聖骨法器。”
——
無妄海之上的借花之陣,謝衡之不是不知曉,請君入甕的法子雖拙劣,卻又的确有效。
他的确在天墟休養,無妄海上發生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的耳目。
他知曉姚娉婷想做什麽,也聽說過借花之陣無法逃脫,幾乎是必死之陣。沒有人會站在他這一邊,他只要趕去,就只能孤獨地死亡。
然而他熬過痛楚,終于從爐火中重生,為的不是走入旁人的計謀,成為受人擺布的棋子。
他自有辦法保住一線魂識的方法,需要犧牲修為,與借花之陣賭上一次。如此便能夠讓虞禾心軟,獲得與她重歸舊好的機會。
即便陣法險惡,人心難料,他或許會真的死在借花之陣中,也沒什麽不值得。
無論是劍決還是陰謀詭計,總是到了逼命的程度才有趣味。
無論是虞禾對他下手,還是尚善的突然出現,都在謝衡之的意料中。唯有虞禾縱身入陣法,與他同生共死這件事,他并沒有算到這一步。
或許也正是因為虞禾的闖入,他保住了魂識,即便靈力盡失,卻沒有被折損修為。
至于神志不清的事,早先有過預料,因他擔心自己的魂識會受到損傷,虛弱中再被人趁虛而入篡改記憶,他在借花之陣中便提前将智識封鎖,而讓他恢複神智的關鍵,是“謝筠”二字。
後來的僞裝,是貪戀這難得的共處,他不确定是否能被虞禾原諒。倘若他恢複正常,她也許就會轉身離去。
以虞禾如今的态度,對他雖稱不上親密,至少沒有再憎惡,抗拒他的靠近,對他來說已經是求而不得。他斷不會再讓任何人成為他們之間的阻礙,虞禾承認了他是謝筠,她還記得從前的過往,分明就是心裏有他。
他會像從前一樣,無論她要做什麽,都站在她的身邊。
——
朱雀城之下,有一個不見天日的宮室,付須臾就是躲進了這裏。
虞禾跟在謝衡之身側,思緒仍停留在謝衡之方才的話上。
傳聞中的聖骨法器,一直都只有九件,是由九位仙尊的遺骨煉化而成。而謝衡之卻告訴她,還有第十件法器,就在她的身體中。
且為了讓這第十件法器有足夠的威力,謝衡之在魔域中搜集到的奇珍異寶,幾乎都被他加以煉化,融在了法器之中,只為了能夠有鎖住魂識的力量。
八寶避厄瓶只是保住了她的修為,真正保她魂識不散的,是她體內的法器。
現如今的她,只要法器還在身上,便不會輕易死去。
“付須臾為什麽能活到現在?他為什麽能用師清靈的身體?”虞禾邊走邊問。
謝衡之答道:“是一種邪法,早在許多年前,付須臾的軀體便被損毀了。他想要存活,只能憑借奪舍,不斷更換合适的身軀。”
從前在婆羅山的時候,虞禾就喜歡看那些話本子,裏面不乏有鬼神志怪的故事,謝衡之就曾給她講過奪舍。
在仙門之中,奪舍是公認的邪術。而且往往是活人奪舍,方法也是千奇百怪,有靠蠱毒有靠術法,只是過程無一不痛苦慘烈。
此法不僅摧人心志,最重要的是,被奪舍的身軀用不了多久,等脫離的時候,疼痛的程度與扒皮抽筋無異。
謝衡之為了讓虞禾複生,查過太多的典籍,仙法邪術來者不拒,只要能有用。唯獨這奪舍的法子,他從來不曾考慮過。
“為了誅魔做到這般地步,未免也……”虞禾也不知道該如何評價了。兩千年多年,如此漫長的光陰,不斷地更換軀體,甘心忍受着非人的痛楚,就為了鏟除天下所有的魔物,這也太執着了。
正當虞禾暗自咂舌的時候,謝衡之橫過手臂将她攔腰抱起。
地宮之中劍意凜然,劍風所到之處,牆壁盡數坍塌,灰塵砂石四散開來,模糊了人的視線。
斷流率先開路,劍風蕩開塵霧,露出一張陌生的臉。
“付須臾。”謝衡之喊了他的名字。
又是新的皮囊,說話的時候,面部表情顯得格外僵硬。“竟然連前輩也不叫了。”
謝衡之幾乎連談話的餘地都不留給他,轉眼間破妄已經上手,一招接着一招殺向付須臾。
奪舍得來的身體,根基與修為都差了謝衡之一大截。
他們兩人本該毫無交集,只是在劍道上的天資出衆,讓他們時常被世人相提并論。
付須臾能看出,謝衡之刻意壓制了修為,不以根基碾壓,而是純粹地想在劍招上一試高低。
“呵。”他涼涼一笑。“謝衡之。”
劍鋒相接的瞬間,碰撞出清越的劍鳴聲,在昏暗的地宮中嗡嗡回響。
同樣是曾立足頂峰,又是同樣自甘堕落,自我又偏執的天才。
“我欣賞你,也厭惡你。”付須臾如此說道。
與自己太過相似的人,難免令人心中生厭。
“彼此彼此”謝衡之不以為意。
不遠處的顧微将一支箭架到麒麟骨上,催促曲流霞:“你倒是快些,趁謝衡之牽制住他,只要他中了這支一寸光陰,看到他的過往就知道如何解決了。”
曲流霞抿唇不語,眯着眼緊盯着前方的戰局。
虞禾也正在暗處,專心致志打量着正宗的須臾劍法,根本沒有注意到他們幾個的動靜。
柳汐音懷疑道:“能有用嗎?”
顧微忙說:“當然有用了!這可是我們玉虛境的法寶,威力可不是那些雕蟲小技的幻術可相比,只需一箭,便可令人回溯過往……”
“回溯過往有什麽稀奇的?”曲流霞渾不在意,壓制住一旁亂動個不停的姚娉婷。
“你懂什麽,用了就知道了。”
滿目寒光飛射如箭,兩人的劍招淩厲又變化莫測。行光十三劍兇狠非常,劍招飄逸無定,難以捉摸,而須臾劍法快如流星,不斷拆招解招。
明晃晃的白光映在牆壁上,如同翩飛的蝶影。
最頂尖的劍者交鋒,即便只是旁觀,也讓人受益無窮。
虞禾與柳汐音各自屏息觀視,生怕錯過一招一式。
然而就在關鍵之時,曲流霞彎弓蓄力,玉白色的箭簇離弦而出,化作一道流光直朝着謝衡之的方位飛去。
虞禾注意到了動靜,立刻持劍上前,作勢就要擋下這一箭。
然而在她的劍氣面前,這支玉白的細箭卻沒有受到任何阻礙,只聽遠處的三人一聲驚呼,細箭輕松穿過斷流,宛如一道無法被觸碰的影子,倏爾間刺入虞禾的身體。
細微的疼痛,像是針紮一般。
虞禾甚至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她低頭看自己的胸口,沒有看到任何傷痕,衣料與斷流一樣完好無損。
這是怎麽回事?什麽東西這麽古怪?
“虞禾!”
她聽到身後的謝衡之語氣慌亂,正想回頭說自己沒事,一個轉身,卻發現她已經身處另一片天地。
四周仍是黑夜,地上的泥水混着血,虞禾幾乎能感覺到一股腥臭難聞的氣息。
然而這只是錯覺,她發現自己什麽也聞不到,分明她方才還在地宮,現在突然來到了其他地方,顯然是那支箭有問題,讓她中了什麽幻術。
虞禾試圖擡起手給自己一劍,看看能否從幻境中出去,卻驚訝的發現,這一次的幻像與從前都不同。她沒辦法控制自己的身體,也無法有任何感受,只能透過這雙眼去旁觀。
“仙子,外頭的魔族太多了,這可怎麽是好啊,其他仙人什麽時候才到,再不來,我們這麽多人,都要活活餓死在城裏了!”
虞禾順着視線往上看,在高大的城牆上看到了朱雀城三個字。
朱雀城都廢棄多少年前了,現在居然還有百姓,除非她看到的是兩千年前的場景。
“還請衆位再等等,我師弟他們很快就會回來,只要我活着,魔族休想進城。”
“仙子可以不吃不喝,可我們都是凡人,哪裏撐得住?”
虞禾聽着這些陌生的對話,忍不住有些發愁,她現在應該是在做夢,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醒過來。
等百姓走了,一個修士走過來,愁眉苦臉道:“付音,再這麽下去,城中的百姓就要餓到吃人了。”
他說完後,注意到付音的佩劍,蹙眉道:“斷流去哪兒了?”
付音笑了笑,無奈道:“前幾日鎮壓一只魔蛟的時候,手上沒有稱手的法寶做陣眼,暫且用斷流替代,等過些時日我再取回來。”
對方嘆了口氣,幽幽道:“拿斷流做陣眼,等你師弟回來,必定要跟你計較。”
聽到斷流以後,虞禾才逐漸反應過來,這的确是兩千年前,尚未将兩境封印成魔域的時候,此時的邽州尚有人族居住。
她原本以為是中了什麽幻像,但這樣看來,更像是回溯到了兩千年前的人身上,看到了過去的畫面。
從他們的對話中也能聽出,付音就是付須臾的師姐,那位指導他創造出須臾劍法的斷流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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