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煞女為人,真君為師(2)

從得了紅蓮傘那日起,洛傾的日常修煉就從那一大摞一大摞的法典中解脫出來了。

你覺得這樣就結束了?

并沒有。

“師父,我……”洛傾一臉要哭出來的表情盯着面前石桌上被拆得零碎的紅蓮傘……的配件,又擡頭看看一旁悠閑坐着擦笛子的應知清。

對,她的确是不用再每日盯着那成堆的書看了,可那只是從一個坑裏爬了出來而已,随後便又被推進了另一個坑裏。

而這個坑,比原來的更深更慘更可怕。

被洛傾定義為了,慘無人道,滅絕人性的存在。

要問是什麽?

當然是,拆傘。

應知清煉青音笛的時候,把剩餘的紅蓮花瓣拼成的,導致它可以随意拆解,就連傘柄,也是剩餘的紅蓮莖煉成的。

而這紅蓮傘又是神物,想要重新拼裝起來,則需要動用靈力。

跟随應知清修煉了這麽些年,她身上已經有了不少靈力,再加上應知清經常拿一些增漲靈力的丹藥給她。

可有靈力是一回事,能不能靈活的運用又是另一回事,再加上這把傘還不是普通的傘。

要想順利的拼裝起來,以她現在的水平,至少需要半個月到一個月。

而兩個時辰前,她剛裝完一個月前應知清給她拆成跟眼前這副景象一樣的紅蓮傘。

兩個時辰,真的只有兩個時辰。

她調息的這兩個時辰裏,剛拼好的傘,又被拆了個粉碎。

原先只是拆了些大件,一共就幾個部分。

可如今,傘柄、傘骨、傘面、傘頂……

所有你能看到的部分,都沒拆了下來。

“趕緊的吧,抓緊時間。”應知清敲了敲桌子,眉頭輕挑,“上回大部件拼了一個月,這回都是小部件,我希望也是一個月。或者小于一個月,那就更好了。”

洛傾原先還歡喜,不靠譜師父總算送了個靠譜的東西給她。

可她現在卻覺得,這靠譜的東西實在拿的燙手。

無可奈何,她只得認命地拼了。

拼就拼吧,還沒個安生。

一會該做飯了,一會該洗衣服了,一會還要看新的法典,再過一會得跟師父切磋了……

總之,洛傾的日子過得非常充實,每天都是滿滿當當的安排。

可她又覺得這每天的安排,都被應知清折騰出花來了。

她甚至覺得,這每天做的一樣的事,其實都是不一樣的。

就比如現在。

應知清坐在一旁看她拼,一邊哈欠連天,眼皮都在打架了,半倚在軟榻上,慵慵懶懶地問:“阿傾,今日的菜買了嗎?”

洛傾正目不轉睛盯着眼前好不容易接起來的半邊傘面,眼皮都沒擡一下,幹脆利落地回了一句,“沒有。”

應知清起身,伸了個懶腰。走到桌前擡袖一揮,撤了她的靈力,兩塊拼接起來的紅色錦緞緩緩從半空中落下。

洛傾覺得,還好是已經拼好了,若是這兩塊沒還拼好,因為被他強制撤法力而散了,她大概會跳起來跟應知清打一架。

“走吧,随我上街。”

問是問她有沒有有沒有買菜了,可真的上了街,應知清根本無心買菜。

他只不過是在那小屋裏待得閑了,想來這鎮上逛一逛罷了。

這不,又拉着洛傾來了茶館。

他總說他是天上的臨江仙青陽真君,洛傾剛開始不信,他便每日帶她來茶館,聽那說書先生講話本子。

而這寫坊間流傳的話本子,大多都是講的他的光輝英雄事跡。

唯有一個不同,也是前幾年才新出的話本。

這個故事講的是千年前,臨江仙還是凡人時,同他的童養媳的故事。

可洛傾每每聽這個故事,都覺得那個所謂的“童養媳”而是經歷,竟是同她一般無二。每次,她都能有一種莫名的代入感。

從前年紀小,她還不懂童養媳的意思。

記得有一次,聽完話本回去的路上,洛傾終于将這個困擾她很久的問題問出了口,“師父,這話本子裏說的童養媳,是什麽意思?”

應知清悠哉悠哉踱着步子走在這山間小路上,一手背在身後,一手轉着手中玉笛,笑眯眯回頭看她,“你想知道?”

洛傾誠實地點頭。

“既然小徒弟想知道,”應知清停下步子,站定于她跟前,半蹲下身子看着她,揚起半邊唇角,道,“前幾日你說師父讨厭,若是你真想知道,不如我們趁此機會緩和一下關系?”

洛傾愣了一下,回想起前幾日的事情。

說他讨厭,完全是因為這個人總跟個孩子似的,要麽搶她吃的,要麽動不動就揉亂她頭發……總之壞心眼多得很。

不過挨不住好奇,她還是開口問道:“師父要如何緩和?”

雖然她覺得就算她說了他讨厭,他們這師徒倆的關系,也沒到需要緩和的地步。

應知清突然眉眼間皆是笑意,燦爛炫目他擡手,指了指自己半邊臉,“不如,阿傾親我一下?”

洛傾:“……”

要問最後親沒親?

那她肯定是不會親的!

可她這個無賴師父卻是在她臉上親了一大口,最後滿意的給她解釋了一下“童養媳”的意思。

由于那強烈的代入感,洛傾整個人像只煮熟的蝦子。

紅透了。

回憶到此結束,每每想起,洛傾還是會覺得不好意思。

做這種事,長得好看的人做叫調情,長得難看的人做叫耍流氓。

偏偏應知清又是好看的那一型。

偏偏他又對她是極好的。

想生氣都氣不氣來。

從前年紀小,跟他親近慣了,在洛傾的印象裏,這些都是正常的,而且他也的确沒有做過其他特別出格的事。

慢慢長大一下,洛傾開始懂男女之事了,才明白這些正常,對于正常的師徒來說,都是不存在的。

如今,她已經成年了,是可以自己做決定的時候了。

洛傾看着走在她跟前的應知清,抿着唇,不知在想什麽。

應知清挑了個二樓的位子,叫了一壺好茶,一碟瓜子。

撐着下巴開始聽說書人講故事。

洛傾很不明白,若這真是他自己的故事,為何聽了這麽多遍,他偏偏一點膩味的意思都沒有。

他不膩,她聽得都能快背了。

一邊嗑着瓜子,一邊想着心事。

原本津津有味聽故事的應知清,神情突然一滞,眉頭微皺。

洛傾擡頭看他,“師父,怎麽了?”

他擡手,打了個響指,瞬間周遭一切都靜止了。

洛傾還愣了一下,好奇地看着四周。

應知清起身在桌上放了一錠銀子,随後拉起她的手,才跨出兩步,這身邊一切便全然不同了。

千裏術。

他們離開的那一瞬間,茶館靜止的一切又重新恢複,只不過是平白消失了他們兩個大活人。

端茶送水的店小二路過時,望着桌角那一錠碎銀沉思了片刻。

他仿佛,沒有看見這桌的人離開……

千裏之外。

城郊的樹林裏。

應知清帶着洛傾隐在一棵大樹後,眉頭微皺。

眼前的景象,洛傾有點震驚。

自從跟應知清修煉以來,她仿佛重新認識了這個世間一般。

知道了神仙真實存在,知道了這個世界上有無數的妖魔鬼怪。

有好的,有壞的。

可知道歸知道,她這還真是第一次見到妖怪。

眼前這不知道是個什麽的妖物,人模樣,卻長着兩顆尖長的獠牙,眼泛綠光,指甲也特別長。

正留着口水望着跟前一個哭哭啼啼的小姑娘,滿臉興奮的模樣。

應知清回頭看洛傾,“帶傘了嗎?”

洛傾搖頭,不是很明白他為什麽這麽問,明明都被拆成零零碎碎的了,她還怎麽帶出來。

“下次記得帶着,只帶一個傘柄就行,”他擡手,手中玉笛化作一柄青色長劍,遞到她跟前,“你那傘柄也可化劍,可做防身之用。”

洛傾呆愣的看着眼前的劍,擡頭看他,眨了眨眼,“我去?”

應知清點頭,把劍塞進她手裏,“去吧,這妖物也就三百年修為,憑你的靈力夠應付了,青音會幫你的。”

洛傾:“……”

然後,她就被推了出去。

嗯,就是從背後,被應知清推了出去。

洛傾回頭滿眼震驚看着他,她覺得自己大概拜了個假的師父。

那妖物已經發現了她,洛傾終于看清了他那眼睛,像是貓眼。

頭上還有隐在頭發間的兩只耳朵毛茸茸的抖了兩下。

是只貓妖。

地上那小姑娘看見她,哭聲停了片刻又響了起來,“姐姐,姐姐救救我,救救我!”

那貓妖看看她有看看那小姑娘,像是被那哭聲吵到了,眉頭皺得死緊,沖着那小姑娘吼了一句,小姑娘吓得暈了過去。

貓妖又将視線挪過來,上下打量着眼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人,眯了眯眼。

有煞氣,卻又有厚重的靈氣。

眼中綠光更甚了。

那眼神看得洛傾一陣哆嗦,強裝鎮定,敵不動我不動。

可偏偏這敵只是打量完她,确定她将會是個非常可口而且滋補的食物後,便直接撲了上來。

慌亂中,企圖尋求安慰地洛傾回過頭,愣住了:“……”

應知清!

這個殺千刀的不靠譜師父竟然丢下他跑了!

洛傾現在有一個非常大逆不道的想法。

她能不能弑師啊?

實在不行,讓她打一頓也行啊,好歹能出出氣。

不行了,越想越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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