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死磕到底

死磕到底

愛德格一把拉住白翀：“你別沖動。”

“我很冷靜，”白翀說。

他沒有任何時候比現在還要冷靜。

“你臉都紅了，還冷靜？”愛德格拉着他不松手。

這種事情可不是開玩笑的。

“熱的，”白翀把手抽出來。

他已經決定了。

倘若今天是他自己的失誤沖出賽道，遺憾退賽，而不是跟姜焱發生碰撞，他什麽都不會說，也不會多想，更不會感到生氣。

下次做好就行了。

雖然這種情況發生的概率微乎其微。

但如今，面對未來會成為隊友的姜焱，白翀看不到任何希望。

他們之間不會有配合的，一點都不會。

現在不解約，還等着以後嗎？

明年新賽季開始後，若真的互扯頭花，還不要被別人笑掉大牙。

那還不如把位置讓給他，另尋他處。

Advertisement

就在愛德格還要說些什麽的時候，科特瓦走過來，看見兩人之間有不可言喻的暗流湧動，道：“白翀，回來了？沒吧？”

白翀：“我有話說。”

“跟我？”科特瓦指着自己，跟愛德格對視一眼，“說吧。”

白翀看到愛德格給他使眼色讓他不要說，但他并不打算理會。

他指了下自己的休息室：“去那說。”

兩人先後走過去，愛德格就跟在身後。

白翀知道他會阻攔，但無所謂。

等科特瓦一進屋，白翀直接開口：“我要解約。”

房間內的氣氛突然變的十分微妙。

科特瓦先是一愣，但表情沒多大變化，甚至一副“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的表情，平靜道：“因為剛才的事情？”

白翀點頭。

畢竟共事這麽多年，他也不想把話說的太絕。

但剛剛的事件就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愛德格：“科特瓦，小翀的意思呢……”

白翀沒有給他找補的機會，堅定地說：“解約。”

愛德格：“……”

他真想給白翀一巴掌，這家夥有時候太犟。

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不過科特瓦并沒有把他說的話放在心上，甚至在想，這孩子果然比想象中還有忍頭，拖到現在才說這，只道：“剛才的事情也不能怪他，那之前他的輪胎就已經胎壓不穩了。”

誰信。

白翀沒反駁，但避開視線不去看他，渾身上下只寫着三個字：我不信。

科特瓦知道他不會信。

這兩人的矛盾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開始的時候還能藏一藏，最近兩年在媒體面前甚至都毫不掩飾，他拉開門往外走：“你跟我過來。”

這是剛剛拿到的數據，在看到這些數據前，科特瓦也為姜焱入隊捏了把汗。

他甚至在看到兩人發生碰撞的時候，就已經預見了這一刻，雖然他心裏更傾向于白翀不會有所行動，不過至少目前，一切都在預料當中。

其實對于姜焱的到來，科特瓦一直是持中立态度。

白翀在隊九年，科特瓦太了解他了。

這兩個人放在不同的隊伍都能鬥得你死我活，放到一個隊伍，用同一個性能的車那還得了。

一山不容二虎，兩只兇猛的野獸放在一個山頭，絕對是毀天滅地的自/殺/式行為。

然而其他車隊都在尋找年輕車手，霍丁也不能落後。

偏偏年輕車手中，就姜焱的能力最強，也最适合霍丁。

所以從車隊角度出發，該簽。

從白翀的角度出發，不該簽。

大局為重。

而且在F1世界裏，沒有鬥志，沒有攻擊性，怎麽登上領獎臺，怎麽取得成績。

就像白翀，他17歲簽約雷昂車隊，第二年年初首秀，第一場排位賽就拿下杆位，正賽冠軍順理成章收入囊中，耀眼圍場。

之後的幾站也都場場冠軍。

次年因為考上大學，停訓一年，重回圍場後，就跟霍丁簽約，一直到現在。

其實簽約的時候，因為他停訓了一年，隊內其他人并不看好，但科特瓦堅持。

放眼白翀的賽車生涯，完賽的比賽從無敗績，沒有失誤，即便是停了一年，科特瓦依然認為白翀就是他們要找的，能讓他們打翻身仗的天才車手。

不過他話太少了，科特瓦甚至都給他找好溝通能力強的老師給他上課，以便他能更好的處理各種媒體采訪以及圍場人際關系。

後來發現，根本不必擔心。

白翀骨子裏其實是個非常好鬥的人，如同一只善于伏擊獵物的猛獸，一直暗中觀察，伺機而動，撲上去，一擊斃命。

早些年，霍丁賽車還沒具備奪冠優勢的時候，他便能把賽車性能發揮到極致，很多次連車隊都覺得冠軍無望的時候，他卻能帶着冠軍回來。

因為白翀非常清楚知道，該把賽車壓榨到什麽程度，并将其發揮到極致。

他就是一個不折不扣，令其他人聞風喪膽又不得不佩服的全能型天才車手。

就從他這些年在F1取得的成就來說，絕對不是看上去那麽與世無争。

什麽都不說，不代表什麽都不做。

他的實力強大到足以讓人們忽略他不善言辭的小缺點。

這就是白翀，他用行動證明了他的實力。

而姜焱，是自白翀之後，唯一一位可能跟他争奪冠軍位置的車手。

只不過他現在所擁有的資源和心性、耐心都有所欠缺。

所以科特瓦相信，在未來，他們将擁有兩個實力強勁的車手，而兩個人也能處理好彼此之間的關系。

至于內鬥，怎麽說呢，不會比現在更激烈了。

來到顯示屏前，科特瓦給他指了剛拿到的數據：“數據總不會撒謊。”

數據顯示，在兩車發生碰撞前，姜焱輪胎的胎壓數值突然變得極其不穩，而且胎溫過高。

那之後沒多久，兩人就撞到了一起。

而這場事故的罪魁禍首是輪胎，其次才是壓榨它的姜焱。

見他的神情有所緩和，科特瓦拍拍他的肩：“解約的事情我就當你在開玩笑，明年跟姜焱好好相處。”

“做不到，”白翀在旁邊椅子上坐下。

他現在心情很複雜。

不管這次事故是不是姜焱造成的，原本可以到手的積分竟然跟煮熟的鴨子一樣，飛了！

·

比賽臨近尾聲，只剩最後一個直道，斯坦英領跑全場，拿下冠軍已成定局。

對于車隊而言，有積分進賬就是好事。

可對于白翀，他這場比賽白玩，開頭跑出來的最速圈也讓人給搶了。

不過從他退賽的那一刻起，這些已經不重要了。

他已經坦然接受這場敗北的事實。

而老天爺似乎有意捉弄他，那場事故之後，斯帕賽道上空一滴雨都沒下。

故意的。

一定是故意的。

白翀來到混采區接受采訪，他現在心情不佳。

一方面，在這場雨戰中，霍丁車隊最後還是有積分和領獎臺的，值得高興。

另一方面，領獎臺與他無關。

所以，在面對記者提問時，顯得比往日更加沉悶。

持續十幾分鐘的采訪，讓白翀越來越煩躁，可又不能顯露出來。

記者：“今天發生碰撞後，是否會影響新賽季跟姜焱的合作？”

哪壺不開提哪壺。

白翀盯着記者看：“不會。”

會也不能說，科特瓦叮囑過了。

記者：“今天在賽道上，你推了姜焱一把，差點讓他摔倒，道過歉嗎？”

道歉？

為什麽要跟他道歉。

他早就想這樣做了，今天這次碰撞不過是個導火索而已。

就在白翀想要回答“無可奉告”時，身邊走過來一個人。

“我也推他了，有來有往，這事就算了了，道歉幹什麽？”姜焱說。

他把白翀擠到旁邊：“該我了吧，在旁邊等十多分鐘了，聽他一兩個字往外蹦，你不膩我都膩了，這麽問下去你回去有素材？”

白翀：“……”

真是夠了。

不過姜焱的舉動正好如他的意，索性離開那裏。

掃了眼本來該停着他那輛19號賽車的位置上停着斯坦英的26號，雖然感到遺憾，但替他開心。

“恭喜，”白翀走到斯坦英跟前，握了下拳，又跟他碰了下肩膀，拍拍：“恭喜。”

“多謝，”斯坦英也拍拍他後背，而後分開，沖姜焱那邊揚揚下巴，“他沒找你麻煩吧？”

“沒有，”白翀搖頭。

起先他以為姜焱會在回來後找他理論，可實際上并沒有。

賽道上的事情好像沒發生一樣。

“那就好，”斯坦英還想說點什麽，就被工作人員叫去，他們要去準備上領獎臺了。

“我先過去，”斯坦英說。

白翀點點頭，目送他離開。

“下次我會站在那個位置，”已經接受完采訪的姜焱來到他身邊，望着領獎臺中間的位置說。

白翀愣了一下，轉過頭，都沒發現他什麽時候過來的。

“你這是什麽表情？不相信？”姜焱垂眸看他，一雙明眸亮晶晶的，似乎對未來充滿了期待。

白翀确實不相信，而且下一次，他也不會給姜焱追上來的機會。

他把視線從姜焱身上移開，擡頭看領獎臺上的三人。

頒獎儀式已經開始，獎杯獎牌還有香槟已經就位。

現場歡聲笑語、氣氛熱烈，獲勝車隊和車迷們都興奮不已。

這是屬于他們對高光時刻，每個付出努力的人們都應該有這樣值得紀念的榮耀時刻。

就連天空的烏雲也被遲到的陽光撬開一條縫，光芒零散照下來落在每個人身上。

他們已經開始噴灑香槟以示慶賀。

然而這些都跟白翀無關。

姜焱過了18號彎撞上來，不管原因是客觀還是主觀，都将他一波帶走。

原本白翀可以集齊九個斯帕賽道的獎杯，如今這個記錄停止在了8個。

他必須重新開始。

人的一生能有多少個八年。

白翀輕嘆一聲。

說不恨是假的。

可煩躁、怨恨又能怎麽樣？

獎杯不可能因此回到他手裏。

他睨了眼姜焱，不料他也在看自己。

姜焱自信地說：“信不信随你，除非我拿冠軍，否則我跟你死磕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