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神明的國度（十七）

神明的國度（十七）

林桉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在燈下能看到手背上有被抓出來的紅印。

他穩住了心神，說道：“是你殺的，你殺死了自己的父親。”

“如果我沒猜錯，這是赫爾從艾斯克德爾帶回來的迷藥吧？”

瑞安上前，拿起那盞熏香放到眼前端詳。

林桉心想，難道赫爾并不是跟瑞安串通好的這出戲？

“你又知道？”

“他以為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動作還不被我發現，真是天真。那個蠢貨居然還想把迷香用在我身上，還好我多留了一個心眼，不然還真要被你們得逞了。”

“......”

“赫爾讓你做什麽就做什麽，你不知道他是在利用你嗎？”

“那又怎麽樣？”反正結果也是林桉想要的。

“你殺了人，居然還這麽理直氣壯，不怕我送你進監獄？”瑞安走到林桉跟前，傾下身來跟他保持了同一水平高度，盯着林桉的眼睛，“半夜潛入我房間的是你吧，帶着匕首的也是你，要是把這件事情說出去，你說他們會更相信誰？”

“要不你先看看，插入老國王胸口的刀到底是誰的？你覺得會有人相信一個聖子從你的護衛身上拿走匕首，再殺了老國王嗎？而且聖子又無法繼承王位，難道我殺害老國王的動機是為了讓你上位？”林桉慢條斯理地說道，“我們的關系什麽時候好到這種地步了？”

“根據順位繼承制度，明天一早，我将老國王已死的消息公布出來，我就是新任國王，到時候我想怎麽處理你，還需要別人來插嘴？”

“你要是想動我，除非你能說服那批神殿的老人。”林桉知道自己在激怒對方，但他還是無所謂道。

“神殿？”瑞安不屑道，“把那些老不死的都殺了不就好了，我做什麽還需要經過他們的同意嗎？”

瑞安要是真的貿然殺害神殿的人，最先反動的肯定是平民。

“那你殺啊。”這種自相殘殺的情況，林桉樂意見得，他一再挑釁瑞安。

瑞安嘴角上挑，但是眼底不見笑意，“放心，我是不會殺的，但是，他們都有家人吧。我記得大部分的老頭家裏都有子孫三代了，你說他們自诩神明的信徒，但還是擺脫不了傳宗接代的世俗觀念，最後禁欲的只有聖子一個人，你說是不是很可笑？”

林桉不會把他們的性命看得比自己的命重，所以就算瑞安拿其他無辜者的性命來威脅他，也不會達到瑞安想要的效果。

林桉沒有說話，他望入瑞安一片漆黑的眼底，在裏面甚至看不見自己的倒影。

“這些老不死的對任何事物的認可、社會的地位和權力不屑一顧，抛棄了社會的主流價值，看似一心投入到自我實現、供奉神明的事業中以獲得自我滿足。這些傻子死腦筋地認為欲望就是人苦難的根源，只要杜絕一切欲望也就能杜絕苦難。他們就是這樣的兩面派，用言語來約束別人奉行這樣的主張，然後自己就在下面享受着世間極樂。

他們給你冠上一個看似高尚的身份，高喊着讓你奉行禁欲主義的口號，來控制你，你覺得這樣的人、這樣的神殿還有什麽存在的意義！你以為禁欲是什麽，禁欲是無欲可禁，是對虛無的接納，而不是那群人用來顯擺自己至高身份的工具！”

“你是不是很享受被道德高處綁架的快感？忍耐自己的痛苦、壓抑自己的欲望，然後享受着這樣一份被壓抑得變态的快感？”

他覺得瑞安此時的精神已經不能算是正常了，他的手扣着林桉的後腦勺，将他的頭固定在自己的手和額頭之間。

瑞安的鼻梁抵在他的鼻梁骨上，壓得發疼。

林桉的手扯住瑞安的頭發，用力地将他向後拉，他凜聲道：“你看清楚我是誰！你他媽跟我說這些幹什麽！這什麽聖子你以為是我想當的嗎！你罵我就是在罵你自己！”

“我就是在罵我自己那又怎樣！”

“放手！你個變态，你他媽真有自知之明！你就是個瘋子！變态！”

林桉狠狠地照着瑞安的肚子來了一拳，趁着對方松了些力氣的時候又将他踹翻在地，跪坐在他的身上，雙手掐着瑞安的脖子。

“媽的，你也去死吧。”

“你敢！”

兩人都失去了理智，林桉雙手的力氣不斷收緊，瑞安見林桉真的敢動手，便擡起膝蓋給了林桉的背部一個重擊。

“咳咳！”

形勢瞬間扭轉，林桉被瑞安壓在身下，腿也被卡着難以動彈。

但他的嘴上依舊不服輸：“你以為你有多厲害啊，當上新國王了就能呼風喚雨了是吧！你還不如去看看心理醫生，治治你的臆想症吧！多大點小屁孩就在這裝得跟個成功人士似的，我看你就是精神分裂！你以為你在玩角色扮演啊！還是你也想跟你爹一樣每天晚上抱着三四個女人在床上厮混！你毛都沒長齊就在這算計我、威脅我！你算老幾！”

林桉罵起人來完全不講道理，逮到什麽就罵什麽，白的都能給他說成黑的。

瑞安聽不懂林桉叽叽歪歪半天說那些‘臆想症’‘精神分裂’什麽的，但是他聽懂了後面的話。

瑞安的脖子一直到耳朵瞬間紅透了，接着一個巴掌就朝着林桉臉上扇來。

很大一陣清純的響聲，空氣中有一倏地靜寂。

林桉的臉被打得偏了，頰上瞬間浮起一片紅腫。

這下，兩人都稍微冷靜下來一些了。

這一巴掌真是不留餘力，林桉的臉上火辣辣的，又痛又燙，生理性的淚水不受控制地流了出來，有如潰壩洪水。

林桉想吸鼻涕，但是又不想發出抽泣的聲音，于是張開嘴呼吸，就是不用鼻子。

太丢人了！

終于，在鼻涕快要流出去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輕輕地吸了氣。

細微的吸氣聲在安靜的氛圍裏太過明顯了，林桉只覺得太丢人，滅了自己的威風。

瑞安也看見林桉滿臉的淚痕，還有那鮮明的巴掌印，他沒忍住伸出手碰了一下紅腫的臉，但是被林桉很快地打開了。

林桉用看仇人的眼神瞪着瑞安，視線掃過對方脖子上的掐痕。

這下好了，誰也不欠誰的。

“滾開。”林桉道。

瑞安收回手，似乎什麽也沒發生過似的站起身來，還有閑暇撫平睡衣的褶皺。

林桉用衣袖胡亂抹了一把臉，就要從窗戶離開。

這地方他是一點兒也待不下去了。

林桉才邁開一步，就停了下來，腿還保持着往前走的姿勢。

他回過頭，蹙眉看向瑞安，又低眸看了看對方抓住自己的手。

“先把這裏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