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山外,還是山
第8章 山外,還是山
方臻自己說是露一手,在安向晨眼裏,可不止一手。不光會鑽木取火,兔子肉也烤的好吃。不知是不是太久沒吃過肉,反正安向晨覺得,今晚的烤肉和萬香樓大廚做的不相上下!
“萬香樓?”難得聽安向晨提到一點兒方家村以外的事,方臻興致勃勃。至于烤肉吧,他自己是沒覺得能跟正經廚子比。他一個當兵的,哪會擅長做飯呢,又不是炊事班的。不過說起炊事班,他還是感慨頗深的,因為那裏有他的好兄弟,好戰友……
“就是城裏的酒樓,到處都有分店的,很常見。”安向晨的話打斷了方臻的回憶。不過他這話說了幾乎等于沒說,除了知道萬香樓在城裏,其他的什麽信息都沒有。
信任是要一點點建立的,方臻也不急。他聽到萬香樓,也只是好奇多一些,還真沒想着從安向晨嘴裏套話。
“那我加油幹,争取今年到頭前,能讓你上萬香樓吃一頓如何?”
“哼,誰稀罕。”安向晨傲然扭過頭,掩不住嘴角的笑意。
兩個大男人,一只野兔也就是一頓的量,多了沒有。吃過烤肉,夜晚悄然降臨。
安向晨吃飽了就有些犯困,雙手抱着膝蓋,蜷在椅子上半阖着眼,要睡不睡的樣子,看着方臻收拾滿地的剩骨頭,“你埋它做什麽,我來方家村這麽久,就沒見過狼。”
“嗐,習慣了。”方臻的職業病作祟,不肯留下痕跡,将骨頭全埋進了小園子裏,再用草做一層僞裝。
“哼,哪來的習慣。”安向晨自個兒小聲嘟囔着,也沒指望方臻回答。
“诶,向晨,跟你商量個事兒呗。”方臻趁着他還有意識,又在難得放松的時候,便趁機将自己的盤算說了出來。無非是希望安向晨能老實在方家村待幾個月,至少越過了冬再做打算。
“诶,向晨,跟你商量個事兒呗。”方臻趁着他還有意識,又在難得放松的時候,便趁機将自己的盤算說了出來。無非是希望安向晨能老實在方家村待幾個月,至少越過了冬再做打算。
“除非走官道,不然就憑腳力,那山連着山的,別說你,就是我,全翻過去都難。”方臻下午燒了開水,倒在碗裏放涼了,這會兒端出來給安向晨解解渴,去油膩,“你就是再恨我,也不能跟自個兒過不去不是。”
安向晨想着方臻的話裏還是有幾分道理的。
經過幾次的逃跑,他都要逃出經驗來了。首先,官道是不行的,最開始那幾次,不管是白天跑,還是晚上溜,還沒跑出方家村的地界,就被村裏人逮了回去。甚至于那段時間,村長特地找了村裏的閑人在村口輪班,看見他有往這方向來的跡象,都要大張旗鼓地叫喚大家夥來抓人。單是被抓住就有夠腌臜的,一群人蜂擁而上,總有那麽幾個光棍垂涎城裏的美色,混在抓捕的人堆裏揩油,安向晨沒少被趁機吃豆腐,可是把他惡心得夠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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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不走官道,就得翻山。他沒爬過山,也不知道山外面是什麽景象。第一次爬山,沒爬到山頂,腿腳就哆嗦得不成樣子,他都不敢往下看,困在半山腰上,上不去下不來的,雙手緊緊揪着一處草根,一動也不敢動。從山下看,就見一個撅着腚的背影定在山上。原來那個方臻不但不救他下來,還叫來全村的老少圍觀他撅着腚的模樣,真真是令安向晨羞憤欲死。
後來的幾次嘗試,他心裏想回家的信念占了上風,硬是學會了爬山,登上了山頂。可等待他的,不是城市的繁榮,只是無盡的山脈。山外,還是山。
最後一次出逃,他咬牙翻過東山,跑進了深山裏。那裏的樹漸漸多了,野獸的叫聲開始若隐若現,還有不知名的爬蟲從腳面上飛速竄過。他忍着恐懼,一步步深入,卻再也找不到方向。他在深山裏困了三天,遇上進山打獵的方強兄弟倆。他不想被抓回去,只能提着一口氣繼續跑,卻因為不如兩人熟悉地形,在摔了無數跤,被樹枝劃破百十道傷口後,仍是被捉了回來。
被捉住前,他一腳踩空,半個身體陷進了一個洞裏。當時方強臉色大變,說是蛇窩,當即拉他出來,拽着他跑出幾裏地,才敢歇息。
這些慘痛的教訓,叫安向晨不敢再輕舉妄動,可讓他就此斷了回家的念頭,那也是絕無可能。
“你別誤會啊,我沒有不讓你回家的意思,就是你看這也馬上過冬了,你要是跑進山裏頭,鐵定頭天晚上就得凍死,不劃算吶。”方臻用洗過兔子的水澆在柴火上,保證完全熄滅了火,接着收拾好院子,熟門熟路抱起安向晨回了屋。“反正我也現在什麽都不記得,也不是非待在方家村不可。你想走,我也想走,難不成我還留在這兒種地?所以,你不如歇了那個心思,等我想辦法混出點人樣,咱倆光明正大的走不好嗎?”
好當然好!安向晨聽着就覺得前途一片光明,可現實呢,眼前的人真的能混出人樣,帶他回家?不是騙他,也不是安慰他嗎?
“你若是三年五載不成器,還想将我強留在這裏陪你嗎?”
屋裏黑,兩人看不清彼此的表情。安向晨沒見識過方臻的本事,不信也是情有可原,方臻撓着頭,苦惱應該如何展示自己過人的本領。
“這樣,給我一冬天,就今年冬天,我跟你約定,要是明年春天,這個家還是現在這樣兒,你就走,我送你走。要是大變樣了,你就給我一點時間。”方臻想來想去,只能以冬日為期,叫安向晨看到實打實的變化。
其實他大可以現在就送着安向晨離開方家村,于私,他舍不得,于公,安向晨既然能被人騙到這裏,估計在城裏的日子也好過不到哪兒去,就這麽讓他走了,他就真的能順順當當回家了?也未必見得。
“……一言為定。”安向晨思索片刻,應下了方臻的約定。
“好勒!”得了安向晨的承諾,方臻便樂颠颠出了屋,至少不用每日還分心安向晨的動向。“君子一言,驷馬難追啊。你睡吧。”君子兩字,被方臻說得格外重。
“那你呢?”安向晨純粹是好奇,問出口就反悔,他應該巴不得方臻出門,這樣就不用擔心晚上怎麽睡覺。
“別怕,我就在院子裏,你先睡,看給你困的。”方臻沒他那麽多想法。雖然他喜歡男人,也不是面前有個男的就時時刻刻滿腦子黃|色|廢料。在沒确定關系之前,他對安向晨,也是平常心。普通兩個男人睡一張炕,完全沒什麽可奇怪的啊。在部隊裏,他還睡過大通鋪呢。
方臻說完,不再理會安向晨,在院子“刺刺拉拉”幹起活計。
安向晨看了一會兒,只明白他在做木工,卻暫時看不出具體是什麽物件。看着看着,他的眼皮就開始上下打架。安向晨将炕櫃移到炕中央,自己躲在炕櫃後頭靠着牆和衣躺下,臨睡前唯一的念頭,便是想不明白,原來的方臻除了打他的時候有使不完的力氣,其他時候恨不能長在炕上,怎麽現在這個,就跟個停不下來的陀螺似的,沒見他歇過腳,這癔症還真是奇怪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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