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璃月之地
璃月之地
濃郁的蜜桃香味在螭虎岩側街上彌漫了一整夜,熏得街坊們夢裏都是連片的桃花桃果。
一大早起來,春香窯的莺兒姑娘打算熬一鍋桃花香膏,正在清洗用具,眼前一花仿佛竄出去個什麽深綠色的東西。緊接着旁邊長樂茶館的夥計靖遠匆匆忙忙出來開門準備生意,兩邊剛好遇上。
“早啊小哥,今日朱櫻姐姐可有空閑小聚?我們窯裏新來了幾位美人兒,個個白皙細膩雅韻難得,我可是第一時間就想着邀請姐姐一起品評呢。”
她放下熬香膏的坩埚,摸着辮子走出門,側過頭去看靖遠。夥計咳了一聲,有點想臉紅:“東家今日有事,往後幾天也不得空。你要是有好瓷器,我去請往生堂的鐘離先生過來幫忙掌眼。”
莺兒姑娘小小訝異了一下,舉起才淘來的團扇捂着小半邊臉懊惱:“早知道我就提前幾日先與姐姐約了,真是的。究竟什麽貴人,居然請得動你們東家一連幾日不得閑?”
靖遠“嘿嘿”笑了兩聲,一句口風也不露:“我也不知道呢,東家的私事兒,我往哪兒打聽去?”
說完扛着門板進去了,看似四平八穩,實則腳下生風。
“真奇怪。”莺兒看了長樂茶館的牌匾兩眼,轉身回去繼續洗坩埚。
不多時,四個穿着北國銀行制服的至冬人從緋雲坡方向走來,也不管人家做不做生意,直接進了長樂茶館坐下。
昨天夜裏靖遠就得過吩咐,見到他們只說東家還沒醒,擦出一張桌子就讓這四人坐下慢慢等:“我們東家早間一般都要等日頭至少到樹梢那麽高才醒,幾位稍坐,待我去買些早餐來。”
“老板準備了早餐,朱櫻姑娘什麽時候動身都行。”
領頭的至冬人非常客氣,就是說話語氣有點容易讓人誤解。
“欸?可是東家交代我去給諸位買些早餐呢,還有我們店裏另一個夥計。不好意思,我手藝不好,下廚就是浪費糧食。”年輕的夥計滿臉笑意,說話也特別好聽,幾個至冬人反倒不好意思了:“哦!哦!抱歉,您随意,我們幫你您看着店鋪。”
靖遠給這些至冬人上了壺熱水,放下抹布就出門去了。“客人”還沒等到着急,他又拎着幾份早餐邁進來:“抱歉讓幾位久等。早點還得是往緋雲坡那邊走走才好吃,倒也不遠,沒過橋,跑着去跑着回。嘿!還熱乎着呢。”
他笑着将早餐安排好,一模一樣四份兒甜口的粥,還有四個箬竹葉包裹着的食物。
“這是糯米裹着雞肉上籠屜蒸出來的,甜鹹口兒。還有八籠袖珍包子,店家馬上送到。”正說着,冒着白煙的包子就送來了,靖遠和人結了賬,把單給若陀留的早飯放在後廚竈上溫着。
朱櫻果然睡到日上三竿才昏頭昏腦爬起來,還在納悶兒樓下怎麽靜得跟沒人一樣,收拾妥當下去一看,可不是沒人?!
四個愚人衆往店裏一坐,誰想不開了敢往裏進吶。
“早啊?坐着喝茶吧,等我收拾幾件衣服。”
她轉身就往回走,根本不給人說話的機會。愚人衆們你看我我看你,到了嘴邊的話重新咽進肚子。
伊凡副官說了,對待朱櫻姑娘要拿出對待執行官夫人的态度,萬萬不能怠慢。北國銀行上上下下好奇這位夫人好奇了一夜,今日一見,果然美得突破文化壁壘。
——只有這樣的美人,才能被潘塔羅涅大人看進眼裏。
說是收拾衣服,朱櫻其實什麽也沒拿。愚人衆在樓下若陀就沒下去,她敲開門交代了幾樁事,抄着手慢悠悠走下樓:“行了,走吧。”
四個至冬青年齊刷刷起身,恭敬的低下頭齊聲道:“您先請!”
朱櫻:“……”
你們這個樣子,搞得我跟個開黑店的一樣,會不會做生意啊?
第三次再登玉京臺,朱櫻已經能夠淡定無視掉荷花池旁的牌子了,甚至可以在阿萍揶揄的眼神中佯作無事被愚人衆們請進潘塔羅涅在此地置辦的宅子。這人和人之間的區別啊,真心不能拿時間作為評判标準。就比如她自己,再給她八百年她也買不起玉京臺的別業,硬要買估計得從魔神大戰時開始給人打工一直攢到現在,還不能算物業費。
潘塔羅涅本人正坐在客廳裏看報告,他終于脫掉那身厚實的大氅,暗色立領衣物顯得人越發陰沉。也許是坐在自己的地盤上,這家夥渾身散發着智珠在握的氣息,而且他好像還換了副新眼鏡,十個指頭上戴得寶石戒指就沒有重樣的。
呸!萬惡的有錢人!
“早,潘先生。”朱櫻當然不是發不出“潘塔羅涅”這個音,她就是故意的,因為潘塔羅涅裝得實在是太假了——哪有人放着書房不用專門拿了報告跑到客廳裏傻坐啊?分明有心設計。
被人省略掉大半代號,青年挂着面具般的微笑擡起頭:“我以為這個時間點上,勤奮的人已經在創造價值。”
他居然說出來了!潘塔羅涅大人對自己的夫人也如此嚴格麽?
四個愚人衆把頭低得不能更低,耳朵卻一個比一個還要支棱。
“哦,”朱櫻語氣淡淡的,一點點情緒波動也沒有:“于我而言,什麽時候起床什麽時候就是早上。”
她眉目舒展,宛如春山:“或許這就是領取退休工資的人特有的底氣吧。”
豁!夫人也不遑多讓啊!她可真會開玩笑……退休工資什麽的,打工人誰不想領!愚人衆們低垂的眼底閃過一片火花。
潘塔羅涅被她堵得窒息。
資本家最不願意聽到什麽?沒錯,退休工資,尤其是看上去年紀輕輕卻無所事事早早退休的那種。
不創造價值還拿錢,世上哪有這麽好的事!
“你們先退下,有需要再上來。”
他把不快盡數傾倒在部下頭上,四個愚人衆不約而同在心底哀嚎——聽見鳥兒拍打翅膀的聲音了嗎?那是我的工資正在離我而去。
小心眼的男人!不敢惹老婆就拿部下撒氣,遲早老婆跟人跑!
負責迎接(押送)貴客的愚人衆們靜悄悄撤走,最後一個人剛出門,朱櫻就坐在距離潘塔羅涅最遠的位置:“博士究竟要我配合你什麽?”
所以……博士什麽都沒和她說,而這個漂亮女人還全無防備的把話給問出來了。
青年挑起眉毛揶揄道:“仙人都和您一樣……額,請恕我冒昧,都如此單純?”
他還以為得有多難對付,這不是随便騙騙就能拐走麽!還是她一直受摩拉克斯庇佑,因此才能數百年如一日過得沒心沒肺自由自在?
真讓人嫉妒。
“……”朱櫻笑了笑,不作回答。
和聰明人博弈,真誠才是必殺技。她不會向潘塔羅涅這個僅見過一面的陌生人解釋太多,由着他會錯意不是很有趣嗎。
她的藍眼睛在太陽光下顯得波光粼粼,清淺又透明,仿佛上好的藍寶石。潘塔羅涅收回視線,舉手投降:“小姐,首先聲明我無意冒犯,如果一開始我就對您有所了解的話,我一定不會同意博士讓您這樣美麗的姑娘随我涉險。”
“我先問問,您對幾年前岩王帝君隕落一事……”他還沒說完,坐在對面的女子就紅了眼眶。她将視線移開,甚至抓起袖擺擋住臉不願意讓人看到此刻的脆弱與狼狽。
朱櫻忙不疊用袖子遮住臉,咬住嘴唇硬把喉嚨眼兒裏的笑聲憋成抽泣——太可怕了,差點露餡!
“摩拉克斯,他……”她小口小口換着氣呼吸,整個人都因為這份努力而顫抖,“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誰能想到……”
誰能想到那家夥天天跑老朋友家蹭飯一點都帶不臉紅的啊!
潘塔羅涅:“……”
看她這個樣子,應該不是演戲。北國銀行的情報網一直對岩神是否真正隕落這件事存疑,甚至有風聲認為往生堂的客卿鐘離很可能是岩王帝君策劃一切的代理執行人。當年親自經手此事的女士很快就被雷神所斬殺,至于達達利亞……那家夥的報告從來都扔給副官完成,閱讀價值還不如八重堂的輕小說。
算了,指望執行官之間坦誠的公開情報本就是件不切實際的事兒,是他把事情想得太好。
坐在斜對角的女人一直捂着臉,還在哭嗎?此刻他不得不猜測起這位仙姝與岩王帝君之間的關系……一般的朋友似乎用不着這樣,她難過得也太久了。哪怕伉俪情深的愛侶,一方逝去另一方過不了幾年也會另尋幸福。
仙人的壽命何其漫長,很難想象他們還能擁有如此濃厚的情誼。
出于某種奇怪又隐秘的同情,他将擺在一旁的絲帕推到朱櫻面前:“抱歉,請您節哀。”
朱櫻深吸一口氣,隔着袖擺上下點頭,斷斷續續道:“不好意思,我先失陪一會兒。”
繼續坐在這裏她就要忍不住捶牆了!
“無妨,樓上左手走廊倒數第二間是為您準備的卧室,如果有什麽需要改動請直接告訴管家。”
她捂着臉跑掉了,匆忙間露出眼角處閃爍的晶瑩。潘塔羅涅再次确定那并非刻意表演,那也太自然了,她甚至沒注意到裙擺被樓梯扶手底座上的毛刺挂脫了金絲。
“來人。”
安靜坐了一會兒,青年打了個響指,角落裏無聲無息冒出一個愚人衆:“大人,您有什麽吩咐?”
“去從我們帶來的貨品裏挑些上等料子和珠寶,再把璃月港最好的裁縫請來。”
他單手支着額頭,看着那處挂到朱櫻裙擺的毛刺:“負責排查安全隐患的人是誰?麻煩你替我轉告他,因為他的粗心,這個月績效減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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