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創可貼與棉花糖

創可貼與棉花糖

後來宋時京換了所學校複讀，文學之果真上了大學。

和厲栀熟了之後，她甚至在熬夜上網到半夜兩三點的時候把厲栀從睡夢中敲醒，拉着厲栀在操場上一邊看月亮一邊細數傷心往事，又是愛而不得，又是苦追男神無果。

這直接導致厲栀把文學之的“一面之詞”背得滾瓜爛熟。

等文學之和宋時京複合，偶爾發生分歧時，左手宋時京短信，右手文學之電話的中間人厲栀就把所有那什麽盆子掏出來往宋時京腦袋上扣。

厲栀第一次看到文學之這樣。

文學之今天說的，也是厲栀第一次聽說的。

思及自己所作所為，厲栀感到一點輕微的良心痛。但這種感覺過于微妙，只要想到宋時京那家夥平時作威作福的嘴臉，厲栀就覺得自己壓根不算錯殺無辜，頂多算是意外立功。

文學之哭得眼淚鼻涕一起下，都沒個人樣了，被厲栀“詭異”的眼神逗樂之後眼淚一擦頓時無事發生一樣。

據她後來回憶，自己也是一陣兒的情緒，本來琢磨着讓厲栀感受一下愛情的甜蜜才成天撺掇厲栀，早知道瓦夏表面人畜無害實際上那麽花心，她第一個就替厲栀拒了這朵爛桃花。

不管厲栀怎麽說，文學之一口咬定厲栀就是受了情傷，每天抓耳撓腮要讓厲栀開心起來。

厲栀當時解釋無果，只能由着對方不靠譜地各種操作。

過了很久很久才發現，恰恰因為損友的存在，即使最難過的時候，生活也沒有她想象的那麽糟糕。那些覆蓋在心髒表面止血療傷的柔軟細節，全都格外可愛。

次日下午下完課，沐浴着夕陽，文學之大大咧咧地把她拽到了商業街。

“老板，打包一份烤雞。”只跟她在一起的時候，文學之永遠是那麽活潑。

厲栀站在旁邊，打量着自己身上的“小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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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的白裙子很簡單好看，娃娃鞋也是文學之撺掇她新買的，甚至臉上還有文學之努力精進妝發手藝幫她畫的淡妝。文學之美其名曰，萬一遇上爛桃花，一定要讓對方看看他究竟錯過了什麽。

當然，假設只是假設。瓦夏人都在發高燒躺屍，怎麽可能突然醫學奇跡出現在街頭。

倒是在文學之拎着烤雞拉着她回去的時候，厲栀踏出一步路發現，自己腳痛得不行。

文學之把紙袋包裝的烤雞塞到她懷裏，主動蹲下去幫她查看情況。

“嘶，”文學之看了都心疼，“這破鞋太硬了，你腳背腳後跟都起泡了。”

“新鞋都這樣吧？”厲栀站着等她的時候還不覺得，這會兒意識到不對，一擡腳就痛得龇牙咧嘴，“新鞋太坑了，我寧願光腳走回去。”

“等我一下。”文學之小跑走開。

傍晚特有的暖色陽光中，厲栀回頭看她跑進了一家藥店。

跟瓦夏一起去買過藥的那家店。

閃回的畫面令她不愉快，她默默把頭扭回去。

文學之跑回來的時候，手裏多了一盒創可貼。

不等厲栀自己彎腰，文學之蹲下去仔細給她腳上的傷口紛紛打上了“補丁”。

厲栀眼眶變得很熱，要不是懷裏抱着烤雞，她要跳到之之懷裏去說謝謝。

“你拿這個！”文學之把烤雞袋拿回去，只把那一大盒創可貼塞進她懷裏，盒子上很少有地溫柔一笑：“這樣的話，我再也不用擔心你會受傷了。”

——這樣的話，我再也不用擔心你會受傷了。

她開心的時候，文學之在。

她傷心的時候，文學之還是在，而且為了安慰她，簡直無所不用其極。

大二的寒假，家裏安排了惱人的相親，文學之聽說了，非要去她家給她“撐場子”。

因為她家在小城市，所以中途飛機火車地來回折騰，但是文學之一句抱怨都沒有。

晚餐的時候媽媽提起來：“我家厲栀這年齡也可以開始找對象啦。”

又是催相親……厲栀呆楞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後立刻對文學之擠眉弄眼地求助，說：“之之也沒有男朋友，我們在一起就不會孤單的。”

文學之急急忙忙地“撇清”：“我可沒說過要一直陪着你，沒有說要帶你環游世界，沒有說跟你吃遍所有好吃的，也沒有說要一起看遍所有帥哥，我明明什麽都沒有說過呀！”

“……你最好是。”

所有擠眉弄眼反話裏分明都藏着女孩子對最好的朋友的願望。

文學之塞完創可貼，又變戲法似的掏出一只棉花糖壓在創可貼盒子上，“藥店買東西送的。”

厲栀捏了捏那只棉花糖，軟軟的。

原本她還疑惑文學之什麽時候喜歡吃整只雞，兩人走到宿舍樓下，看到熟悉的身影，厲栀頓時撇了撇嘴。

她就知道，哪裏都有宋時京。雖然知道以前對他糟糕的印象裏很多都是誤會，現在看到他還是不順眼。

熟練地準備獨自回宿舍，宋時京卻喊停她：“我還沒有吃飯，你要跟我們一起嗎？”

“……又缺照明了？”面對宋時京的邀請，厲栀感到有點不可思議。更不可思議的是，她竟有些cosplay2000瓦大燈泡的興趣：“也不是不行？”

文學之也發現了她的變化。三人去的食堂，在宋時京去打飯的時候，文學之說：“厲栀栀，你變了诶！”

捧着一盅瓦罐湯，厲栀裝傻，“嗯？”

“以前不管什麽時候，我讓你和我們一起吃飯，你最多當個護花使者送我來，問就是‘看到宋時京沒胃口’。”

“你這麽說我就好奇了，”厲栀扯扯嘴角，“要是我和他一起掉水裏，你救誰？”

文學之翻一個白眼，“少來。”然後她就去找宋時京的身影。

厲栀也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發現他已經走去超市買飲料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覺得宋時京一時半會不會回來，文學之突然來了興趣，問：“我有跟你說過我們是怎麽和好的嗎？”

“好像……沒有。”厲栀想了想，“大二開學的時候，你倆就是橫空出世一對石頭猴子，手牽手來我面前，那叫一個吓死人不償命的。”

大一，明明聽了之之一年的悲傷失意。諸如寄了好多禮物（指《五三》）去送給白月光，均被無情拒收退回的光輝事跡。

大二，一切峰回路轉。之之在宋時京面前，高冷話少，老有女俠風範了。

“對啊……”文學之的語調拖得很長，“我們是在暑假的時候和好的。同學聚會的時候，我是時隔一年第一次見到他。”

“同學聚會，這麽老套麽？不要說你們重逢之後王八看綠豆又對上眼了，宋時京幡然醒悟開始追妻火葬場，然後你就原諒他了？”

“離題千裏。”文學之好笑，“我高中同學都還以為我單戀沒成功，一個勁把我往他旁邊推。”

“然後呢？”

“然後當着好幾十個人的面，他也沒理我。”

“……”跟宋時京說的哪裏不一樣，厲栀想。以前他倆吵架的時候，宋時京分明說過一嘴他一直喜歡之之沒改變過的吧。那他為什麽這樣？“那後來是怎麽？”

“後來的事情……”文學之的眼睛裏泛起失落，“等我哪一天說得出口了再告訴你吧。”

“總之我們和好了，我媽對于我和他的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你的意思是阿姨也知道你和宋時京偷偷談戀愛？”厲栀忽然一頭霧水：“那她不希望你們重新在一起嗎？”

“關鍵我高中班導就是個叛徒，我那點破事全捅到我媽面前了！她們還約好暫時不打擊我積極性，鼓勵我追求學霸。等高考一結束我媽就露出了真面目，她說她嚴格反對我和時京，我對人家的所作所為純屬騷擾，她要是對方家長就報警抓我。還讓我盡早Move on，把黑歷史埋葬起來。”

“你這麽能說會道，也沒跟阿姨解釋解釋？”

“你覺得可以解釋，那是因為你不知道我媽有多忌諱黑歷史！她是絕對不會允許‘吃回頭草’這種沒出息的情況存在的！”

“在說什麽？誰吃回頭草？厲栀嗎？”宋時京端着餐盤，手上勾着一個塑料袋回來了。他坐下來，把果汁分到她們倆手裏。

“……”見文學之睜大了眼，厲栀不出聲把這鍋默認了下來。

宋時京不疑有他，“你還想着那個小白臉啊。”

文學之表情一哂，顯然她沒少和他科普瓦夏和厲栀的進展。

心中驀的一悸。厲栀瞪他一眼，“請注意你的用詞！”

“我是覺得，你趁此機會一定要遠離人渣，你沒談過戀愛沒有實戰經驗，千萬別人家一找你你又心軟了。”宋時京從餐盤裏擡起頭來，正色道：“他不值得你再聽他一個字的油腔滑調了。”

“不如我把手機給你，要是瓦夏打電話來你幫我接？”厲栀好笑起來。

“也不是不行。”宋時京說。

厲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