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煙不錯

煙不錯

陽光下，男人漆黑的眉眼顯得格外桀骜恣肆，明明是一副什麽都不管什麽都不在乎的跋扈模樣，說出來的話做出來的事卻截然相反。

北冬眼睫顫了顫，挪開視線，慢吞吞地哦了聲，低頭整理圍巾。

他下半張臉埋在圍巾裏，呼出的熱氣覆在圍巾上，熱意漸漸蔓延至了臉頰。

北冬借着整理圍巾的動作摸了摸臉，冰涼的雙手貼在臉上，腦袋都清醒不少。

他轉移話題道：“簡助理呢？”

傅欽戎懶懶地說：“回公司幹活了。”

他理不直氣也壯地說：“想了想，付他那麽高的工資，得人盡其用。”

“所以換我來偷懶。”

北冬：“……”

傅欽戎漫不經心地瞥了他一眼，見他低垂着眼睫，線長的睫毛遮掩住了眼底的情緒。

摸不準他在想什麽，開口問：“還要去其他地方嗎？”

北冬搖搖頭：“沒有。”

傅欽戎看了眼時間，下午三點，再拖會兒太陽就落山了，吹風更冷。

“那先回去。”

他轉動方向盤，一腳油門踩到底，駛向西頤小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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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別墅後，北冬突然想起來被自己忘記的事情：“對了，我去山上的時候遇到傅景城了。”

傅欽戎下車的動作頓住，有些詫異：“傅景城？”

北冬點了點頭，把見到傅景城後發生的事情、對話，事無巨細地說了一遍。

傅欽戎聽完，若有所思地問：“他沒自我介紹？”

北冬應道：“沒有。”

傅欽戎挑了挑眉，好奇地問：“那你怎麽認出他的？”

北冬實話實說：“他和傅景斌長得很像。”

傅欽戎哦了聲，順着他往下說：“對，他們倆是挺像的，繼承了糟老頭的低劣基因，醜得不分上下。”

北冬：“……”

傅欽戎食指轉着車鑰匙，提醒道：“以後如果一個人遇到他，不用搭理他。”

“那貨比傅景斌要臉，野心更大，明面上不會做什麽事。”

北冬聽懂了，傅景城喜歡玩陰的，會在背地裏搞事。

其他沒什麽事要說，他解開安全帶下車，走了兩步，突然發現車庫裏多了輛黑色的四座跑車。

車身全黑，嶄新的一塵不染，甚至連車輪都是幹幹淨淨的，非常惹眼。

北冬多看了兩眼，緊接着，眼前多了一把漆黑的車鑰匙。

“給你訂的車。”傅欽戎說。

北冬眼前一亮，接過鑰匙，笑彎了眼：“謝謝老板。”

他下半張被圍巾遮掩着，只能看到彎成月牙似的眼睛，朝着傅欽戎笑了一下，又很快挪開視線。

傅欽戎将他細微的變化盡收眼底，心想，鑰匙給早了。

連個梨渦的影子都沒瞧見。

他繼續說：“鑰匙是給你了，但得等你病好了再開。”

北冬乖乖點頭，對他說：“你先進去，我去車裏坐坐感受一下。”

傅欽戎嗯了聲，知道他想做什麽，走過去說明了一下敞篷的按鍵，替他蓋上了敞篷。

“不舒服就出來，別硬抗。”

“好。”

北冬低着頭，坐進副駕駛。

新車有股味道，悶在裏面本該是覺得更惡心，北冬卻莫名其妙覺得還行。

是難受的，但又沒有那麽難受。

應該是因為這輛車沒有啓動吧。

北冬吸了吸鼻子，唇齒間盡是圍巾淡淡的香味，和傅欽戎身上的味道一樣。

傅欽戎沒有直接進屋，而是站在幾米外，沉思自己認識的人中有誰有宗教信仰。

想了好一會兒，都沒想出一個名字，最終決定霍霍陸君同。

【森城第一深情：老陸，假如你信道教。】

【陸君同：我是黨員，我不迷信。】

【森城第一深情：假如兩個字認識嗎？】

【森城第一深情：假如你信道教，然後今天去拜了財神，拜完後我和你說，財神管不了的我管。】

【陸君同：？】

【陸君同：踢翻狗糧.JPG。】

【森城第一深情：你會覺得我冒犯到你的信仰了嗎？】

【陸君同：會。】

【陸君同：還會想你小子算老幾？竟然敢和我財神爺爺比？】

傅欽戎盯着這行字看了會兒，心想，老陸雖然母胎單身，但腦子也不算蠢。

和他想得差不多。

如果不是因為覺得他冒犯到了財神，小滄為什麽今天要避開他的視線？

傅欽戎轉而點開簡叢的微信：【買個開過光的財神神像回來，配套的神龛什麽也安排好。】

【簡叢：需要什麽材質的神像？】

【森城第一深情：有什麽類型？】

【森城第一深情：算了，買純金的。】

【森城第一深情：盡快！】

【簡叢：收到。】

北冬不知道傅欽戎在想什麽，只覺得之後兩天的傅欽戎有點奇怪。

電視機萬年不變的新聞頻道變成了CCTV宗教文化頻道。

客廳的香薰變成了和寺廟有些相似的檀香味兒。

北冬不知道傅欽戎又犯什麽病了，心裏雖然有些好奇，最終還是按捺住了蠢蠢欲動的好奇心。

安穩了兩天，周六早上，北冬剛吃完早飯，就收到了趙康順發給他的開庭消息。

他有些驚訝，忍不住打字問：【這麽快嗎？】

按理說兩三個月開庭都算快了，現在滿打滿算才半個月。

【趙康順律師：是的。】

【趙康順律師：傅先生希望能盡快結束。】

北冬指尖頓了頓，這個傅先生顯然是傅欽戎的爸爸。

剛回複趙康順自己會準時到，樓梯上突然響起了傅欽戎打着哈欠的聲音：“今天去財神廟麽？”

“我和你一起去。”

北冬實話實說：“不去。”

“趙律師剛剛和我說，一個小時後，景投的案件開庭了。”

傅欽戎拿出手機看了眼：“哦，他也發給我了。”

他又打了個哈欠，嗓音帶着沒睡醒的困倦：“我帶你過去。”

北冬看了他兩眼，見他眼下淡淡的青黑，猶豫地說：“我找簡助理或者坐公交車過去就行。”

“不用，”傅欽戎瞥了他一眼，吊兒郎當地問，“我開車技術不比小簡好麽？”

北冬想了想，對他說：“你坐車的技術比簡助理的更好。”

傅欽戎：“……”

他走下樓，站到北冬面前，直勾勾地看着那雙琥珀色的眼睛。

半晌，似是想通了什麽，唇角一松，似笑非笑地說：“想讓陪你坐車？”

不等北冬開口，又大發慈悲般地應道：“行吧。”

“我讓小簡過來。”

北冬：“……”

半個小時後，簡叢過來，開着新車載他們去了法院。

非法經營和高利轉貸的事是方強實打實做的，另一方面，他和他的家人也被打點過了，審判沒有任何辯駁，直接認罪。

本該持續一段時間的審判，在短短一個小時內就判決了。

方強被判了七年有期徒刑，其他手下也被判了1到5年不等。

審判結束後，北冬去廁所洗了把冷水臉。

冰冷的水撲在臉上，水珠滲進眼睛，涼涼的，帶着些許不适的微痛。

北冬緩緩呼出一口氣，餘光瞥見一個男人叼着根煙往外走，開口問：“哥們兒，還有煙麽？”

男人看了他一眼，遞給他一根煙，順便給他點了個火。

北冬是會抽煙的，但他很少抽。

這具身體顯然是不抽煙，吸了一口，有些不适應的低咳了兩聲。

北冬慢慢地吐出煙霧，看着鏡中煙霧缭繞的臉龐。

他不知道原身是怎麽死的，日記本中雖然經常出現想死之類的話，但身上沒有自殺的痕跡。

方強的誘導借債是壓在原身身上的厚厚一摞稻草，不是最後一根，但也脫不了幹系。

北冬掀起眼皮，對着鏡子說：“錢還清了，人給你解決了，二審也翻不了。”

“你可以安息了。”

這條命他會好好珍惜的。

下一秒，傅欽戎吊兒郎當的模樣出現在了鏡子裏，漆黑的桃花眼看着他，帶着幾分疑惑。

“什麽安息？”

北冬指尖一僵。

緊接着，傅欽戎的目光從他臉上挪至他指間的香煙，眉心皺了皺：“你什麽時候開始抽煙了？”

“我咳、咳……”北冬張了張嘴，不小心吸進去一口煙，又咳了起來。

見狀，傅欽戎往前走了一步，奪下他手裏的煙，輕輕拍他的後背：“不會抽別抽。”

北冬想說話，張嘴又是一陣咳嗽。

傅欽戎看他咳到眼尾都泛着紅，以為他在嘴硬，不再說煙的事情，随口說：“你再洗個手，我去外面等你。”

說完，徑直走出廁所，關上門，随手把一旁寫有“故障中”的牌子挂到門上。

他站在門外，漫不經心地想着，安息……

聽起來就不是什麽好詞。

是在想媽媽嗎？

淡淡的煙草味飄至面龐，傅欽戎低頭，他手上還拿着北冬剛抽過的煙。

煙紙似乎被水珠濺到了，有一塊的顏色微深。

傅欽戎盯着看了會兒，腦海裏盡是北冬剛才吞雲吐霧的模樣。

鬼使神差地，他緩緩擡手，輕咬住煙，抽了一口。

接着又抽了一口，一次又一次。

北冬緩過來打開廁所門的時候，看見的就是傅欽戎正在抽煙的模樣。

他指間的煙看起來還有點眼熟。

透過煙霧，四目相視，傅欽戎幹巴巴地說了句：“這煙不錯。”

北冬慢吞吞地哦了聲。

不到十塊錢一盒的煙，的确挺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