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開張

第二天, 姜淮姻難得沒有貪覺。

她答應過姜淮娡,今天商鋪開張, 一定會去捧場, 所以早早便醒來。翠柳服飾她梳洗的時候,床榻另一邊的蕭霖果然已經不在了。

翠柳道:“夫人若是定點沒醒,王爺囑咐奴婢一定得叫您起來, 否則可誤了事兒。”

她們開商鋪的事情, 蕭霖雖然沒表達自己的意見,但明面兒上, 他還是支持的。

畢竟到了這地步,也不需要淮姻和姜淮娡抛頭露面,最多兩人去參加一個剪彩。

商鋪的名頭,姜淮姻早已經挂在了一個小厮名下, 只需要打出名號來, 姐倆閉着眼睛數錢就行。

想到這些,姜淮姻不由邊樂,邊打了個哈欠,狼牙也跟着打哈欠:【宿主,昨夜爽嗎。】昨夜和蕭霖開始之前,姜淮姻特地把狼牙取下來, 放在鏡子邊上,免得它又偷窺。

雖然此舉無異于掩耳盜鈴, 但是至少說服了自己。

沒想到狼牙這家夥哪壺不開提哪壺,一大早就與她說這些。

姜淮姻瞪它:【你不是都知道嗎。】

【蛤蛤蛤蛤, 】狼牙大樂,【王爺老樹開花,花樣還挺多。】【最後不是沒弄!】姜淮姻羞赧地說,【前幾天你還悶悶不樂,王爺一回來你就又開始老不正經。】【人生啊,苦也是一天,開心也是一天,】狼牙說,【趁爺今天高興,我要給你劇透了。】狼牙說完,不等姜淮姻回話,便道:【你知道王爺昨天進宮,和皇上都聊了些什麽嗎?】【不就是政事上那些事情。】姜淮姻沒多大興趣,她給自己戴上鳳蝶簪,美美地照了照鏡子。

狼牙說:【他們說了蕭一山。】

【你猜猜蕭一山,是誰的兒子。】狼牙輕聲地問。

它有此一問,看來是早知道蕭一山的身份。那蕭一山,必然也不會是蕭霖從街上随意撿的流浪兒那麽簡單。

姜淮姻被勾起了好奇心,她眯起眸子,試探地說:【總不會,他身上真有皇室血脈吧。】【宿主還是聰明的,】狼牙笑,【他乃滄海遺珠,是蕭乾的親生子。】狼牙說這話的時候,姜淮姻剛好準備上馬車。聞言,她一個沒踩穩,險些從上頭直接栽下來。

吓得翠柳和拂花都是一驚,兩人齊齊用力扶穩了她:“小心點,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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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姜淮姻腦子裏如遭雷劈,面上還得保持鎮定,她對着二女一笑,“腳步有些虛,坐會兒就好。”

拂花捂着嘴:“奴婢知道。”

她語帶揶揄,明顯以為姜淮姻的腳步虛和王爺有關系。

這關頭,姜淮姻也不想計較這些,坐進馬車之後,她便與狼牙道:【他真是皇上的兒子?】【比珍珠還真。】狼牙說。

其實在狼牙提到蕭一山之後,姜淮姻便隐隐猜到了他身份不尋常。她唯一沒想到的是,蕭一山居然是皇子。

【可是,沒道理的事情啊,先皇後雖然管束後宮有些嚴厲,但不可能任由皇上的子嗣淪落在外,皇上自己更不會這樣。】姜淮姻說。

狼牙道:【蕭一山是皇子,不代表他的身份見得了光。你可以算算他的年齡,他今年十二歲。十三年前,他母親懷他時,那會兒,蕭乾正好打算謀反。】【他母親是誰?】姜淮姻好奇地問。

狼牙說:【一個蠻人女子,是前朝皇帝的後妃。】【!!】姜淮姻訝然,【皇上……還曾偷過這種嘴兒啊,】狼牙道:【這事兒,說起來就有些複雜了。不過,蕭一山的身份若是在當時大白于天下,那麽蕭乾的清譽一定會跟着受損,一個穢亂後宮的罪名,他是逃不掉的。】【他這個皇位,已經名不正言不順。若名聲再有礙,他要登基為帝,受到的阻礙會更多。】狼牙頓了頓,又道,【何況,皇後獨孤氏出身名門望族,在蕭乾登上帝位時,出了不少力。那時候,獨孤氏要是知道蕭一山的存在,必然會心存芥蒂。】【所以,要是當時承認蕭一山,蕭乾會多很多未知的阻力。可他,也不可能真的任由他的骨肉散落民間,只好委屈王爺喜當爹了。】狼牙說。

他這一通話裏包含了許多信息,姜淮姻覺得自己要好好消化一下,她慢慢問道:【王爺知道,蕭一山的真實身份嗎?】【他要不知道,蕭乾憑何說服他呢。】狼牙說,【這是他們兄弟倆的秘密。】見姜淮姻被震撼地久久說不出話,狼牙道:【我告訴你這個,不是為了八卦。我是要告訴你,現在能登上帝位的不僅有齊王和廢太子,蕭一山同樣有資格。因為他身上,也流着蕭乾的血。】【當然,蕭一山為帝,要應付的麻煩會比廢太子多,更會比齊王多。畢竟要讓天下人承認他的身份,太難。】狼牙道,【這就看宿主你如何想了。】姜淮姻能如何想?

她只是個女人,除了齊王,廢太子登基也好,蕭一山為帝也好,對她而言,其實都是差不多的。

姜知行是太子太傅,若廢太子登基,于情于理,他也會給姜家平反。

而蕭一山當了蕭霖那麽多年的義子,如今她倆的關系也在轉好,要是他為帝,王爺最大可能能夠完全保全。

終究有這許多年的父子情分呢。

【山兒,最終清楚了自己的身份嗎?】姜淮姻忽地問。

狼牙說:【原書裏,在王爺戰死之後,他知道了。】那時候的蕭一山已經過了及冠之齡,慢慢長大了。

可乍一知道,自己是如假包換的皇親國戚,一樣給這個二十出頭的男孩兒心裏留下了不小的沖擊。

【唉,他也是可憐的孩子。】姜淮姻暗自揣測着上輩子的蕭一山的想法,不由生了些同情,【我看他,并沒有成王的野心。要是知道自己親爹,從小就不要他,他心裏也不好受吧。】【所以?】狼牙拖長語調問。

姜淮姻說:【所以,這些事情,還是暫時別讓他知道。我想,王爺也是同樣的意思。】狼牙笑:【你心地好,希望以後的新帝,也能這樣。】狼牙這話不知是在鼓勵還是嘲笑了。

它特意揭了個短給她,當然是希望多點隐性分子在,可是姜淮姻這樣明确地回絕它的好意,它不高興是難免的。

姜淮姻覺得自己能夠理解。

她專門摸了摸狼牙,以示撫慰:【我知道你想幫我,我只是覺得,山兒從小受的便不是帝王的教育,他想當将軍,我們也不能趕鴨子上架。】狼牙說;【我又沒不高興,不用你安慰。】姜淮姻一笑,覺得狼牙活着的時候,八成不太好伺候。這傲嬌的勁頭,幾個人受得了啊。

【行吧,那我不安慰你了,】姜淮姻就坡下驢地說,【剛好也到了商鋪這兒。】狼牙哼一聲,沒再搭理她。

姜淮姻覺得可樂,決心回到府上,再順着狼牙的毛好生摸一摸。

這個時辰,商鋪已經開張了。

為了日後的紅紅火火,兩人特地請了不少舞獅的隊伍來熱鬧。姜淮娡站在店門口,少見地穿着一身朱紅的衣裙。

她膚色雪白,氣質雍容,和離之後,因為心情開闊,氣色也越來越好。笑起來的時候,眉彎唇小的,不用多鮮豔的脂粉裝扮,已經是一道無可比拟的風景線。

許多男子在偷偷地打量她,要不是姜淮娡梳着婦人髻,想必還會有膽子大的來詢問其婚配情況。

淮姻自問開商鋪開得很低調,沒想到還是有很多想走蕭霖門路的人,打聽到了這點。在今天的開業禮上,命家仆送了禮物來。

當然,也不乏友情捧場的,比如蕭霖麾下的将領,沈策和郭明禮。

只有一個人,最出淮姻的意料之外——宮裏成貴妃的母族林家,居然也在今日送了禮物來。

姜淮姻和林家沒有交情,據她所知,王爺也一樣。

既然不是林家私自做主,那八成就是成貴妃授意的。

姜淮姻和成貴妃只有儲秀宮的一面之緣,那一面說不上多好多壞,但姜淮姻卻知道成貴妃的底細。

并且,她一直十分懷疑,這成貴妃,是不是想攻略蕭霖。

林家送禮,更是在姜淮姻心裏坐實了這番想法。

她緊緊地捏着手帕,嘟了嘟唇,一雙杏眼漆黑又明亮。

大地街這邊的動靜,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隔着遠的街道可能聽不到舞獅的熱鬧,但是臨近的幾條街,卻聽得分外清楚,不少人駐足觀看。

今日是難得的休沐,街上剛好有集市,淮姻也是瞅準了這點兒,才在今天開張,也是想多吸納些人氣來。

榮豐伯世子付明,今天閑來無事,正好逛着逛着,逛到了大地街這邊來。付明自從與姜淮娡和離之後,常常便有些心不在焉。

這世上,有一部分人的存在,好比飯菜裏的食用鹽一樣。每天吃的時候,你不覺得有什麽,甚至偶爾嘗多了,還會覺得齁。

可她,就好比不可或缺的能量,乍一沒有,會讓你幹什麽都不得勁,看哪兒哪兒不舒服。

付明現在不願成日待在府裏,在翰林院也覺得沒意思。

紀氏生怕他從此以後對女色不感興趣,還專程派人把娘家侄女又接了過來。

不想付明年初才與這位表小姐情投意合,如今再看她,卻像是看無鹽女一樣。

長相一般,身材扁平,成天叽叽歪歪的,不學無術,簡直連他的淮娡的一根指頭都比不上。

不,現在已不是他的淮娡。

姜淮娡那個狠心的女人與他和離了,他連她現在在哪兒都不知道。

付明想着想着,開始惆悵。

舞獅的動靜鬧得大,讓他這個失落的人也忍不住,站着看了看。

旁邊的百姓們正湊堆着,紛紛議論,一人道:“這新開的是個絲綢莊,聽說是個女老板開的。我剛才看了,那女老板,長得可帶勁呢。”

“帶勁也輪不到你,多半嫁人了,而且還是達官貴人。沒看這禮物成箱成箱的收嘛。”另一人說。

能多帶勁?

付明沒帶多大希望地擠過人群,擡頭往商鋪裏面看。

姜淮娡與淮姻兩人一起站在店門口。這個點,商鋪已經開張了将近一個時辰,生意也跟着來了。

不少人進店問絲繡上的問題。

姜淮娡脾氣好,無論人家買與不買,她都極有耐心地答,甚至還有競争對手混成買家前來試探,她看透也沒說破。

倒是淮姻看不過眼,冷冷諷刺一句,對方才尴尬地溜了。

街上人來人往,商鋪裏的賓客也絡繹不絕。

姜淮娡專心做事,完全沒有注意到一旁有人在悄悄注視她。

她微微側着臉,嘴角從始至終都帶着文雅的笑意。看人時候,雙眼非常明澈,仿佛裝着漫天的明星。

他的淮娡啊,還是這樣美麗大方。付明看着看着,不由就有些癡了。

宋衍今天也在,他本來一直在後臺算賬,見前面的姜淮娡有些忙不過來,他這才出去幫忙。

宋衍玉冠束發,整個一華服美少年,眉目俊美地仿佛可以入畫。

他在姜淮娡身邊只需輕輕一站,便顯得郎才女貌的兩人,出奇般配,好似一對天生的金童玉女。

甚至已經有不知名的百姓開始讨論,這是不是店裏的老板啊啥啥的。

聽了這話,付明的身形巋然不動,臉色卻頓時黑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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