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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望月桂宮,全京市最高的大平層,俯瞰全城夜景。
暗沉的木質牆體內斂低奢,依舊幹淨得一塵不染,偌大落地窗透過清涼月色,真正宛如月桂宮。
王見秋在這住了一個月,看到玄關處層疊的游魚感應燈還是會怔住,游魚戲水,明珠瑩亮。月桂廣寒宮一樣的地方,住着仙人月兔,她怎麽就住進來了?
她照例認真上課、吃飯、兼職,存好每一分錢,記錄每一筆消費。把存折放入背包最裏層,藏得嚴嚴實實。
夜晚十點,祝風休準時在酒吧裏出現。他有時來得早,就在卡座裏等着,微笑着拒絕來來往往搭讪的人;有時來得晚,就在車裏等着,處理公務,或是閉眼假寐,但從沒有讓司機單獨來接人的時候。
他也覺得詫異。
祝風休的耐心其實并不多,能用三分鐘解決的事,不想用五分鐘解決,向來只做最效率的選擇。
所以最不喜工作效率低下的員工,工時結束請立馬下班,不要拖延,不要加班,去享受下班生活。
但他對王見秋的耐心真是與日俱增,連這麽髒、亂、破、小的酒吧都願意踏入第三四五六七八九回,真是太奇怪了。
這就是來自血緣的、親妹妹的奇妙能力嗎?
“又來了又來了,”頤年春滿臉羞紅,眼巴巴盯着祝風休,特意端了酒從他身邊經過,又搭讪道,“哥哥,又來接小秋呀。”
視線從男人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上流連忘返,又粘稠地貼着男人俊美無俦的面容,恨不得把眼珠子都貼在男人身上。
鏡片後的眼神冰冷,涼涼看向頤年春:“小姐,請注意你的眼神,不太淑女。”
頤年春臉頰燙紅,吶吶挪開視線,癡癡地往邊上走。然後匆匆去休息室拉住正要下班的王見秋,“小秋,他真帥啊,能不能把聯系方式給我啊?”
王見秋套頭穿上襯衫,淡漠道:“不能。”
頤年春:“我們一起工作兩年了,連你哥哥的聯系方式都不能給我嗎?”
“你去找他。”王見秋鎖好小櫃子,又拉了下鎖,檢查确認過後,才背着包,轉身離開。
“我這不是不敢嘛,”頤年春盯着王見秋的背影嘟囔道,“能要到我怎麽還會來找你?同事快兩年,居然一個電話都給我。”
沒理身後的抱怨聲,王見秋徑直走向那輛勞斯萊斯庫裏南,熟練開門進去,見祝風休半阖眼眸靠在窗邊時動作微頓。
祝風休取下眼鏡,閉眼揉揉眉心:“走吧。”
靠右邊規矩坐下,王見秋開了半截窗戶,盯着窗外夜色,默了會後,淡淡道:“你很累可以不用來接我。”
祝風休戴上眼鏡,睜眼看她,意有所指:“你什麽時候不做兼職了,我就可以不用來接了。”
不做兼職是不可能的,王見秋生硬道:“哦。”
祝風休聳聳肩,也不知道這顆又硬又醜的石頭什麽時候能想通。明明已經給了她不限額的黑卡副卡,可她從來不用;也沒見她有什麽消費,還要這麽賣命的兼職,到底是為什麽?就為了體驗這種忙碌無用的日子嗎?
一路無話回到望月桂宮,廚娘何姨已經準備好了兩人的夜宵,“快去洗漱,今天炖了點牛奶燕窩,甜滋滋的,喝了就去睡覺。”
兩人照例去洗漱,王見秋洗漱時很快,從不在浴室裏拖延,比祝風休這個龜毛的男人快多了。每次她都先洗完出來,連頭發都吹幹了,祝風休還在浴缸裏泡着。
她搞不懂,男人洗澡要這麽久嗎?衣服幾乎不穿第二次,車裏有了泥第二天就換了輛新的。
是不是洗澡的時候還要往裏面撒點玫瑰花瓣?
門鈴毫無征兆響起,何姨奇道:“誰呀?這麽晚過來。”不等她起身走到門口開門,外面的人徑直輸入密碼打開了門。
門被用力推開。
何姨有些慌張地走上前,見到是位年紀不大的姑娘,才緩了緩神,問道:“哎呀,請問你是?”
王見秋從桌前擡頭,看到祝天語一言不發地站在門口,目光不悅地射進來。
兩人相互望着對方。
祝天語本就比王見秋高些,又踩着小高跟,面色頗為不愉。幾秒鐘後,她噔噔噔地走進來,穿着一襲碎花米蘭風連衣裙,高傲極了,她率先開口打破平靜:“你叫王見秋?”
王見秋放下瓷白小碗,問她:“有事嗎?”
何姨再次問她:“姑娘你是誰呀?”
祝天語往客廳裏走去,“我是祝風休的妹妹,這位阿姨你先離開吧。”
何姨扭頭看向王見秋,王見秋點了點頭,何姨便收拾圍裙,有些奇怪地去了自己的房間。
見到她們之間的小動作,祝天語一瞬間生出呼吸困難的錯覺,渾身不舒坦,她在客廳裏走來走去,發出明顯嘈雜聲響:“我哥呢?”
王見秋說:“房間裏洗澡。”
祝天語在沙發正中間坐下,面色奇怪,沒有一絲笑容:“你和我哥住一起?”
王見秋平靜道:“顯而易見。”
“我哥這麽潔癖的人,你居然能住他這裏。”
“所以呢?”
“所以爸爸媽媽這些天就是在照顧你是吧,所以才不管我住院的事。”
“哦。”
咔嗒,祝風休的房門開了,兩人下意識看向那邊。祝風休發絲微幹,散漫搭在額前,眼鏡換成了居家圓形,穿着休閑睡衣走出房間,有些随意的慵懶勁。
他一眼看到客廳裏突然出現的祝天語,眉頭輕皺:“你怎麽在這裏?”
祝天語突然有些忿忿不平,受了極大的委屈般,“哥,我生病了,你一次都沒來看過我。”
祝風休緩步走上前,先看向她腳上的鞋,問道:“為什麽不換鞋?”
祝天語僵住,抿着唇瓣說道:“我忘記了嘛。”她試圖撒嬌混過這個問題:“哎呀,哥哥,這不是重點啦。”
祝風休嘴角弧度不變,眼神透着涼意:“所以你來做什麽?”
祝天語用溫軟的、又啞着哭腔的聲音說道:“哥哥,我都沒在你房子裏住過這麽久,你有親妹妹就不要我了是嗎?”
“爸爸媽媽也是,有了親女兒就不要我了。”
“說什麽胡話,”祝風休嗓音沉靜,“爸媽從來沒說過這種話,你的生活還是和從前一樣。”
“哪裏一樣啦?”祝天語哭着喊,“你們都喜歡親妹妹親女兒,都不關注我了。”
祝風休狹長眼眸半眯:“祝天語,你都22歲了,還想要什麽樣的關注?”
在王見秋到來之前,他也是不怎麽關注祝天語這個妹妹的。不曾有耐心後哄過,也不曾為她一件件挑過衣服。
他比祝天語大8歲,他讀初中時,她還在玩泥巴;他高中了,她還在小學吃泡泡糖;他大學了,她在非主流;他工作了,她在早戀......
沒有共同語言,又聚少離多,在學校裏時間比在家中多,像很多尋常兄妹般平淡相處着。
祝天語咬着唇角,臉頰肌肉抖動,紅着眼:“哥,你欺負我,我要告訴爸爸媽媽。”
祝風休淡淡站在她面前,薄白眼皮半撩:“祝天語,是你先不請自來的,對嗎?”他不甚在意地補充:“你随意。”
這話說得太直白,明明王見秋那個外人還在旁邊,可哥哥一點面子也不給她,祝天語鹿一樣的眼睛滾落大顆淚珠,難受極了。
在第三人在場的時候,委屈就變得更加委屈,甚至還夾雜着一點難堪羞惱。
總有人要承擔這股惱羞成怒,她極其埋怨地怒視向王見秋:“都是你的錯。”如果沒有她,哥哥也不會這樣冷漠,不會這樣對她。
王見秋不置可否,只目送她憤然起身,一把抓起包,又噔噔噔大步走向大門,裙擺跟花骨朵一樣披散展開,像風一樣離開。
祝風休打電話給祝天語的司機:“你在樓下?”
司機應了聲,祝風休吩咐:“送她回去。”
電話打完後,他轉頭看向王見秋:“怎麽不叫我就開門了?”
碗裏的燕窩涼得很快,王見秋吃到一口涼意:“她知道密碼。”
“是嗎?”祝風休語頓,緩了會道,“我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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