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板藍根

板藍根

鬼使神差地,厲栀沒有拒絕陪病號待一會兒的請求。

瓦夏上前開門,厲栀落後一步,見他的後背上也布滿了刀疤還是什麽。

她忽然就真的懂了那天晚上瓦夏說的Fight。确實不是奮鬥,是真的格鬥!

這是為了什麽?

「暴力」

安德先回了自己宿舍。

厲栀猶豫跟着瓦夏進了房間,瓦夏本人去了洗手間換衣服。

她輕輕地走動,環視這個瓦夏才住了半個多月的地方,真的布置得非常簡單,也很……土氣。

一張酒店标準配置的漆紅木大床,白色床單。一個姜黃色的衣櫃,單看尺寸比她宿舍的櫃子寬上兩倍。書桌和椅子倒是和衣櫃同色,桌上擺着一臺Macbook,筆記本電腦的左右分別放着一本字帖和一本硬殼小書——是她送給瓦夏的那一本《小王子》。

厲栀打開那本書,卻有一張卡片掉出來。

她彎腰撿起,又是一張他送給她的拼圖同款。

下意識翻到背面看,卻看到一張頗為陌生的寫真,畫面上是女生的獨照。

“你可以幫我看一下網絡是怎麽回事嗎?”瓦夏這會兒已經穿了上衣回來,一件灰色的短T。

他走過來掀開筆記本電腦,右下角無線網那一欄有一個大大的黃色感嘆號。

厲栀面對着他,手背在身後,鬼鬼祟祟把拼圖塞回書裏,再表面上湊過去看瓦夏的電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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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無線網那裏只看到CMCC和CMCC-EDU的信號。

她指着CMCC-EDU問瓦夏,是不是常用的。

瓦夏說是,又不知道從哪拿出一個小本子遞過來。

厲栀翻開一看,第一頁就記着他的手機號,而手機號下面大概是密碼之類的東西。

這裏沒有漢語,理論上也不需要她幫忙。但厲栀還是比着本子上的賬密輸入了上去。

系統彈出消息:「登錄認證失敗:用戶認證被拒絕」

厲栀不信邪又輸入了幾次,均已失敗而告終。

她洩氣看看瓦夏,瓦夏的眼神空前懵懂。

他電腦上不了網,他倆也自然沒法上網搜來龍去脈……

就在這時,厲栀想到什麽,拿出自己手機,給瓦夏打起了電話。

果然,系統提示:“用戶已暫停服務”。

瓦夏欠費停機了!

原來是這樣……他就是欠費了才失聯的吧?

想通之後,厲栀扭頭給瓦夏解釋。

但是,瓦夏說:“那不可能。”

厲栀:“……”這有什麽不可能的,欠費停機再正常不過了。

瓦夏又有些較真地補充說自己交了好多好多話費,絕不可能停機。

厲栀還想跟他解釋,但他幾乎不想繼續這個話題,直接點擊左上角關閉了浏覽器。

厲栀不解。他好像有什麽回避型人格一樣,但凡有争執的跡象,就不再說。

這樣真的好嗎,就像被人摁在水裏強行冷靜?

當然一個欠費的話題還沒有到透不過氣的地步。

她分心扭頭,發現他電腦桌面上是一個中年女性的照片,女性留着好像是天然卷的小短發,戴一頂粉色小氈帽,坐在一個幹淨漂亮的大房子前面喝茶,光看照片都覺得氣質十足。

“她是我媽媽。”他主動介紹說。

把媽媽的照片當作壁紙,是每天打開電腦就會想到媽媽的意思嗎?

厲栀聽了,心髒莫名砰砰直跳。或許他在家裏是個孝順的孩子吧。

「孝順」

兩人之間沒有更多話,厲栀琢磨着可以回去了。

瓦夏忽然把桌上那本字帖拿了下來,讓她幫忙檢查。

厲栀又打開來看,雖然是“小學生字體”,但是她還沒有看到過哪個小朋友寫得有他那麽工整的……

「用功」

當初為了寫論文搜索的俄國印象關鍵詞,很多都在逐漸應驗。

但在平時交往中,也有一些特質被推翻,她感覺自己像是抽卡一樣地觀察着瓦夏,有時候收集優點,偶爾收集些負面的證據。

就在厲栀翻字帖的時候,瓦夏似乎有點站不穩,自顧自在床沿坐下來,腦袋靠着牆壁。

厲栀遠遠看出來他的嘴唇發白,敏銳地放下他的作業,幾步走到瓦夏面前,伸出手試了試他額頭的溫度。

果不其然,燙得吓人。

這麽一看,瓦夏是真的病了。

也不知道這段時間是不是一直生病,此刻細看才發現,他細軟的黑發耷拉了下來,面色慘白慘白的,黑眼圈很濃,眼窩深陷,下巴上胡子拉碴。

“你需要去看醫生了!”厲栀當機立斷,語速快得超過她自己的想象。

“我不想。”瓦夏的眼神死倔死倔的,說話的語氣也是,“我讨厭醫生。”

這麽離譜的理由。

怎麽辦?

光是看着他,就替他難受。

“那你告訴我那些藥都在哪,上次我們不是還一起買了感冒藥嗎?”厲栀扶着膝蓋,低頭耐心地問。她看出他吃軟不吃硬,溫言軟語了些。

“安德過去買了。”瓦夏倔強地呆坐着。

對!她撞見安德的時候,他手裏就拿着藥呢,厲栀想。

勸他去校醫院肯定行不通了,要不然給安德發信息讓他把藥拿過來。

“我給安德發信息,你要不躺下來休息吧?”

“不。”瓦夏虛弱搖頭,靠着牆的樣子看起來很安靜,也很脆弱。

厲栀發完信息等了會,安德直接拿着一盒布洛芬,端着水進來了。

他把水遞給瓦夏,同時回頭說:“栀栀兔?”

厲栀聽着安德叫她,再順着他下巴所指的方向一看——是桌椅,明白安德是讓她搬椅子來坐。意思是短時間是她走不開,對吧?畢竟瓦夏不肯接他的水,安德等了半天,也只好直起身子傻站着。

生病的人真任性啊。

她搬過椅子來時,只看到安德把藥放到瓦夏嘴邊,瓦夏眉頭皺得老高就是不張嘴,恹恹地看着那杯水,絲毫不掩飾心裏的排斥。

安德回頭,和厲栀交換一個無奈的眼神。

好像……很難辦。

厲栀想了想,搬椅子坐到瓦夏跟前,問:“你想不想聽一些笑話?”

讓他開心一下轉移點注意力,說不定能好些。

瓦夏果然點了點頭。

厲栀先說這是一個關于數學課的笑話,一個老師在教加法的時候,舉例讓學生回答,他問:“現在,瓦夏,假如我給你3本字帖,第二天我又給你5本,你一共有多少本字帖?”[1]

“8本。”瓦夏眼珠都沒轉就報出了答案。

“是9本哈哈哈!”厲栀看他中計,迅速糾正他:“你已經有一本了!”

“……”瓦夏沒有笑。

“咳咳。”厲栀收斂了一些。

等等,以前還看過什麽英語笑話來着?

“V和A是一對好朋友。有一天,V對A說:‘猜猜我口袋裏有多個硬幣?’A問:‘我猜對了,你會給我一個嗎?’V回答說:‘你要是猜對了,我3個都給你!’”[2]

“哈哈!”說着說着,厲栀自己覺得好想笑,她“指桑罵槐”的瓦夏也就是V好傻!

瓦夏沒有表情。安德端水杯的手抖了兩抖。

“……對不起。”厲栀內心抓耳撓腮。他們都不笑,氣氛變得好怪,還有什麽笑話啊,讓她想想……

“‘我們有毒嗎’”把自己嗓音調回冷靜,厲栀說:“一條年幼的蛇問它的母親。”

“‘沒錯,寶貝。’母親回答說:‘你問這個幹什麽?’”

“小蛇說:‘因為我剛剛咬破自己的舌頭。’”[3]

這次說完,瓦夏依然沒笑,厲栀自己也沒笑。

只有安德格外捧場,偷笑得幾乎把水灑出來!

而且,經過這三個笑話,瓦夏看起來更加有氣無力了。

厲栀自覺無趣,也不想說話了。

誰能來教教她,怎麽樣讓一個生病的人開心啊。

“篤篤篤。”有人敲門。

這只是象征性的,因為門沒有關。

厲栀側身回頭去看,只見到一個披着棕色長卷發,身穿霧霾藍色抹胸連衣裙,五官很東方的高挑女生。

她手上拎着一個便攜純白色保溫杯,下身穿着一雙黑色中筒靴,身姿修長美好。

厲栀确定自己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女生,卻感到眼熟。

女生也沒有等待他們的任何回答,自顧自走進房間,在瓦夏跟前半蹲下來。

接着,她擰開保溫杯,露出杯中棕黃色液體。

板藍根還是什麽的味道頓時充滿整個房間。

[1][2][3]均引用自網絡經典笑話,出處已不可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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