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肆意

肆意

現場人太多，就算喬可矜和徐知行對他們原來站的地方有印象，也很難再找過去。

徐知行給陸隽然打了個電話，本來這裏信號就不太好，周圍又太嘈雜，聽着他在話筒裏扯着喉嚨喊了不知道多少遍，才勉勉強強聽清了他的聲音，根據他說的方向找到了他。

“夠了別喊了，我們就在你後面。”徐知行對着話筒說。

聲音延遲了半秒傳達到陸隽然耳朵裏，他回過頭，第一眼看見的不是喬可矜和徐知行，而是姜雪，随後把目光落在了裴景時身上，沉默數秒才扯出一個笑，問：“這就是裴景時啊？”

他的大嗓門瞬間消失，聲音落得很低很低，在吵鬧的音樂節現場更是微不可聞。

但即使聽不到，大家也能感受到他複雜的心情，哪怕是裴景時。

為了避免誤會，姜雪剛才簡單和他介紹過陸隽然，介紹的內容也包括了他們的關系。所以現在見了陸隽然本人，裴景時溫潤的眉眼裏多了層較淺的打量的意味。

不過也就短短一瞬，他拿出手機，“掃個好友嗎？”

他放開了聲音，嗓音溫和動聽，戴了副眼鏡又一副文質彬彬的模樣。

陸隽然一看就明白了原來這就是姜雪喜歡的類型，那顆剛剛提到嗓子眼的心落了回去，坦然掃完二維碼發了個好友申請過去，再次揚聲說：“兄弟你通過一下申請。”

“已經通過了。”裴景時說。

兩人一來一回地說了幾句，彼此溝通順暢，态度友好。喬可矜和姜雪确定沒有聞到火藥味，這才雙雙安了心，重新融入現場熱鬧的氣氛。

這時剛好有個rapper上臺唱了一首超燃的rap，音響一下開到了最大。她們跟不上節奏一起唱整首，就跟着其他觀衆只唱每一句的最後一個詞，或者一起尖叫造氣氛。

徐知行和裴景時被她們吓一跳，才發現她們小小的身體竟然蘊含着這麽大的能量。

這首rap結束後，rapper沒立刻開始下一首，臺上的大屏幕出現了觀衆們的臉，左上角用粉色的花字寫了個KISS CAM，瞬間點燃了觀衆剛剛平息了一小會兒的熱情。

喬可矜提前做過功課，她知道最後出現在鏡頭裏的兩名觀衆要當衆親吻。

但她也知道，不是每一場音樂節都會有KISS CAM。她只是沒想到，她第一次來音樂節就能碰上這個，心跳随着鏡頭的移動而飄移不定，而更重要的是，她隐隐感覺到了她在期待。

她想知道徐知行是不是也會有一點點期待，悄悄看了他一眼。

卻發現徐知行也在看她，眼睛裏似乎也寫着渴盼。

“親一個！親一個！”

視線突然彈開，他們同時看向了大屏幕。

飄飄蕩蕩的心在此刻平靜了下來，但喬可矜知道她其實有一點點失望。

KISS CAM的鏡頭停在了一對情侶身上，他們一個辣妹穿搭一個潮男穿搭，看起來很是般配。見鏡頭對準了他們，兩人一點都不扭捏，大大方方親了一下，引來了觀衆們更熱烈的歡呼。

rapper也被他們的大膽給驚訝到了，愣了一下才拿着話筒和觀衆們聊了會兒天。

而臺下，有人還在臉紅。

在KISS CAM出現的同一時間，陸隽然的關注點就落在了身邊這兩對身上。

無論是喬可矜和徐知行對視後又看着別人親吻臉紅，還是姜雪踮腳在裴景時耳邊說了句話，把逗得他臉紅，全都沒有逃過陸隽然的眼睛。

“要是剛才拍到你們四個，那今天的KISS CAM就堪稱神助攻了。”

他又扯着喉嚨喊。

臺上沒唱歌的時候相對要安靜一點，他這一嗓子能把周圍一圈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逼得姜雪這種厚臉皮的都要臉紅一下，更別提是另外幾個人了，一張張臉漲得通紅，

也就徐知行臉上要稍微好一點，因為他紅的從來都是耳朵和脖子。

見沒人理他，陸隽然反而更來勁了，“唉，你們別光臉紅，我剛才還挺期待的，你們都不期待嗎？”

眼看着這人是沒有人制裁就停不下來，喬可矜輕輕撞了下徐知行的胳膊，說：“期不期待KISS CAM不好說，但是我現在很期待你別繼續問了。”

徐知行接受到了她的信號，“啧”了聲，“陸隽然你清醒點，我們還沒畢業。”

陸隽然聽不下去，不滿：“啊不是，這和畢不畢業有什麽關系啊？”

“因為我們要遵守中學生行為守則。”

“……”

好學生就是離譜，玩純愛也不是這麽玩的吧？

不過他好歹是閉上了嘴，臉紅的四個人終于喘了口氣，平複了一下撲通撲通亂跳的小心髒。

這時rapper和觀衆們已經聊了五分鐘左右，他拿着麥又唱了首抒情點的rap，本意大概是想給觀衆一個一起合唱的機會，但最終是觀衆的聲音壓過了rapper的聲音，幾乎等同于是觀衆付費來給嘉賓表演了一首大合唱。

後來等這位rapper下了臺，下一位嘉賓就馬上上來了，讓氣氛始終維持在一個較高的地方。

待忽然下起大雨的那一瞬間，現場的氣氛上升到了最高潮。

這場雨來得很突然，天氣預報從沒說過今天有雨。

喬可矜上一秒還在跟着大家一起尖叫，下一秒就被傾盆大雨淋了個透徹。但這一點也不會讓她感到煩躁，只覺得這場雨沖刷了夏日的粘膩，帶來的是毫無預料的清爽，以及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痛快。

即便渾身濕透，也澆滅不了此刻的熱情，她也只想更加大聲地跟着音樂的節奏搖晃高舉的手臂，跟着歌手們一起大聲唱歌。

而這是她以前從來沒有感受過的生活，在過去被按在書桌前刷題的每一分每一秒，她甚至都不敢想過她可以擁有另一種生活的方式。

可能在很久以前，她也過随性自由的心，卻在很小的時候就被陳梅扼殺在了搖籃裏。

是從去年夏天開始，這顆心才重新發了芽，又在此刻肆意生長。

“能不能和你竭盡全力奔跑

向着海平線

餘晖消逝之前都不算終點

那是我一直想要只帶你去的海邊

讓我們互相折磨的時間

怎麽再見

等一個自然而然的晴天

我想要帶你去海邊”

唱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喬可矜忽然想到上學期開學的那一天，姜雪說她喜歡海邊。

當時喬可矜沒有說，其實她也喜歡海邊。

她從沒親眼見過大海的模樣，所以她想去看一望無際的海平面，想看落日沒入地平線，想看陽光灑在海面上，映出一片浮光躍金的美景，想看在小小的南城以外，這個世界更大更遼闊的一面。

這樣的念頭在腦海裏轉了又轉，她悄悄看了看徐知行和姜雪。

不僅想去海邊。

還想和她喜歡的人一起去。

-

夏天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

這場雨下了一個多小時，停下來的時候已經轉點，音樂節也剛剛結束。

周遭逐漸安靜了下來，姜雪的手機鈴聲才變得清晰了。

她接通電話和媽媽說：“音樂節剛結束沒一會兒呢，我馬上就回家啦。我又不傻，我當然知道打車要拍車牌號發給你們呀。好啦好啦，你們放心吧，我很快就回家了。”

她挂了電話，才發現在這通電話之前，她媽媽已經給她打了不下二十個電話。

本來還覺得沒什麽，一看這滿屏的未接電話，她突然就有點慌了，“這裏人太多了，肯定不好打車，我們快點走吧，我得趕緊回去，我媽媽肯定着急了。”

這個時間公交已經停運了，要回去就只能打車。

不過都這麽晚了，裴景時也不放心她一個人回家，“我們打一輛車，我送你回去。”

姜雪就點了點頭。

與之相比，喬可矜腦海裏還回蕩着歌曲的旋律，狀态沉浸在音樂節裏，有點舍不得脫離出來。

她看了眼徐知行，知道無論自己說什麽，他都會陪着，便說：“你們先走吧，我家今晚沒人，現在不着急回去。”之後又看向陸隽然：“你呢？你現在回去嗎？”

對于陸隽然來說，只要他爸爸不在家，就沒人可以管住他，他就算在外面通宵也沒有關系。

但這大半夜的，他有不當電燈泡的自覺。

“回去吧，我跟他們一起到前面去打車。”

“那我們一起走了，你和徐知行要注意安全哦！”

一起玩了一個晚上，姜雪現在也不介意和陸隽然一起走一段路，她就是不放心喬可矜，和她囑咐了好幾遍要注意安全之後，踩拉着裴景時和陸隽然一起走遠了。

看着他們的身影逐漸沒入夜色，喬可矜有意放緩了腳步。

被雨淋透的衣服皺皺巴巴貼在身上，勾勒出纖細的身姿，引着徐知行的視線不斷落在她瘦弱的肩上，盈盈一握的腰上，可最後說出來話卻是，“都這樣了還不想回家，就不怕感冒了？”

“不會啊，現在天氣這麽熱，很快就會幹了。”

南城的夏夜溫度依然居高不下，就算沒有太陽烘烤，她也自信衣服能很快被蒸幹。

她故意拉着徐知行走得很慢，嘴裏還在輕輕哼着歌。

“等一個自然而然的晴天，我想要帶你去海邊，去留住這個瞬間在來不及挽回之前。其實不需要深刻的語言，趁現在還有一點時間，就當是最後一次，再一次和我去冒險……”

在今天之前，她沒在徐知行面前唱過歌。

而在剛才，她的聲音在人群中若隐若現，徐知行也很難聽清。

是在現在，他才知道喬可矜的歌聲很柔很甜，在字句中毫不隐藏她開心的情緒，唱了一遍又一遍，仿佛不知疲倦。

“這麽喜歡這首歌嗎？已經唱了很多遍了。”

“喜歡啊，而且我好像已經被這個旋律給洗腦了。”

“那就繼續唱吧。”

“不過徐知行，你看過海嗎？”

喬可矜忽然拉了他同樣濕透的衣角，“徐知行，等我們畢業了，我們一起去海邊吧？”

“好啊，你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