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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到醫院的人是江崇。

他打了好幾個電話都聯系不上李玥,還好找到了夏蔓。

醫院的走廊裏,他終于看到了夏蔓,急迫的開口問:“李玥怎麽樣了,我看新聞上說她車禍了,她要不要緊?”

夏蔓坐在椅子上,看到他後冷冷地擡眼,不緊不慢的說:“呦,大忙人,難得你有空來醫院關心玥玥,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江崇急得不行,“李玥到底怎麽樣了!”

夏蔓繼續諷刺道:“你們都分手了,管她怎麽樣幹什麽,回去找你的盈盈妹妹才對吧。”

江崇瞪着眼睛,警告式地吼了一聲她的名字:“夏蔓!”

“怎麽,我說錯了嗎!”夏蔓一點不俱,冷哼了一聲,“去年年底李玥受傷半夜一個人去醫院,當時你在哪兒!”

江崇懵了一秒,“她受傷了,什麽時候?”

“你和李玥去爬山,馮盈盈非要跟着去的那次,馮盈盈拉着李玥摔倒,你要送馮盈盈去醫院,把李玥一個人扔在山上,你知不知道她一個人走下來,天黑了回到家才發現自己腳踝受傷,當時半夜三更她是一個人去的醫院,你卻在陪馮盈盈!”

江崇慌亂起來:“我、我不知道這件事。”

“你不知道?”夏蔓一下子站了起來,怒不可遏的看着江崇,“你知不知道因為她這次腳踝受傷,才導致她舊傷複發,所以才在接下來的比賽中發揮失常,最後導致摔倒不得不手術休養,如果不是因為馮盈盈拉倒她,如果不是你忽略她,她根本不會像現在一樣從賽場上退下來,她是運動員,你知不知道比才對她意味着什麽,那對她有多重要!”

江崇退後一步。

他從沒想過,李玥受傷還有這層原因。

“我、我真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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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你不知道,如果你關心她,怎麽會沒發覺她受傷了,你連原因問都沒問過,現在來裝情聖了。”夏蔓毫不客氣的奚落。

江崇心裏一澀。

原來這麽久以來,他忽視了李玥這麽多,她默默忍受了那麽多的委屈,明明是他應該陪在她身邊的,卻無意中錯失了這麽多時間。

“她應該早點告訴我的啊。”

如果她跟他說了的話,他怎麽會坐視不管呢,他怎麽會忍心讓她一個人半夜去醫院。

夏蔓翻了個白眼,“告訴你有什麽用,她說了多少次,你們倆約會不要讓馮盈盈來,你聽了嗎。

你不僅不聽,還反過來責怪玥玥亂吃飛醋,不懂事!

你自己想想玥玥是多麽好的人,我高中辍學沒有錢,是玥玥把所有的積蓄借給我,對我一個朋友她能這麽義氣,何況你是她的男朋友!”

江崇心頭一痛。

李玥對他好嗎,當然是好的。

生日的時候,她會精心給他準備親手做的禮物。

吵架的時候,總是她低下頭來主動跟他和好。

喝多的時候,是李玥深夜做好醒酒湯給他喝,照顧他,關心他。

每天晚上,她都會等他回家。

有時候他說太晚就不用等他了。

李玥會笑着說:“沒關系的,我喜歡等你。”

因為他們過去一年裏能相處的時間太少,李玥說現在她暫時休息了,可以多陪陪他。

一直以來,她對他太好了。

以至于這麽久以來讓他漸漸忽略掉那些好,他完全沉浸這種舒适的關系中,忘記了去關心她的感受,總是理所當然的享受,可明明那不是理所當然的。

越是回憶從前,悔恨的痛楚越加折磨着他的心髒。

他幹啞着嗓音問:“李玥不喜歡百合花嗎?”

夏蔓:“玥玥最喜歡的是栀子花,你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吧。”

江崇:“……”

他心頭仿佛被狠狠地碾了一下,苦澀從舌根蔓延,他艱難地吸了一口氣:“我想看看玥玥……”

夏蔓一口拒絕:“看什麽看,玥玥不需要你來看她,你們已經分手了!”

江崇知道李玥沒把兩個人分手的事情告訴李三金,這件事一定還有回轉的餘地,可沒等他開口,夏蔓碾碎了他的希望,“我直接告訴你吧,玥玥沒事,但她不會見你的,要不是因為你媽,她會出車禍嗎!”

江崇一愣:“什麽?”

“你媽知道你倆分手後質問玥玥媽媽是不是玥玥做了對不起你的事,玥玥接到了她媽的電話,一時才沒注意到街上開來的車!”

什麽?

他媽把他們分手的事告訴了李三金?!

江崇只覺得血壓直往顱頂上沖!

有夏蔓擋着,又聯系不到李玥,尤其是在知道他媽的所作所為後,他知道今天是見不到李玥了。

江崇只能憾然地離開了醫院。

天空飄起了小雨,江崇低頭穿過醫院花園,沒有注意到就在他左前方的長椅上,背對他坐着的人正是李玥。

新聞上說的車禍只是一場小小的意外,李玥僅僅是退後時擦傷了手肘,司機很負責把她送到了醫院,因為在街上被認了出來,不少媒體開始傳播她車禍的新聞,剛剛她聯系了經紀人已經對外說明自己沒事的消息。

可此刻的她狀況并不算好。

剛才她的教練熊耀和師妹袁婕來醫院看她,見她沒有大礙,熊耀說:“在新聞上看到你出事的時候可吓壞我們了。”

李玥知道媒體為了誇大說她情況很嚴重,加了一些捕風捉影例如以後不能比賽的說法,打趣說:“熊教練怕我以後不能上冰給你争名額啦。”

熊耀避而不答:“你現在這樣好好養着挺好,等過幾天你沒事了,回隊裏看看,你幾個師妹挺想你的。”

李玥笑着答應了,可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等熊耀離開,袁婕才溜進病房,在隊裏,李玥對這個19歲的小師妹很是照顧,兩個人關系不錯。

“師姐,你腿沒事吧?”袁婕圓溜溜的眼睛裏寫滿了擔心。

“沒事,”李玥站起來給她走了兩圈,“你看,是不是沒事,新聞上說得吓人罷了。”

“那你什麽時候能回隊裏啊。”

李玥瞧出她神色不對,問她:“出什麽事了?”

袁婕皺着眉頭:“今年世錦賽的名額很可能要給韓曉羅了。”

韓曉羅是隊裏小她三歲的女單隊員,成績雖然不如她,可人年輕,爆發力強,是個值得培養的選手。

李玥緊抿着唇,目光沉重。

如果她還在隊裏,名額當之不讓會是她。

可偏偏自己的腿傷還要療養,不能長時間的進行劇烈的運動跳躍訓練。

“不是還沒有到選拔的時間嗎。”李玥故作輕松地一笑,“醫生說再過幾個月我就好了。”

袁婕嘆氣:“不是的……”

李玥想起袁婕臉上那種不忍又帶着點痛心的表情。

她說——

“隊裏的領導覺得你身上傷病多,成績不穩定,這麽久沒出成績,不如換年輕人培養。”

“當然不會讓你退隊,你最近挺出名的,他們打算讓你簽約gg代言,給項目增加曝光。”

“現在隊裏重點培養呂琦、韓曉羅幾個,明年的比賽名額多半會從他們當中選。”

她已經被放棄了。

李玥覺得隊裏的考量沒錯,為了成績,自然穩妥為重。

她現在還要休息,等完全恢複再訓練又要很久,哪裏比得上經過了全年辛苦培訓的隊員。

送走了袁婕之後,她接到了她媽的電話。

李三金也看到了新聞的消息,再三确定她沒事之後,這才放下心來,緊接着她突然問:“李玥,你是不是有事一直沒跟我說。”

她媽總是喊她姑娘、乖寶或者小名,一旦正經地喊她大名,往往是真有事了。

李玥緊張起來,一時沒敢說話。

李三金:“江崇他媽給我來電話了。”

李玥心情沉重,深吸一口氣:“我和江崇是分手了。”

“什麽時候的事?”

“有一段時間了。”

李三金重重的呼出一口氣,李玥脊背都涼了。

可她媽沒有訓她,只是說:“李玥,你回家吧。”

李玥渾身一僵,她聽得出她媽話裏的意思,張了張嘴,喃喃的喊了聲媽。

李三金勸她:“你留在那兒也沒意思了不是嗎。”

李玥感覺胸腔的空氣在一點點被抽幹,她啞着嗓子說:“我留在這兒不是為了江崇。”

“可你現在留在那兒還有用嗎。”她接着說道:“姑娘,咱別滑了,這時候退了挺好,不然你拿不到金牌,不是更讓人笑話嗎。”

這句話像一把劍狠狠地插入心髒。

她知道自己一直沒有出成績讓網友和粉絲失望了。

從前江崇總是勸她放棄,現在隊裏也真的打算另外培養新人,可當讓她放棄的這個人變成她的媽媽,李玥完全被破防。

來自最親的人的話語總是能夠輕易的劃破內心防線。

李玥覺得這一刻仿佛她被推入暴曬的烈陽之下,周圍響起轟隆的震聲,就四年前在機場,在萬衆期待的矚目下她失利沒有奪得獎牌,回國時機場裏那麽多人沖她喊:“李玥,你太讓我們失望了!”

那些聲音像一只無形的有力大手,按在她的後頸逼着她低頭,告訴她:你做不到。

在冰上一次又一次的跌倒沒有讓她沒有放棄,錐心的疼痛不曾令她倒下,可這一刻內心的信念真的被動搖,仿佛曾經的努力全是一場笑話。

她該放下嗎?

現在放下,起碼不會在失敗後,被說上一句:“看吧,我早告訴過你的,你不行。”

她可以忽略網友的質疑,可以接受隊裏的放棄。

可如果連一直支持她的至親都不再相信她,她還怎麽走得下去呢。

雨水落在臉上,她仰頭看了看烏雲沉沉的天空。

“真像啊。”

和十六歲那年一樣的雨天。

她一直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在那個雨天她見到了她爸。

兩個人猝不及防的在街上相遇,孫志強認出她,表情意外又尴尬。

他手裏拎着一個生日蛋糕,一看就是準備給他兒子買的。

李玥盯着他,突然開口:“你還記得我哥嗎。”

孫志強像是完全沒想到他會問起這個,臉色沉了沉,“我怎麽會不記得!”

李玥抿着嘴唇,眼裏露出幾分怨憤。

如果他記得,就應該知道今天是她哥的忌日,他怎麽能在哥哥的忌日,給他新婚的小兒子過生日!

誰知,孫志強面露失望的看了她一眼,很小聲的說了句:“怎麽死的偏偏就是你哥呢。”

後面一句話其實他們都心知肚明:為什麽死的不是你呢。

李玥以為自己早在心裏放棄這個只有血緣沒有感情的爸爸了,可沒想到,在聽到這句話後,心髒狠狠地被戳到了。

她不記得之後孫志強還說了什麽,她只想離這個讓她無法呼吸的人遠一點!再遠一點!

跑到一個自己不認識的地方後,天上突然下起了暴雨。

她不知道自己在哪裏,沒有帶錢包手機,只能一個人躲在廊下躲雨,可周圍好冷,只有她一個人。

就像現在。

李玥看着空寂的花園,雨水染濕了全部,只剩她自己。

一片陰影罩在她的上空,雨水被阻隔,寒風不再襲。

她心神一動,擡頭看到了俊廷執傘的程牧昀。

是他。

還是他。

每次她軟弱無助的時候,他都能恰好的出現。

他好像一直在。

李玥濕潤的眼睫微顫了下,雨聲耳邊在淅瀝響着,周圍冷地寒顫,她胸口卻一片滾燙。

“你怎麽來了?”她用很輕的聲音問。

程牧昀:“我想見你。”

雨水落在他西裝的肩上,染出大片的深色水澤,他彎腰用傘為她遮風避雨,漆黑的眼眸牢牢地鎖在她身上,嗓音低沉:“你想不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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