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教她做題

教她做題

剛進家門，莊曉玲就聞到一股濃重的煙味，被熏得擰着鼻子，莊父坐在客廳裏，旁邊的煙灰缸裏插着滿滿的煙頭。

旁邊莊母吊着眉毛，語氣不善:“談了三個月的單子，說不簽就不簽，以後拉黑他們家，再也不合作了！”

“那是風尚，多少人求着合作，他家一個業務就能讓公司吃兩年，你以為會差我們一家小公司？”莊父板着臉訓斥道。

“大公司了不起啊。”莊母憤憤不平。

“你覺得為什麽突然在臨簽約的時候反悔了，風尚本來就是陸家的子公司，肯定是陸家那邊聽到什麽了，”莊父板着臉問，“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這個月陸家本該打過來的錢沒有到我這裏，李管家說是直接打到趙今今卡裏，”莊母冷笑一聲，“她卡早被我扣下了，身份證都在我這兒，想補辦都不行，我拿不到，她也別想花一分錢！”

“胡鬧！”莊父瞪着眼睛，“這事你不早說，看來陸家是對我們不滿了，這次卡單就是警告。”

他站起來踱步，“不行，必須得把她接回來，否則讓陸令姿知道就糟了。”

“陸家怎麽多年都沒管她死活，還能在意她住哪？”莊母扣着指甲，事不關己的樣子：“反正要去你去，我不想看那賤丫頭一眼。”

“你以為我沒去，因為你打了她，她非要你去道歉，不然不肯回來！”

“道歉？她想得美！”莊母狠狠的啐了一下。

莊母看到門口的莊曉玲，尖酸刻薄的臉立刻變得喜笑顏開，“曉玲回來啦。”

“曉玲，快來，”莊父臉上一喜，“你跟趙今今同班，去勸勸她，讓她趕緊回家來。”

莊曉玲不想告訴爸媽，她現在和趙今今的關系勢如水火，根本不可能好聲好氣勸她回來，而且她希望趙今今永遠不回來才好，萬一父母又開始寵愛她，那以後受委屈的就是自己了。

她推脫說：“我、我和她關系一直不好，怎麽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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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父氣的眉毛直跳：“她一向心軟，你跟她說兩句好話哄哄她就行了，這你都不會？”

“她不跟我說話。”

“不可能，”莊父太了解這個養女了，趙今今最是渴望親人的關心，哪怕是平時對她惡聲惡語的莊母，只要稍稍對她一笑，她立刻跟個哈巴狗一樣圍着他們轉。

莊父喝問：“你就是不想管對不對！”

莊曉玲低頭不吭聲。

莊父煩躁道：“滾滾滾，沒用的東西。”

莊曉玲什麽時候被爸爸罵過，眼睛立刻紅了，莊母心疼的把她攬在懷裏，“你有氣對趙今今撒，罵孩子算什麽本事！”

莊母拉着她上樓，“趙今今那個死丫頭，人賤，命更賤，我就不信，咱家少了她，日子還過不成了！”

莊父怒罵：“好好，你不管，我不管，等公司黃了你就開心了！”

莊父莊母開始了多年來的第一次冷戰，本想告狀的莊曉玲戰戰兢兢，把所有的恨意委屈都放在趙今今身上。

都怪她！

不是她，爸爸公司不會失去業務，爸媽不會吵架，更不會罵她！

全是趙今今的錯！

*****

莊家的雞飛狗跳，趙今今不知道。

因為即将到來的月考，她暫緩了打工計劃，開始專注學習。

雖然她之前學過課程，畢竟有一段時間沒有接觸，有些知識會生疏，這次物理測試，賀藝楓都看出問題，說她錯的題大部分是同一個知識點，她現在最快解決問題的方式就是刷題。

從放學寫到晚上，她連飯都忘記吃，陸峥從樓上下來時，看到女孩趴在桌子上的一堆卷子上睡着了，手上還握着一根筆。

她臉小小的，睫毛黑長，忽略那一頭耀眼的紅發，她其實看起來氣質很乖。

陸峥驅動輪椅，看到桌子上有各個科目的試卷，大部分密密麻麻填滿，只有一張數學卷子空了幾道大題，旁邊寫着一行字：【我能解開！不然我就吃了它！】

但是她列了兩個公式就寫不下去，估計是放棄換成其他卷子了。

他目光掠過題目，輕松解開，眼眸沉了一下，上樓又下來，當意識到他将解題的答案寫上卷子時，似乎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蠢事。

在他想銷毀掉這張卷子時，趙今今嗯了一聲，睜開了眼。

“陸峥？”她眨了眨眼。

目光滑到他手邊的卷子，他像是被叮了一下，立刻放下卷子，趙今今拿着卷子驚喜的喊道：“你做出來了？！怎麽解開的？”

她眼睛亮的仿若夜裏的星辰，看着他的目光裏有驚喜，有期待，還有……他不敢确定的敬佩。

他有種漂浮在半空中的不切感，誰會敬佩他這樣的廢人。

他垂下眼，不去看她的眼睛。

那目光太亮，會被刺到。

她聲音清脆悅耳，“你……能不能教教我？”

陸峥心頭一刺，瞬間恍悟。

這就是她勾引他的新手段？

想明白這點，剛才的無措簡直成了一場笑話。

他語氣冷森森的，“你應該聽過我的事了。”

趙今今心想那天張姨警告她不要再靠近陸峥時，他果然聽到了。

“她是個聰明人，你該學學她。”陸峥冷冷道。

“我很笨，聽不懂她的話，”她小聲說：“如果你想讓我知道你的事，我願意聽你說。”

她目光澄清，那樣坦直的看着他，仿佛像一面鏡子，将他的醜陋、逃避、以及深深地自我厭棄分明的照出來。

陸峥怔愣的同時，一股怒火升騰到胸口。

她就這麽想讨好陸令姿？

想要從他這裏打探消息，再去傳話給她？

還是她覺得稍微對他好一點，誇他兩句，他就會信任她了？

他沒那麽好騙！

趙今今看到坐在輪椅上的陸峥緩緩露出一個笑，那笑容陰森，帶着嘲諷、了然，似乎看透了她的一切，靜等着預料中她的下一步行動。

“你為什麽想要知道我的事？”他反問道。

她當然想知道了！

他本該是溫柔的性格，現在卻性格大變，到底是什麽事造成他的改變？

還有他被陸家驅逐，他的斷腿，她要了解原因，才能夠幫助他。

因為她知道後面他會遭受什麽。

在被陸家驅逐後，他會經歷喪母喪叔、血緣親人全部意外而亡，之後被奪家産，孤立無援，連學校都去不了。

她想要改變劇情，讓他不再遭受這些痛楚，成為書裏那個風光霁月的人。

可說出這些，會被當做瘋子吧。

看到她的沉默，陸峥的表情冷了下來。

果然，不會有人無緣無故對他好。

他轉過輪椅，獨自上了二樓。

趙今今低頭看着他寫過答案的卷子，手指摸過他寫過的淩厲漂亮的字，桌子上還有一根他留下的筆，她握在手裏沒有放開。

沒關系，他以後會明白的。

*****

第二天一早，趙今今做了皮蛋粥和酸湯肥牛，去敲陸峥的門時，他沒開門，也不說話。

“陸峥，我做了早餐，你記得吃。”

裏面冷漠的安靜。

“那我去上學了，晚上見。”

她背起書包離開，聽到門聲，陸峥打開門，外面放着淡香的食物，他低頭盯了許久，輪椅滾動，又将門關上。

趙今今是在上學路上發現莊父的未接來電，昨天他一共給他打了十多次電話，确定她不接之後才放棄。

莊父為什麽來找她？

趙今今提起警惕，覺得這件事沒完。

果然，午休老袁把她叫出去談話。

老袁覺得近期趙今今表現太好了，不曠課，不化妝，成績上來了，還帶動了全班的積極性，可昨天接到她爸爸的電話，他驚奇了，趙今今竟然和家裏鬧矛盾，快一個月沒回家了。

為了照顧她的自尊，他沒在辦公室談話，兩人并肩在學校的花園裏走。

老袁勸說：“昨天老師接到你爸爸的電話了，父母和兒女沒有隔夜的仇，你一直不回家，父母肯定擔心你，聽老師的，放學回家跟父母談一談。”

莊父竟然找她班主任來當說客，是篤定了她不會把家裏那些腌臜事跟外人說？

趙今今悶頭不吭聲，任由老袁勸說，腳步卻慢慢轉移，有意帶他去往一個方向。

沒多久，不遠處的花叢裏聽到一個尖利的女聲。

“我媽說了，趙今今愛在外面鬼混就去好了，反正她不姓莊，丢的不是我家的臉！”

“你倆不是姐妹嗎？”

“誰和她是姐妹，你看她有尊重過我這個姐姐嗎，上次還拿拖布打我呢，忘恩負義的賤人！”莊曉玲惡狠狠的罵道，“如果不是我家收養她，她還在孤兒院待着，學都沒得上！”

“我家養她，還不如養條狗，狗見了主人還會叫兩聲，她連狗都不如！”

老袁站在原地愣了好久。

昨天在電話裏莊父口口聲聲說擔心女兒，拜托他好好勸趙今今回家，聲聲是慈父心切，他以為莊家肯定對趙今今是好的。

結果他聽到什麽！

莊曉玲這個态度，擺明了平時在家裏都不拿趙今今當家裏人，孩子這個态度，和家長脫不了關系！

他低頭去看趙今今，她低着頭，略長的頭發遮住了眼睛，肩膀微微顫動，像是聽慣了這些話。

一瞬間他似乎明白了原先趙今今奇裝異服各種招搖的樣子。

這孩子，是想吸引養父母的注意吧，哪怕是學壞，起碼能被看到。

老袁心疼極了，正要去喝止莊曉玲，旁邊一個女孩沖了出來，“你不準罵今今！”

莊曉玲被撞破，驚慌了一下，看到來人冷笑了下，“我說我的，關你什麽事。”

商雪握緊拳頭，“你罵今今了，我就要管！”

“現在來裝好朋友，前幾天和傅之衡一起玩的人是誰，你明知道趙今今喜歡他快瘋了，安得什麽心！”

“我是去和他說清楚的！”

“鬼才信！”

“夠了，”老袁站出來，看到有老師，所有人都安靜下來，老袁沉着臉看着莊曉玲，“你回家轉告你父親，他拜托的事我幫不了。”

莊曉玲臉色一白，她昨天就挨了一頓罵，雖然不知道爸爸說了什麽，但肯定自己落不到好。

“還有，我們學校注重成績，但一個人的品質更加重要，不要以為施恩給別人，就可以頤指氣使，這樣的人，我的班級不歡迎。”老袁訓得莊曉玲嘴唇一顫，這簡直就是在說她品行不良，不配在實驗班待了。

她從沒被師長如此劈頭蓋臉的訓斥，羞憤的渾身發抖，周圍人看向她的目光都不對勁了。

再去看趙今今時，多了幾分同情和理解。

原來趙今今以前在家裏的日子并不好過，畢竟是養女，怎麽能不受氣？

為了保護自己，脾氣大一點，也是正常的，何況最近她變得好多了。

原本對趙今今絲毫不同情的一些人開始對她改觀。

“今今，你還好吧。”商雪過來，抱住她的胳膊。

老袁對商雪印象好極了，這個能為好友出頭的孩子能陪着趙今今，肯定能夠安慰她。

他不再提讓她回家的事，“趙今今，以後你需要幫助一定要告訴老師，老師會幫你的。”

“謝謝老師。”

“回教室吧。”

商雪挽着趙今今走，小聲說：“今今，你別傷心，我會一直陪你的。”

趙今今只覺奇怪，商雪怎麽會這麽巧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