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13章

漫長的假期結束,柯坤琪等人回校,發現王見秋就睡在實驗室時大驚失色,一蹦三尺高,尖叫聲轟鳴。

“大佬,你又卷起來了?”

“啊啊啊啊啊我假期胖三斤,大佬SCI多三篇。”

“世界的參差越來越大,我給大佬倒水端茶。”

王見秋:“......”

她收好睡袋,整齊疊成小方塊,塞入雜物櫃中,上鎖。在早八的鈴聲中開啓自己平常又重複的一天。

學校裏面,又到了抓貓抓狗絕育的季節了。

除去來到學校找到家的流浪貓犬,還有被無良學生抛棄的寵物貓狗。

一只搖晃着大尾巴的薩摩耶在路邊曬着太陽,懶洋洋地湊近旁邊的橘貓,看見快遞車來了也不會躲。

橘貓舔舔爪子,狗狗趴得惬意,學校馬路就是它們的家,非得讓快遞車繞路,小心慢速從旁邊開走。

柯坤琪感慨道:“狗學長和貓學長要不是找到了我們學校,在野外可能都活不下去。”

郭果果:“可不是嘛,家狗出去流浪就是死路一條。”

“搶不到食物,還不會翻垃圾桶。”

他們學校還好,每年被遺棄的動物不多。而且學校生态環境好,大家看到什麽動物閑逛都不會詫異。

偶爾還會出現五顏六色的奇怪的鬥雞和黑身白底的貓貓打架事件,學生會還要給雞學長和貓學姐判案。

“嗚嗚嗚,好可憐。”耿一然鄙夷那些不負責的人,“這些人在寝室養貓還養大狗,畢業也不帶走,真的太可惡了。”

“這些寵物狗根本沒有野外生存的能力啊,而且把人家養成了家貓,又要丢出去,怎麽可能适應得了呀。”

王見秋腳步未停,只是在路過時她低頭看了眼路邊的一貓一狗。

流浪貓可以适應野外環境,野狗也能在垃圾桶裏翻找食物。

但被帶回家養成了寵物的家貓被剪去了指甲,狗狗被剔除了野性,再也不能兇狠搶食。它們信任每個人類,無法分清黑白好壞,無法重新回到沒有人類寵愛的環境。

又到了半月後,祝從容問王見秋今天來不來別墅吃飯,王見秋沒什麽反應,只應了聲“好”。

她沒什麽拒絕的理由,也沒什麽過多的舉措。

飯桌前,祝天語似乎已經被安撫好了,坐在自己專屬的位置上吃飯,只是從不看王見秋。

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看見祝從容在剝螃蟹,祝天語立馬把碗遞過去:“爸爸,我也要吃。”

祝從容本來打算給王見秋,但天語的碗都伸過來了,只能放在她碗裏,無奈道:“好好好,給你吃。”

嫩白鮮嫩的蟹肉剝了一碗,祝天語一口咬下,又道:“哎呀,爸爸選的螃蟹好肥好嫩。”

梅雪笑起來,有些嗔怪地說她:“這麽大了還愛撒嬌。”

“哼,”祝天語湊近她,“媽媽不給我夾菜嗎?”

“給給給,”梅雪給她放了一筷子烤鵝肝,“你愛吃這個。”又挑了塊火腿蜜瓜奶酪球:“都是你喜歡的。”

王見秋吃不慣鵝肝,覺得口感奇怪,粉粉的,不像肉;有點鮮,但也不像蝦般能咀嚼到緊實的肉。

她也不會剝螃蟹,不會用瑣碎的蟹八件。她只吃過肉蟹煲,直接用牙齒咬裏面的肉蟹,從來沒有這麽繁瑣着挑出蟹肉的過程。

她只安靜地關注自己面前飯菜,不再去碰不習慣的菜式。

正吃着撒了海苔的飯,旁邊被推過一碗幹幹淨淨的蟹肉來:“沾點姜末醋汁再吃。”

王見秋擡頭看去,祝風休面前多出兩只藝術品般的完整螃蟹殼,他垂着眸,取過濕巾,一寸寸一厘厘擦着手指,不放過一絲角落。

祝從容笑着說:“風休對小秋真好,以前可是從不碰螃蟹這種食物。嫌螃蟹殼硬、肉少又麻煩。”

祝天語停下吃飯的咀嚼動作,咬着筷子,很是不快地瞪了眼這邊,直生悶氣般纏着祝風休:“哥哥,我也要。”

祝風休慢條斯理擦手:“你碗裏不都是嗎?”

“我也想要你剝的。”

祝風休簡潔明了:“沒有。”

他放下濕巾,仍然覺得滿手腥味,起身去洗漱臺按下洗手液,仔細清洗。

回來後,見到蟹肉還沒動,便往王見秋那邊推了推。

碗裏的蟹肉彌漫着香甜氣息,王見秋遲疑着放入嘴裏,吃到嘴裏時居然能感受到眼眶有些熱。

她想,姜末沖鼻,鼻腔都有些酸了。

吃完飯後,王見秋客氣告別,照例被塞了一袋子零食。而祝天語坐在沙發上,雙手抱臂,鹿一樣的眼睛盯着王見秋:“下次再來啊。”

她站在家裏,城堡的裏面,送王見秋出去,去家的外面。

兩個孩子能交流,梅雪和祝從容覺得她們關系也在緩和,這是一件好事,笑呵呵看着王見秋:“放假了記得回家吃飯。”

“在學校裏好好照顧自己,缺什麽都和媽媽說。”

眼底不見半分起伏,王見秋只淡淡道:“嗯。”

車廂明明寬敞,還能再塞下五個人,可王見秋仍然覺得胸膛有些悶,只能打開車窗,任由逐漸變涼的風吹進來,吹過額間碎發,露出一雙依舊烏黑沉靜的眼睛。

車輛并沒有往望月小區開,反而更遠了些,進入了學校稍遠處的老小區,徑直開向裏面的小獨棟。

一個完全不認識的地方,王見秋站在門前,“?”

祝風休帶着她來到後院,只見後院開墾了一處地。

方塊樣的土地整齊繞着房子,足有一畝大,六百多平的大面積,4.6個标準足球場,看起來極其震撼。

“王見秋,你在學校裏的試驗地沒這麽大吧?”

瞳仁微縮,眼睛睜大了些,少女站在土地前,茫然問:“什麽意思?”

祝風休微微一笑:“一樓改造了實驗室,沒有時間限制,也不用和學校打報告,我覺得在這裏做實驗也挺舒服。”

看王見秋平靜的臉上露出有些呆滞模樣,他臉上的笑意加深,微俯下身,問道:“你覺得呢?”

仰頭撞進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眸,王見秋抿着唇,張了又合,小聲問他:“給我的?”

祝風休理所當然:“不然我去種地嗎?”

從學校離開的那天,他坐在車裏想了很久。

王見秋此人,真真是塊石頭,是頭犟得八頭牛都拉不回來的驢,是只縮回厚殼裏的小烏龜。

夜色深沉,他罕見地點了支煙,銜在唇邊,煙霧下他又覺得,王見秋還是比較像蚌殼。

殼很大很硬,藏在裏面的肉很少很柔軟,還會把沙子咽進去,吐出珍珠來。

烏龜縮回去還能看見一點爪子和腦袋,可蚌殼一閉什麽都瞧不見。

他好不容易看到蚌殼邊開了一條小縫隙,将将能看見裏面粉色柔軟的觸角了,可一陣突如其來的雨噼裏啪啦砸下,這只剛剛冒出的觸角又立馬縮了回去,還把自己的蚌殼合得更嚴實,更堅固了。

他是沒什麽耐心的人。固然外界人總說他翩翩公子,溫和儒雅,待人接物沒有半分錯。

但祝風休此人,最讨厭浪費時間,更厭惡有人在他面前站十分鐘說不出一個字。

對王見秋,他居然沒半分厭惡嫌棄,只沉思,她喜歡地,那就買地吧。

大平層不喜歡,喜歡實驗室,那就建個實驗室吧。

雖然這間小小的實驗室價格堪比大平層,但也無所謂。

即使是把小區裏的玫瑰園挖了的行為被人說腦子有病,也無所謂。

只要那個鬧脾氣的蚌殼能稍微再開點縫隙就好,等看到縫隙,他一定拿鏟子給她撬開,往裏面卡根棍子,再也不準它合上蚌殼。

祝風稍稍回神,睨着王見秋:“這裏的鑰匙只在你手裏。”

樹樹皆秋色,山山唯落晖,王見秋的頭發都泛着樹梢漏下來的金光,斑駁的陽光像金色游魚在她脖頸處浮動。

“謝謝。”

瘦弱的少女站在光下,靜靜看着土地,側顏金光閃爍,唇角似乎洩露了半絲笑意,祝風休一怔,想看清楚些,這偶然的晃神瞬間是不是光給他的錯覺。

但光太耀眼,少女很快恢複了波瀾不驚的模樣。

祝風休眼眸半阖,低低笑出聲:“要哄一個蚌殼可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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