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陽光刺眼

陽光刺眼

*半夏小說首發

晚上五點二十，飛機安全降落。

長達十個多小時的漫長時光總算熬到頭。

多一分鐘白翀都會瘋。

機艙門一開，他第一時間沖了出去。

剛才在飛機上飯還沒吃完，姜焱就拉着他玩賽車游戲。

白翀不想，他就軟磨硬泡，最後不得不找空乘，以他打擾自己休息為由讓他消停。

可姜焱不服輸的天賦值生下來就是滿的，沒過多久，他又開始新一輪轟炸。

不想再麻煩空乘，也沒有空位讓他換。

最後白翀實在受不了，只能陪他玩。

麻木的重複昨天的故事。

如果不是飛機落地，怕是還要跟他大戰三百回合才肯罷休。

所以，此刻，離開飛機那彈丸之地時，白翀別提有多輕松，步伐都變得歡快起來。

然而歡快了沒幾分鐘，姜焱就追上來：“比一比，看誰先拿到行李。”

怎麽什麽都要比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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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焱這個人不會得了一種“不比賽就會死”的病吧！

一定要跟他一較高下，不管是什麽。

還不等白翀說話，他就一陣風似的從身邊刮過，在機場狂奔起來，好像不是去拿行李，而是去趕飛機，抓逃犯。

大可不必。

此時，握在手裏的手機響了。

是他的經紀人愛德格，為了夏休期國內的活動，他比自己先幾天回來的，看樣子這會人已經到機場了。

白翀剛接起來，餘光瞥見一個女生走到身側，他下意識往旁邊閃了閃，保持一個安全距離，跟電話那頭的愛德格說話：“到了？”

愛德格：“嗯，九號門。”

白翀：“好。”

愛德格：“姜焱跟你在一起嗎？”

白翀：“？？？你告訴他航班的？”

有內奸。

愛德格：“他經紀人問我，就随口一說。”

好一個随口一說。

這可把他坑慘了。

愛德格嘿嘿一笑：“怎麽樣，相處的愉快嗎？”

愉快。

可愉快了。

都要郁郁了呢。

白翀：“以後別這樣。”

愛德格：“主要是想讓你們的關系緩和一些。”

白翀：“沒必要。”

也不在一個車隊。

不必戴着假面具。

愛德格頓了幾秒：“等你出來了再說吧。”

因為女生還在身邊并排走，白翀并沒意識到這句話背後的含義。

挂斷電話後，看她一眼：“有事？”

白翀想起來了，這個女生就是姜焱見義勇為的對象。

“剛剛那個男生，你們認識？”女生說。

白翀想都不想，直接回答：“不認識。”

女生有些遺憾：“哦，看你們說話，還一起打游戲，以為認識呢。”

白翀禮貌笑了下，沒答。

女生點點頭：“那不好意思哈。”

莫名其妙。

白翀搖搖頭：“沒事。”

來到托運行李領取處，白翀一眼看到等在那的姜焱。

他本想轉身躲到旁邊，還是晚了一步。

姜焱眼尖看到他，迅速到了跟前，拍他肩膀：“你也太慢了！”

啊。

慢了。

慢就慢吧，行李又沒出來。

一群人圍在行李轉盤跟前大眼瞪小眼，早知道白翀就再慢點，跟機組人員一起出來了。

白翀往旁邊走了走，想要離姜焱遠一點，才走沒幾步，一個女聲在耳邊響起。

是剛剛跟他順路一起的女生。

女生：“小哥哥，能加個微信嗎？剛才多虧了你，為了表示感謝，我請你吃頓飯吧。”

姜焱剛掏出手機跟母親發消息，聽見聲音瞬間擡頭，看了眼面前的女生，不認識似的轉身去看白翀，正巧跟看向這邊的白翀對上視線。

雖然下一秒白翀就把目光移開了，但姜焱還是當着女生的面把屏幕鎖了。

“嘎啦。”

鎖屏的聲音很清脆。

即便是幾步遠的白翀都聽見了。

姜焱笑笑，很自然的把手機揣進褲兜，拒絕的很幹脆：“抱歉啊，手機沒電了，感謝就算了，做好事不留名。”

“我還有事。”

說完湊到白翀跟前，一把勾住他脖子：“估麽着行李還有段時間才能出來，再玩幾把，我還就不信了！”

白翀歪了下肩，從他臂彎中離開，站到他對面：“保持距離。”

言外之意是不喜歡勾肩搭背。

姜焱：“我知道你不喜歡這樣，雖然我也不喜歡吧，但為了比賽，為了贏，我可以自我犧牲！”

他甚至還拍了下胸脯，顯得多麽無私一樣。

太刻意了。

絕對是故意的。

動作是無私了，可表情絕對在說：知道你不喜歡，但我就要這樣做，你能怎樣？

白翀深吸一口氣，往旁邊讓了讓。

姜焱裝成很嚴肅的樣子：“主要是，我懷疑你讓着我了，我都說了公平競争。”

白翀：“沒有，你都贏了一局。”

姜焱：“刻當時空乘跟你說話了啊！你走神了。”

白翀：“……”

姜焱：“所以，再來一把。”

白翀真不想跟他玩了，準确來講不想跟他說話，指着那邊的傳送帶：“行李出來了。”

他現在非常後悔，當初愛德格問他要不要幫他把行李帶回來時，他說不用。

如果讓愛德格把行李帶回來，現在他就不用跟姜焱同處一片空氣下，等那該死的行李。

随着轉盤上的行李變多，女生拿了行李，走到姜焱跟前：“小哥哥，我拿到行李了，那咱們有緣再見。”

姜焱點頭笑了下，随即把注意力重新放到轉盤上，一眼看到他的兩個大箱子，不費吹灰之力一手一個把箱子從上面拎下來，就看白翀還在旁邊站着，道：“你的還沒到？”

這還用問？

到了白翀早跑了。

姜焱很貼心地說：“那我等等你。”

白翀：“不用。”

姜焱打定了主意要等他，往箱子上一坐，長腿一伸，開始念叨：“你知道你箱子長什麽樣吧？”

白翀：“……”

這不是廢話麽。

姜焱蹬着地，坐在箱子上圍着白翀轉圈圈：“不會被人拿走拿錯了吧，不會叫人掉包了吧！我在網上沒少看到這樣的新聞，境外一些du飯子，故意搞個一模一樣的箱子，其中一個有du品，被壞人掉包了，結果好人進局子了，壞人跑了，你說可不可恨！”

想象力真豐富。

開賽車可惜了，怎麽不去寫小說當編劇。

白翀斜他一眼。

姜焱誇張的捂了下嘴：“呀！不會是落在布達佩斯沒拿上來吧？那可完了，這還得飛回去？”

真是欠抽啊！！

白翀回頭，盯着他看了幾秒，不善的眼神終于讓他把嘴閉上。

但沒消停一分鐘，姜焱就站起來，指着那個墨藍色的大行李箱：“是你的吧？上面還有霍丁的隊徽。”

白翀本不想理他，但還是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就是白翀的行李箱。

終于出來了。

結果姜焱搶先一步，比他還勤快，幾步過去幫他把行李箱從轉盤上拿下來。

還想在原地等着的白翀疑惑地看着他。

什麽意思？

他怎麽看不懂。

姜焱把行李箱推到他跟前，拿起行李牌看了一眼：“沒錯，就是你的。”

“走吧。”

白翀：“……”

這人今天可真奇怪。

因為要離開機場，兩人不得不朝一個方向走。

每當兩人并排時，白翀都特意慢幾步，可每次發現白翀沒在身邊，姜焱都會停下來等他。

如果不是親歷這四年兩人針鋒相對，白翀都以為兩人其實是很要好的朋友。

白翀：“等我幹什麽？”

姜焱：“哦，我爸媽堵機場外面了，說要晚個十分八分的，我想着在哪等不是等。”

就說麽。

白翀：“你爸媽接你？”

姜焱點頭：“當然，都大半年沒見了，本來說要看我比賽的，臨時有工作，忙，抽不開，他們可想我了，你不是嗎？”

白翀臉上的表情有一刻不自然，握着行李箱手柄的手下意識收緊：“我？”

姜焱自言自語似的說：“你爸媽肯定也很想你吧，哪有父母不喜歡自己孩子的，肯定想。”

是啊。

但他爸媽似乎是特例。

他們的兒子叫“工作”，不叫“白翀”。

白翀擠出一絲很牽強且不自然的笑，點了下頭，很輕的“嗯”了一聲，完全沒有底氣。

他自己都不信。

他爸媽會想他？

完全不會。

他們的眼裏只有工作，沒有他這個兒子。

白翀跟他爸上次說話……已經不記得是什麽時候了。

而他媽，大概是半年前吧，上個賽季結束，回家過年的時候。

都忙，也沒什麽好說的。

他們不會問自己比賽結果，自己也不會問他們辛不辛苦，明明這些都是最淺層的親人之間的溝通。

不過白翀已經習慣了。

為了不被看穿，白翀很快調整好狀态：“我有工作，愛徳格接我。”

姜焱啧啧兩聲：“工作狂，都這個點了，還有什麽工作？不是還要倒時差。”

“嗯，忙，”白翀說完看着前方。

記憶中爸媽陪他的畫面，已經模糊到消失不見。

如果不是有時候采訪中提起，他甚至都忘了自己還有爸媽。

一陣難得的沉默過後，白翀聽見姜焱欣喜的聲音，接着就看他用力揮手：“媽！爸！這呢。”

白翀擡頭，視線所及之處，有一男一女的兩個中年人也在朝這邊揮手，他們逆着夕陽，雖然看不清模樣，但也能勾勒出臉上的幸福模樣，肯定笑不攏嘴。

恍惚間，他還以為是自己爸媽來了。

但下一秒，電話聲打斷他的思緒，白翀掏出手機，愛德格。

愛德格：“在哪呢？九號門。”

白翀：“馬上來。”

挂了電話，姜焱說：“先走了。”

緊接着，他拖着行李箱飛奔過去，跟那兩人抱在一起。

白翀站在原地，望着那一幅團圓的和諧畫面。

曾幾何時，白翀很羨慕，羨慕周圍人的父母都會陪着自己的孩子，因為他的父母從未出現過。

從他開始學卡丁車，一直到現在，他們從未到場。

他沒有體會過被陪伴是什麽感覺。

但現在，白翀對這些沒什麽感覺。

早就過了需要父母站在身後做他後盾的年紀了。

他就是自己的後盾。

愛德格：“幹嘛呢？還不趕緊上車，待會要貼罰單了。”

白翀視線拉回來，聚焦到面前的愛德格身上。

愛德格蹙眉：“怎麽了這是，哭了？”

哭了？

白翀愣了一下，擡手在臉頰輕按了一下。

濕的。

看着之間挂着的淚珠。

好笑。

還真是。

他甩掉淚滴，掏出墨鏡，架在鼻梁上：“陽光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