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分歧【加更】

第92章 分歧【加更】

饒是謝恩做好了檀桐前幾天上崗不順利的準備，在看到他的時候還是萬般悔恨。

他怎麽會覺得檀桐調到這是好消息。

只是兩天多沒見面，檀桐的臉上的表情盡是絕望不說，整個人還仿佛被抽幹一樣。

平時打理精細點還算順溜的黑發淩亂炸開，眼底下盡是烏青色，就差豎着進去躺着出來了。

不過還好尚有神智，還認得謝恩喬裝成的人，沒随便找個路人就往人身上靠。

他趕緊把檀桐扶住，眉頭蹙起，心疼摸着他的臉：“怎麽這麽累？”

“是不是又有誰讓你一個人幹太多事了。”

“不是...”

檀桐氣息微弱，也顧不得避嫌，癱在謝恩身上。

謝恩還想說些什麽，在看到檀桐身後另外四個行屍走肉，默默閉上了嘴。

分明皮囊均是十幾二十幾青壯年的皮囊，可個個不是面露絕望就是步履蹒跚，沒比檀桐好到哪裏去。

“這...誰啊？”趙想璘勉強還有些力氣擡起頭，“你誰，在這嘛幹...幹嘛呢？”

謝恩很慶幸自己還套了層皮，不然就指揮官突然出現在這，肯定得把這四個找新聞找魔怔的家夥全吓進醫務室。

路一蘭眯着眼，本就視力不好的他現在更是三步之外人畜不分，勉強能看出謝恩是個男的：“你幹嘛抱着檀工。”

“檀工都不讓我抱...”他咕哝着，踉踉跄跄突然加速就要向前。

檀桐聽到他這話，本來累得都要睡過去，條件反射吓得抽搐了一下，困得厲害意識微弱，只憑本能扒住謝恩胳膊死命往他身後躲，拼命睜開發紅的眼睛。

“不要過來...”悶悶聲音響起，有些可憐和無助。

見到路一蘭的一瞬間，謝恩臉上表情也扭曲了一瞬，險些沒控制住，差點扛起檀桐逃離現場。

他迅速回過神，面露警惕把檀桐護在後面。

幸虧路一蘭也太累了，只剩下求生本能，搖搖晃晃從他身邊經過，差點把柱子當成檀桐本尊一頭撞上去。

“你們這就五個人？”

确認過出來的只有五個活物，謝恩臉色不甚好看，半扶着檀桐往寝室走去。

“忙得過來嗎？”

檀桐哈欠連連：“你在說什麽，本來就是五個人啊...”

看樣子，已經很難和檀桐繼續溝通了。

“沒事，你歇會吧。”謝恩趁着四下無人，把檀桐輕松背在身後。

換作平時檀桐肯定得不好意思，可他累的眼皮打架，也就把手搭在謝恩脖子上，任由他往回背。

把人搬運回宿舍，檀桐沾床就睡，吓得球球都以為出了什麽大事，繞着檀桐轉圈圈。

桐桐哥哥明明昨天還好好的！

它氣憤叉腰，幾乎是要伸長菌絲點謝恩的頭來替檀桐出氣。

肯定是小恩哥哥沒照顧好他的問題。

“對不起球球，是哥哥的錯。”謝恩耷拉着腦袋。

他這幾天和聯邦方有重要談判抽不開身，本來想着不過是幾十個小時，檀桐他們又在基地裏活動，肯定沒什麽大事。

直到他半夜才和少校辛伯利達成共識，打算翌日歸來的時候，不巧多看了眼工作星訊。

軍務部部長：【五殿下安，麻煩您看下聲訊部的人員名單，本基地四人已經到齊，可南基地四人只到一人，對方至今未給其他三人名單。】

謝恩暗道不妙，趕忙操作權限查看檔案。

這不看不要緊，一看吓得他差點去借辛伯利的高速星船漂移回來。

本來原定的八人崗位只篩出五個簡歷，四份都是北基地員工的。

謝惴那邊故意不配合，就送了趙想璘一個倒黴蛋過來，還磨磨蹭蹭不告訴管人事的官員，導致他們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

八個人恰好能做的工作量分配給五個人，自然是工作事故加恐怖故事，而且這五個人居然有三個徹頭徹尾的門外漢。

而當他看到除了檀桐，另個有攝影基礎的人長相時，更是腦子裏瘋狂循環播放着食堂那天的片段。

檀桐窘迫又驚恐的臉似乎就在他面前。

怎麽能把桐桐放去那種地方！

“少校，能幫個忙嗎？”

他身上的氣壓驟然變低，讓辛伯利這個生化人都感覺到不對勁。

“我想修改下計劃，今晚就離開。”

“可以，但是需要走流程，走完也和明早離開差不多。”

聽聞此言，金發男人臉上依舊沒有表情，冰藍色的瞳似無機物般冷漠：“謝恩，雖然我和你哥哥有染，但我有自己的立場。”

“計劃更改會導致不可控麻煩，需要你留下來做些繁瑣手續，是難免的。”

他天生情感就極其匮乏，自然不能徹底讀懂謝恩的焦慮。

謝恩哽住，想了想言簡意赅補充道：“我對象遇到事了，很急。”

“那我非常理解。”金發男人繼續面無表情。

“你走吧，我替你把申請交上去。”

“需要我借你搜高速星船嗎？”

“這種事情還是別耽誤為妙。”

遺失的共情能力瞬間拉滿，辛伯利甚至貼心建議并送上方案。

“不用了，謝謝您。”

謝恩至今不明白謝懷和辛伯利鬧掰的原因，不過看辛伯利這副模樣，再配上謝懷當時回帝國後逃避的狀态...

恐怕是自己兄長做了什麽離譜事，這位看着像施暴者的少将才是受害者吧。

可感情這事，終究冷暖自知，他不好插手太多。

畢竟他也要自身難保了！

淩晨回來都能遇到檀桐剛下班，如果再晚點到基地，估計就得在醫務室去領人。

檀桐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亮過又暗。

謝恩坐在床前的小凳子上，銀灰發披散，身着居家服，腳上踩着檀桐的拖鞋。

他正黑着臉處理平板上不停彈出的公務，聽到被單摩擦聲一秒也沒猶豫，擡起頭看向檀桐。

“還累嗎？”

“...現在幾點了。”檀桐揉着腦袋，奮力爬起來，意識回籠，但仍不甚明晰，“不行，今晚的視頻要在四點交，我得去工作。”

“已經五點半了。”

“完蛋了...”聽聞此言，檀桐洩氣癱倒在床上，“除了路一蘭，他們中間沒人會剪輯，今晚得開天窗。”

“開不了，給外部看的稿件趙想璘寫好了。”

“食堂今天放電影，我想比起新聞，大家也更樂意看這個。”

“飯我等會去打，你哪也不準去。”謝恩壓住被角，把一切安排得妥當，“你先告訴我，這才上班第三天，你怎麽把自己弄成這樣的？”

“也沒什麽大事。”

檀桐撓了撓頭：“大家還沒磨合好，效率有點慢，就多熬了會...”

“咕！”

一直趴在箱子裏偷聽的球球蹦出來，沖着謝恩比了個大大的叉。

桐桐哥哥說謊，他前天是半夜回來的，昨晚甚至根本沒回來！

“...好吧，其實是稍微...熬了很多會。”面對兩道如炬的目光，檀桐心虛別過眼。

“因為實在是來不及了。”他聲音越來越小。

他們之間磨合問題非常大，第一天的時候光選素材，五個人就給了五份意見，全程就是互相否定和雞同鴨講。

趙想璘要選沙雕的，最好再配個土味卡點娛樂性強，可大家害怕吃舉報挨罵還被扣錢，紛紛不同意。

路一蘭提議拍拍春色，感受戰争中殘存的美好，五三一冷笑打開窗戶，用漫天黃沙讓路一蘭的計劃胎死腹中。

吉鯉想弄體育新聞，但其他四人對北基地幾十平米的球場無語凝噎，也害怕球場磕碰，本就是老骨頭的設備直接在他們手裏退休。

好不容易五三一提的，要拍基層小人物的提案看着可行，他們拿着相機和耳麥拍人家修車，差點被師傅們打出去，出師未捷身先死。

最後，所有人的目光彙聚到沒發表意見的檀桐身上。

檀桐不自然往後退兩步，已然黔驢技窮：“要不...我們去采訪中高層，就問接下來對北基地改善生活有什麽想法，具體方針如何實施。”

衆人眼睛一亮，這的确是個非常穩妥的方法，不容易踩任何人雷點，高層和普通員工也都很關心。

只是...

“預約高層就得很久吧，根本來不及當天出稿。”

“寫申請我有點怕，不太敢去，算了吧。”

“是啊，我們又不是五殿下，想見誰就見誰。”

“說起五殿下...要是能采訪到五殿下就好了，不過是做夢吧哈哈哈哈。”

還真能讓謝恩下班時間随叫随到的檀桐：...

幸虧第一天還不用正式交東西，他們吵到太陽快落山，才磨磨蹭蹭放棄群策群力，打算分頭出去碰運氣。

扛着相機招搖過市，這社死環節讓檀桐極其恐懼，可偏偏他會攝影，是最應當要拿相機出去的。

路一蘭因為看着比檀桐柔弱，分到的小相機也很輕便，其他人更是別着謝恩贊助的微型攝像眼，輕輕松松仿佛逛街。

上班第一天，除了檀桐外的四人在晚上才感覺到生活還有美妙可言。

或許這份工作，也沒那麽辛苦吧。

趙想璘被悶了一天，此刻洋溢着青春活力，蹦蹦跳跳路過艱難裝鏡頭的檀桐身邊。

“檀老師，工作加油！”

“工...工作加油。”

檀桐看久了鏡頭差點變死魚眼，帶上墨鏡和口罩全副武裝，确認沒人能認出他，才鬼鬼祟祟混入人群。

“這麽看，好像他們也不是很操心。”謝恩越聽越不對勁，“那怎麽今天看起來狀态都不好。”

檀桐躺在床上，惆悵看天花板：”這還是前天的事，昨天比前天更麻煩。”

比起傻樂的其他人，檀桐作為過來人，倒是從沒覺得找素材輕松。

前天晚上，幾乎所有人無功而返。

大家這才意識到這職務不光剪輯麻煩，審核麻煩，就連找素材也很糟心。

可等他們意識到的時候，第一天體驗期就結束了，第二天必須正式拿出東西，否則輕則挨批，重則扣補貼。

晚上一般找不到素材，檀桐利用這段時間，緊急培訓看着還算聰明的五三一學會剪輯；路一蘭則教會吉鯉怎麽用最簡單的相機；趙想璘同學緊急搶修設備，都到半夜才收工。

然後回去睡兩三個小時，第二天早上，又得出去找素材。

幸虧檀桐腦子轉得快，想到食堂裏面有熟人，只能帶着大家厚着臉皮，趁食堂上午空閑去碰碰運氣，看能不能問到點有價值的信息。

多虧食堂的衆人看見來的是檀桐，也都非常配合。

“上鏡沒問題啊，不過要給我臉上磨好看點。”小羅笑嘻嘻答應了他們。

随後一小時，他們采了些員工的建議，還有對食堂變化親身體驗，緊趕慢趕出來期無功無過的視頻，至少是交差沒問題。

視頻裏的小羅皮膚白嫩，就連做背景板的中年廚師長都被磨掉擡頭紋年輕十歲，那是趙想璘恨不得扣到像素點的功勞。

他們壓着生死時速交上視頻，據說投放到食堂後反響還不錯，小羅窗口打飯的人都變多了。

不過他們是無福看到這盛景的，畢竟個個連睡覺時間都要掰着拿來學習充電，根本沒空那個點去食堂，都是胃裏塞點餅幹面包能量塊了事。

經過兩晚上充電，他們知識學到多少還真不好說，反正精神狀态都岌岌可危倒是真的。

檀桐又是兼職老師，又是扛相機，還要做善後後期，累得更是脫層皮，他現在提起這些，還有些後怕。

“幸虧門口遇到你了。”

他半開玩笑說着，謝恩神情卻很低落。

“桐桐，別熬夜了，真的。”

“你如果非要每天透支自己，我會想方設法把你換回食堂。”

“做視頻又非自媒體，加班很正常。”

檀桐想說做自媒體熬夜也很正常，怕謝恩着急沒敢繼續。

他當時大學畢業，沒去應聘有些大網站和事業單位，就是覺得休息時間不自由，結果做了自媒體後，檀桐發現該不自由的，也還是不自由。

要賺錢，就很難自由，之前是他有點存款，所以才有不熬夜佛系更新的底氣。

可惜這裏是礦星，不是他的家裏，檀桐除了關注自己，還不得不要權衡北基地和同僚的利益，畢竟這些同謝恩這個指揮官牢牢綁定。

“既然換到這，就別再換了，別為我的工作太出頭。”

“我會盡量早些休息。”

他不敢向謝恩保證他做不到的事。

“嗯。”

謝恩臉上陰晴不定，扭過臉，短促留下個音。

“小恩...”檀桐隐約感覺不妙。

“我沒事，是在想其他東西。”謝恩勉強笑笑，銀色睫毛輕顫。

“我給你取點吃的就走，晚上還有些事。”

他尾音輕輕發顫，聽得檀桐胸口發緊，可缺乏休息的疲倦感尚存，他竟不知如何組織語言。

他不知道怎麽組織語言的時候，總是選擇閉口不言居多。

說不好容易吵架是其次的，檀桐更害怕下句話出來，讓本就壓力很大的謝恩更加難受。

門被輕輕關上，他逐漸回神擺脫疲憊，後知後覺咀嚼着到剛剛自己這番話。

這話有些生硬了，而且似乎觸及到謝恩內心某些在恐懼的事情，可他不得而知。

接下來兩天，他都沒見到謝恩。

這是從他們重逢後極其罕見的情況。

謝恩平時幾乎是無孔不入，只要下班必定想辦法來找檀桐，可現在似乎刻意躲着他，連機械小動物都不發了，這讓檀桐心裏發堵得厲害。

檀桐過得不太如意，可對聲訊部來說，最近大部分都是好消息。

軍務處送來三個編外人員，全都是擅長視頻制作和文案撰寫的老手，他們這些半吊子只需要找素材即可，壓力頓時小了很多。

明顯是被罵了一頓的軍務部部長緊随其後到來，半個小時的講話強調三次不要加班傷身體，可見背後敲打他的人是多麽看重這點。

路一蘭寫上去的設備申請表卡了兩天，在上崗第四天上午迅速通過，檀桐也不用扛着相機把自己裹嚴嚴實實去社死了。

驚喜接踵而至，所有人都在狂歡，檀桐完全高興不起來。

他每天下班和三餐空隙，都在盼着個易容過的少年趴在窗口，眨巴着眼睛和他對視，然後大大方方拉他走在路上，帶着希冀語氣，問些生活上的瑣事。

——桐桐，下班啦，我們吃什麽呀。

對聲訊部其他人來說，謝恩只是遙不可及，高高在上的指揮官。

只不過他們朦胧能感覺到，自己哪天似乎和誰擦肩而過。

“你們有沒有感覺，就我們上班第三天，是不是有誰在門口啊？”趙想璘納悶摸着頭，“我總覺得那時候場上有六個人。”

檀桐心跳溜掉一拍，閉口不言，拳頭不自然捏緊。

“沒有吧～我那天困得看誰都重影。”路一蘭和他們混熟後，了解到檀桐這個人，也就放棄騷擾他的念頭了。

“誰和檀工在一起，恐怕回家都像上班，沒勁。”

“在這種地方都未必有幾天好活，幹嘛給自己找不痛快。”

回家都像上班。

檀桐握緊的拳頭慢慢松開。

謝恩很忙又神出鬼沒，能去的很多地方檀桐沒有權限，他沒法主動去找謝恩。

皇城那邊有消息，據說老星皇身體已經到強弩之末，徹底神隐在議會席位裏，未必能撐過這個春天。

謝恩會難過嗎？

雖然老星皇是個不稱職的父皇，但終歸是他血緣上的父親。

檀桐每天都規規矩矩下班和睡覺，想找個機會和謝恩好好道歉。

似乎他才是更愛亂來的那個，總是一聲不吭還愛自作主張，不管謝恩不安的是什麽，他都希望能夠找到辦法，讓他安心下來。

明天就是謝恩的生日，可他和謝恩陷入了僵持的境遇。

作者有話要說：

二璘：所以檀哥的對象...是五殿下吧...（沉思）

大璘：哎呦，你這地瓜腦袋也別管是誰了，你小子出去一個月，知道我收到多少次投訴嗎？

小恩：（微笑）

三皇嫂（x）就是比較機車戀愛腦哈。

他的事這本暫不細講，總之現在大家把他當路過熱心哥夫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