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止咳糖漿

止咳糖漿

“救救我!”唯一缺席的文學之晚上沖進宿舍時,用一聲獨到的鬼喊鬼叫打破了平靜。

等全宿舍都明白這聲鬼叫的來由,除本人外其他三只無一例外幸災樂禍地捧腹大笑起來。

“你們還笑人家,好過分哦。”文學之故意綠茶兮兮地跺一跺腳,“都不幫人家,人家要掉小珍珠了啦!”

“這不是正好,綠茶妹妹。”陳招娣一巴掌拍在文學之肩膀上,“我找個臉盆把你小珍珠接一接,正好給你拿去賠人家錢!”

原來,文學之那條招新朋友圈瓦夏也看到了,直言要她賠償自己的肖像權損失。咳咳。

厲栀想想也覺得好笑:叫你不問過當事人意見就瞎發!

“厲栀栀”,文學之哀怨地看向她,“只有你可以救我了!”

“哈?”厲栀一頭霧水,“又和我有什麽關系?”

文學之仍站在宿舍剛進門兩步距離,其他人都分別從自己床位回頭看她,只見她噘着嘴,雙手對着手指,一只腳忸怩地踢着地板,含糊不清地說:“西施妹妹(瓦夏)已經摸清我們社團關系了啦他說要麽咱們編劇明天和他約會要麽人家做好被警察蜀黍抓走的準備啦……”

雖然文學之有意對自己的發言進行了“人工加密之‘一口氣語焉不詳說完’”處理,但和她相處兩年的舍友毫無困難地聽懂了,并且繼續幸災樂禍。

只不過這次吃瓜隊伍裏,厲栀落了單。

“真的嗎?”厲栀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用“九轉大腸評委臉”嫌棄看文學之,“我不信。”

“真的真的,人家好怕怕!”文學之當即撲到厲栀的位置撒嬌,只不過在厲栀看不到的角落裏,她又對陳招娣和夏鵑使了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這邊,訓練結束後的留學生宿舍,安德裏克獨自坐在拐角樓梯處的第七級臺階樓梯上,突然用俄語問:“第幾個了?”

順着他的視線,可以看到臂彎裏扛着一個籃球的瓦夏,和不遠處半蹲在門口小桌前填寫訪客登記的,一個穿着白色JK短裙制服,身材火辣的長發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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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不是壞男人,還把遇到的每個女孩子編號。”瓦夏仰頭對他笑得理所當然:“她們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

安德聽了他這番不負責任的話并沒惱,似乎在意料之中,從他臉上也看不出什麽确切的情緒,只是繼續問了一個在瓦夏看來奇怪的問題:“你最近不是在追求2號之之小姐嗎?”

“你這麽在意,是喜歡她?”瓦夏饒有興趣地挑起眉頭。

安德沒有回答。

那邊,瓦夏帶來的女生似乎已經填好了自己的個人信息和來訪時間,站在門口回頭時,不受控制地被什麽吸引,發現樓梯上的安德,直愣愣地盯了好久。

然後,她才看了看瓦夏的背影。

瓦夏的頭發和T恤都半幹着,在不久前,都被雨水澆透過。

女生似乎不解,明明着急回到公寓的瓦夏在拖延什麽,而這兩個帥氣的男生之間似有若無的火藥味又是怎麽回事。

瓦夏已經發現了身後女生的動作。他轉身,臉上挂上大大的笑容,朝女生招手,“好了是嗎,我的甜心女孩。”

女生走到他身邊後,他更是熟練地将手搭在對方的肩膀上,親密地摟着對方去等電梯。

安德全程注視着,對于電梯故障正在維修的這件事也沒有出聲提醒,只是靜靜地看着瓦夏吃癟,繼而摟着女生朝自己走來。

瓦夏很快恢複玩世不恭的神色,在經過安德身邊時,忽然又用俄語說道:“我一定會率先把之之2號小姐追到手,不管你對她有沒有意思。”

“到時候她就是我在這裏的第11號。”他補充。

安德依舊沒回話,只是聽着他說的,指節漸漸因為用力而發白起來。

翌日,厲栀不情不願地出現在商業街的街口。

手指按動屏幕:「Ok,see you soon.」待會兒見。

消息一發出,手機裏頓時出現了瓦夏的新回複,他複讀了她說的話,但沒有标點符號,而是加上了一朵玫瑰花的表情。

厲栀敲出一串省略號後又删除,然後把手機放進了單肩背包裏。

出門前,她穿着舒舒服服的白色運動服套裝,背着純黑色的大書包,宿舍三只那是排成一排打量她,“你就準備這樣素面朝天地去約會?”

“哪門子的約會,不是要幫助病人嗎?”厲栀想了想,還是微微尴尬反問:“有不妥嗎?”

話一出口,對面仨齊齊搖頭:“太不妥了。”

厲栀:“……”

前一晚上,文學之怎麽說她不肯和瓦夏約會見死不救,她都無動于衷。

當然,她不知道的是,文學之壓根就是騙她的。瓦夏是不爽自己醜照曝光,但人只是給了文學之兩個選項:A,再發一次他的帥照幫他澄清;B,告訴他,厲栀喜歡什麽禮物。

是的,約會請求和報警全部都是文學之添油加醋編出來的,目的就是撮合厲栀和瓦夏。後者面對醜照的反應讓文學之前所未有地欣賞,頓時感到“瓦夏也不是不行”。

只不過,軟磨硬泡一晚上,厲栀都不為所動。

幸虧早上,瓦夏突如其來地說自己發燒,她可算找到機會派厲栀美救英雄去藥店做翻譯,幫社團成員買藥總不好推辭吧?

于是——

明明只是準備“幫助”“外國”“同學”兼“社員”買藥這種小事,厲栀愣是被宿舍三個人合力“拾掇”了一場,文學之的邂逅裙、陳招娣的淡妝,夏鵑的發型(派化妝他人災難選手文學之發揮實力顯然是不可能的),直到她自己也為了鏡子裏面的人微微驚豔地張大嘴忍不住甩動裙擺轉上3圈為止。

忽然就有點緊張這次約會。

厲栀想到這甩甩頭,怎麽能被之之帶偏,這是哪門子的約會!

令她無奈的是,瓦夏遲到了。

對于對方明顯不怎麽樣的時間觀,厲栀早有心理準備。

那些關于俄羅斯的印象關鍵詞裏說的是:「拖沓」

約定好在商業街,她在商業街的這家看了看小飾品,那家逛了逛眼鏡,磨磨蹭蹭了好久都沒有等到她要等的人。

等人真無聊。

心跳放緩,風聲變慢,每一秒鐘都顯得格外漫長。

“對不起,我遲到了。”

最後是在藥店門口,厲栀隔着兩米距離看着他走近。

說對不起的人臉上挂着人畜無害的溫和笑容,他說:“但是我給你帶了禮物。 ”

心中的火苗翛然被好奇心澆滅,厲栀眨了眨眼睛:“真的嗎?謝謝你!”

不管他準備的是什麽,先說謝謝都是應該的。

瓦夏遞給她一個信封,厲栀硬着頭皮在他期待的目光中遵循對方的禮節拆開。應該……不是情書吧?

還好,裏面只是一張微型硬卡紙拼圖。

她看清楚拼圖上的圖案,那是一片海,似乎是手繪的海川明珠廣場。

挺好的,是他買的本地紀念品吧。

厲栀将拼圖塞回信封,又揚揚信封道謝,可瓦夏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就好像在責怪她上課回答問題還有什麽關鍵得分點沒有說對似的。

厲栀無奈又往信封裏瞧,瞥見熟悉的圖案,頓時吃驚抽|出。

能不熟悉嗎?在拼圖那片海的背面,赫然是她自己,以及瓦夏,應該是昨天拍的合影。

不過麽,圖裏的瓦夏不僅一點也不像被文學之禍害過後的猴子屁股大紅臉,反而一張拯救蒼生的美好容顏,嘴邊微笑優雅如貴公子。

畫面裏女生雖然比着沒有新意的V字但還是明媚可愛,嘴角的梨渦也被細心地描繪出來,厲栀都得驚嘆自己原來可以笑得這麽好看的地步。

這人,還專門請修圖師摳圖+高度PS把昨天的合影改造成這樣還定制成拼圖?光是想想都嫌費勁。

“……”厲栀說不出來是驚訝還是感動,或是別的什麽。

她也什麽也沒說,只是再次把拼圖收好,認真放進單肩包的前置口袋裏。

整個世界都顯得安靜。

瓦夏拍拍自己的腦袋,打破她的胡思亂想:“請幫助我買一些藥吧。”

“藥,對。”厲栀反應過來自己的目的,“你發燒了是嗎?”

“沒什麽大問題。”他說:“就是有點小傷風。”

“其實你需要去先看醫生。”厲栀鎖起眉頭。啊,他該不會是昨天下午冒雨打籃球導致的吧?幸好她沒去……啊不是,不能這麽想。

“我不需要,吃點藥就好了。”瓦夏當即否決她的提議,僵硬的語氣中透露着對看醫生這件事情的抵觸。

“那好吧。”厲栀說道。

正主不去也沒有辦法。看他語氣,再讨論下去沒準要争起來,語言不通的時候吵架都麻煩。厲栀妥協了,“我們去買藥吧。”

藥店櫃臺前的阿姨表現很熱情。厲栀表明是瓦夏感冒發燒,要買一些藥回去吃。

阿姨問:“請問你有帶藥方來嗎?”

厲栀說:“沒有。他說只是普通的感冒,只要推薦一些效果好的藥就好了吧。”

“哦,那請問他都有什麽症狀呢,告訴我好方便我給你找藥?”

“症狀?”天吶,厲栀想不起來這個詞用英語要怎麽說,她只好反問阿姨:“一般都有哪些症狀?”

聽她問感冒症狀這些常識,阿姨好像有些無語了。但還是耐着性子地給她解釋說:“咽喉疼痛、咳嗽,頭疼之類的。”

是越到關鍵時刻越要掉鏈子?

厲栀發現自己突然只能想起頭疼這一個詞了——Headache,瓦夏在旁邊等着她,怎麽辦呢?

這題不會也不能空着,貌似就只能學文學之跟馬伽聊天那次,手腳并用比劃一下了。

她先是說:“你覺得怎麽樣,有頭痛嗎?”

先前聽說,現實交際中,語法什麽的都不太重要,真正跟人交流的時候就算是只言片語,對方也會懂你的意思。

瓦夏果然點了點頭。

厲栀又問:“你是否……”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嚨,“痛?”

瓦夏彎了彎嘴角,似乎是被她給逗樂了,點頭:“一點點。”

厲栀最後問的還是——“你是否……”然後像個小老太一樣弓着腰咳嗽起來。

瓦夏還是點頭,甚至沒忍住溫柔地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藥店裏燈光那麽明亮,阿姨也一直在等着他們。

厲栀沒心情诟病他的越界動作,只是忽然感覺很不好意思,紅着臉語速極快對阿姨說:“發燒、頭疼、咽喉痛,還咳嗽,麻煩您看着找非處方藥吧。”

阿姨笑着在現場圍觀他們艱難傳話的小動作全程,幫他們選了藥裝好。

在厲栀的翻譯下瓦夏可算自己付了錢。

厲栀率先走到店外透氣,等着瓦夏掂着剛買的止咳糖漿向她走過來。

她突然感覺到一種,強烈被需要的感覺。抑或是,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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