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相信
相信
謝随回到教室,開始為及格這事發愁了。
他過去都是考零分,唯一一次,瞎幾把亂填機讀卡,蒙了個二十四分,已經是相當給面子了,除此之外,每次考試都是交白卷。
獎勵當然是意外的驚喜了,但謝随也不全然是因為這個,他不想讓寂白失望,好像他真的爛泥扶不上牆,即便努力了也只能是這個樣子。
可是他基礎差太多了,想要一下子趕上來,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後排幾個男孩圍聚在一起商量謀劃着什麽,謝随坐下來繼續看英語書。很快,叢喻舟神秘兮兮地把蔣仲寧和謝随還有幾個男孩叫了出去。
“新鮮出爐的英語選擇題答案,絕對标準,保險起見最好背下來,還有一個小時開考,能背多少背多少吧。”
蔣仲寧接過小抄券看了看,難以置信地說:“你從哪兒搞來的。”
“剛剛秦骁他們在賣,老子花高價買的,據說是昨天晚上他們翻進英語老師辦公室,偷來的标準答案。”
“真的假的。”蔣仲寧不太相信:“別是騙人的吧。”
“他們還拍了翻進辦公室找答案的照片呢,我是看了照片才付錢的,保證絕對真實。”
“行啊,我抄一份,管他真的假的,有總比沒有好,老子英語是一個字都看不懂。”
幾個男孩開始寫小抄了。
“我說你們,可別真的傻到全謄寫上去了,被抓包都完蛋,差不多及格就行了啊!”
叢喻舟對這幾個傻逼很不放心。
“行了,用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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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考場上的老油條了,男孩們都知道該怎麽做。
謝随掃了他們一眼,有些擔憂地說:“別被抓了啊。”
這可不是夾帶書或者偷看前排同學答案那麽簡單,這種偷标準答案的抄襲事件,後果性質嚴重得多。
“随哥,你不記一份?”叢喻舟把答案遞到謝随的面前:“費勁學了這麽長時間,哪怕做題的時候不看,做完了檢查檢查也行啊,考個高分,讓寂白高興高興。”
謝随的目光落到了他面前的那張薄薄的紙片上,上面五五成隊,寫着最标準的英語答案。
他做題的時候不看,做完對對答案,哪怕不改,好像也沒什麽毛病。
至少,他能知道自己考沒考及格。
謝随僅僅只是猶豫了幾秒鐘,便将視線側開了:“算了,我不要。”
背下了标準答案,做題的時候難免被影響,他不願意這樣。寂白每天都會抽空餘時間幫他輔導英語,他不想讓她的時間浪費掉,靠自己的實力考吧,哪怕及不了格,那也是他自己真真實實的水平。
本來就不是好事,叢喻舟也沒勸謝随。
英語考試兩個半小時,謝随做完題出來,腦袋都已經徹底漿糊了。
這是他第一次這樣認認真真地把試卷上的每道題都掰開揉碎了,仔仔細細地翻譯、閱讀。
不過這樣做的後果就是,他沒有做完,作文實在是沒有時間寫了。
所以謝随對這次英語考試也沒什麽信心,他無法預料自己能不能考及格,忐忑不安地走出了校門,遠遠地看到女孩推着自行車,站在梧桐樹下等他。
“怎麽樣?考得好不好?”
女孩額間綴着汗珠,臉頰紅撲撲的,她看上去似乎比他還緊張呢。
謝随沒回答,卻捧起了她的臉,用衣袖仔仔細細給她擦拭了額頭上滲出的汗粒,漫不經心喃道:“及格應該沒問題,你要不要提前預支獎勵?”
謝随湊近她,指了指自己的臉頰。
寂白笑着推開了他:“看了分數再說啊。”
謝随順勢接過了寂白的粉白的自行車,騎上去,随她一起慢悠悠地走在梧桐樹蔭下。
“搬回去了?”
“嗯。”
“家裏人是不是對你不太好?”
寂白頓了頓,說:“沒有啊。”
家裏的情況,她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過,哪怕別人知道她有個奇葩的姐姐,但卻不知道父母會對兩個孩子偏心成這樣。
寂白更加不會把這些事告訴謝随。
“老子總感覺不對勁。”謝随疑惑地望着她:“如果家裏人對你不好,你要告訴我。”
“沒有,你見過我奶奶的,她對我很好的啊。”
寂白的話稍稍打消了謝随的疑慮,他點了點頭,不過良久,寂白卻又用開玩笑的語氣,問他:“如果我告訴了你,你打算怎麽辦,總不能去把我家裏人揍一頓吧。”
謝随搖了搖頭:“你講過,拳頭不能解決任何事,我記着。”
“嗯?”
真乖。
“不過我會帶你走。”
寂白愣了愣,擡頭望向他,他微蹙着眉,望着遠方似血的殘陽,沉靜地說:“我帶你跑掉。”
寂白失笑:“你帶我跑哪兒去啊?”
“不知道。”
他神情很認真,絲毫不像開玩笑的樣子:“反正我肯定能養活你,絕不讓你吃苦。”
寂白嘴角的笑意緩了緩,漸漸收斂了。
如果上一世,謝随這樣認真地對她說:“我帶你跑掉。”
說不定,她真的會跟着他離開,那麽後面的所有事情,都不會發生吧,謝随不會受傷,寂白也不會死。
不過那時候,寂白都不認識謝随呢。
所以人生際遇啊,有時候還真說不清楚,既然老天給了她一次重生的機會,她會盡力去修改上一世的錯誤,挽回遺憾。
“謝随,這話我記着,如果有天我累了,或者不想過現在的生活了,你帶我跑掉,掙錢養活我,不準食言哦。”
謝随怔了怔,然後用力點頭:“我答應你。”
那是少年此生許下的第一個承諾,他小心翼翼地放在心底最深處,珍而重之。
幾天後,期中考試各科的分數也陸陸續續下來了。
出乎所有老師意料的是,謝随不是如過去一般交白卷,他居然認認真真地寫了試卷,尤其是語文考試,別說閱讀理解,連作文他都寫了,紮紮實實的八百字,雖然行文完全沒有美感,但是好歹文從字順,表達清楚,而且沒有錯別字。
滿分150,語文他考了95分,還及格了!
男孩們紛紛傳閱着謝随的試卷,目瞪口呆,就差跪下來膜拜了。
從零分到95分的距離,只差一個認認真真寫完試卷上的每一道題。
“随哥,厲害啊。”叢喻舟拿着試卷湊近了謝随,低聲道:“你怎麽抄的啊,語文都能抄這麽多分!這技術太高超了吧!”
謝随冷冷睨他一眼,奪回試卷,小心翼翼地壓在書裏,待會兒放學要拿給小白看呢。
蔣仲寧走過來,用胳膊肘扣住叢喻舟的脖頸:“抄你妹啊抄,随哥每場考試都是自己做的好吧!”
“真的假的?”
“人家考好了是要去小白那兒領獎呢。”
“這就是愛的魔力轉圈圈嗎。”
謝随起身接水,擡腿一腳踹叢喻舟屁股上:“轉你媽,別當着老子路。”
就在這時,班主任沉着臉走到班上,沖後排幾個打打鬧鬧的男生很不客氣地喊了聲:“秦骁,你給我出來!”
秦骁臉色慘白地跟着班主任去了辦公室,叢喻舟幾人面面相觑,心底漸漸浮起一絲不安。
下節課是英語課,英語老師讓課代表發了試卷。
班上的同學都拿到了試卷,就連蔣仲寧都拿到試卷了,唯獨剩了謝随和叢喻舟幾人沒拿到試卷。
沒得到試卷的差不多都是跟秦骁買了英語答案的男生,叢喻舟心下忐忑起來了,望向蔣仲寧的試卷,總分欄是一個血淋淋的38分,是他的風格。
“不是吧,你就考38啊?”
蔣仲寧很老實地回答:“你給的答案又帶不進考場,老子坐下來全忘了,一個都沒記住,就自己随便寫了。”
叢喻舟咧咧嘴:“你要不要這麽笨,給你答案都記不住。”
蔣仲寧撓撓頭:“你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吧,我看這事兒,要遭。”
叢喻舟是真的惶恐起來了,看着周圍幾個拿了答案的男孩都沒有得到試卷,秦骁被叫到辦公室,顯然是事情敗露了啊。
“哎,不對啊,随哥不是沒有記答案嗎,怎麽也沒得到試卷?”
蔣仲寧聳聳肩,表示不解。
謝随眉頭蹙了起來。
很快,英語老師表情嚴肅地走進教室,用嘲諷的調子說:“這次你們班的英語平均分,都快超過重點班了,很厲害嘛。”
後排幾個男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知是完蛋了,果然被抓包了。
“班上有幾個同學的分數,跟你們平時的實際成績不太符合,這些同學的試卷,都讓你們班主任扣留下來了,考得不好不丢人,你們知道丢人的是什麽嗎?”
全班同學安靜了下來,沒有一個人回答她的話。
“丢臉的是,拿着本不屬于自己的榮耀,沾沾自喜!”
“你們以為自己考到高分很了不起是不是,在我看來,你們還不如那些考零分的同學,至少他們是誠實的!”英語顯然是非常憤怒了:“我管不了你們,有什麽問題,去和你們班主任解釋吧。”
英語老師拿出空白的試卷:“接下來我們講講考試裏面常見的幾個錯誤。”
教室後排傳來一聲重響,謝随的桌子被他往前推了推,他倚着椅靠背,擡起了那道漆黑的視線,冷冷地望着英語老師——
“我的試卷呢?”
英語老師被他盯得心裏發毛,板着臉說道:“我說過,抄了答案的同學,你們的試卷在班主任那裏!”
叢喻舟立刻站起來說道:“老師,我們抄了我們認,但是謝随沒抄啊!為什麽他的卷子也送到班主任那裏去了。”
英語老師冷笑說:“一個每次交白卷考零分的人,你以為及格這麽容易呢!沒抄,說出去誰信!”
“随哥英語及格了?”
“卧槽!居然及格了!”
“牛逼啊!”
幾個男生叽叽喳喳地議論了起來,英語老師用力拍了拍講臺:“安靜!說什麽呢!抄來的及格有什麽厲害的!爛泥扶不上牆,不服氣去找你們的班主任,不要在我的課上搗亂!”
謝随心裏反倒是松了一口氣。
不管別人怎麽想,至少...他對得起這些日子以來自己的努力,也沒有辜負小白為他付出的時間和心血。
現在他最想做的事,是沖到小白面前告訴她,他不是爛泥扶不上牆,他也可以變得優秀,只要她...願意相信他。
辦公室裏,一排男孩垂頭喪氣地站在班主任桌前。
19班的班主任名叫趙德陽,是個四十來歲的男人,兢兢業業奮戰在教學崗位第一線,早年禿頂,現在頭發絲越來越少,眼見着地中海都快變成太平洋了,所以即便是夏天,他也習慣戴着一頂面包帽。
很多學生私底下說,趙德陽的腦門是被他的糟脾氣給撸禿頂的。
他将一沓試卷重重地拍在桌上,幾個男孩的心髒都跟着跳了跳。
“抄答案!抄答案就算了!你們知道你們現在的行為是什麽嗎!是偷竊!如果不是在學校,你們這樣的行為犯法,是要進警局的!”
男孩們咕咕哝哝說:“答案是買的,又不是偷的。”
“你們的分數不是偷來的嗎?”趙德陽一一展開男孩們的試卷:“叢喻舟,98分;李興哲,117;何瑞,104......你們上次英語多少分來着?叢喻舟,你上次考到40分了嗎?”
叢喻舟想了想,好像沒有,他上次好像只考了27分。
男孩們揉揉鼻子,陰溝裏翻船了,他們也無話可說。
站在最邊上的謝随忽然開口問:“我考多少?”
班主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從一堆被捏得皺巴巴的試卷底下,翻出了謝随的試卷:“抄都抄了,你還不知道自己考多少分嘛?”
答題卡左上角的的總分欄,赫然印着一個嫣紅的90分。
剛好及格。
謝随既開心,又遺憾,雖然及格了,但是距離小白的獎勵分值竟然還差了一分。
可惜啊。
班主任嘲諷地說:“謝随你還挺厲害哈,不多一分不少一分,剛好抄及格,算得挺精準,不像你們幾個,抄都不會抄,考這麽高的分,誰信啊!”
謝随冷聲說:“我沒抄。”
“呵,誰信。”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老子沒抄,把試卷還給我。”
謝随說完便奪走了班主任手裏的試卷。
“你還想銷毀證據是不是!”班主任站起身,指着他道:“我告訴你們,這次集體作弊事件,後果相當嚴重,要全校通報批評!”
謝随拿到試卷了,轉身離開辦公室。
班主任氣憤地沖他大喊道:“謝随,有膽子抄沒膽子承認是吧,我告訴你,這次作弊事件要記入檔案,這份恥辱,要跟你一輩子!”
辦公室門口,謝随驀然回頭,漆黑的眸子透出一絲狠戾之氣,嗓音壓得極沉——
“再說一遍,我沒有作弊。”
當天下午,學校的廣播開始通報作弊事件的同學名單。
寂白正埋頭修改數學試卷上的錯誤,草稿紙上畫下一個抛物線,聽到廣播裏報出“謝随”兩個字,她手上的鉛筆芯驀然折斷!
廣播裏傳來教務主任嚴厲的聲音:“作弊是非常可恥的事情,希望全校同學引以為戒!一旦被學校發現,學校一定會嚴肅處理,不會讓這種歪風邪氣在學校蔓延。”
周圍同學興奮地議論開了——
“這次19班英語平均分數都快趕上咱班了,班上有一半的男生都參與了作弊。”
“好像是19班有人翻進辦公室偷答案。”
“我去,誰這麽牛逼啊!”
“謝随吧,除了他還能有誰?上次他不是溜進監控室,偷了視頻嗎?”
“他怎麽啥都能偷,這身手,放古代那就是江洋大盜啊。”
寂白手裏緊緊攥着鉛筆,指頭的泛白了。
就在這時,她收到了謝随的短信——
“天臺等你。”
寂白頓了幾秒鐘,起身大步流星走出了教室。
天臺上,謝随颀長挺拔的身影逆着光,站在階梯上,微微擡起頭。
陽光漸漸埋入了厚重的雲層裏,霞光為層雲釀出一道金色的邊。
蔣仲寧站在他身邊,說道:“随哥,你別急,待會兒小白來了,我們幫你解釋。”
“解釋有什麽用,老師都不信咱們的話,你覺得別人會相信嗎?”
“沒抄就是沒抄,這也太冤了吧!”
謝随看了看時間,已經過去半個小時了,她沒有來。
忽而起了一陣風,謝随将手裏的煙頭撚在了牆上,蹭出一道黑色的痕跡。
他以為他只要努力就可以爬出泥沼,天真了,他帶出來的一身污垢,是無論怎樣用力都洗不掉的!
他奢望站在她的身邊,卻不能給她帶來榮耀,只有髒污。
謝随滅了煙頭,徑直走下天臺。
“謝随,你去哪裏啊?”
“拳擊室。”
“不是不打了嗎。”
“不打,你他媽給老子錢用啊?”
蔣仲寧看到他狹長的眸子裏恢複了過往的戾氣與鋒芒。
走下樓梯,來到教學樓走廊,周圍班級不少同學悄悄用眼睛斜瞥他,低聲議論。
就像看一場笑話。
以為拿着課本裝模作樣地努力學習,他就能變好了,就他這樣的爛泥扶不上牆還想當好學生?
不配。
他永遠不配站在她身邊。
謝随去教室拿走了黑色的斜挎包,後面還有幾節課,他也不打算上了,包裏飄出那張90分的英語試卷。
他撿起英語試卷,揉成了皺巴巴的一團,揚手扔進路邊的垃圾桶。
媽的,不要了。
路過班主任的辦公室,叢喻舟等幾個涉事的男孩還扣在辦公室裏,似乎是要叫家長過來。
謝随目不斜視地經過辦公室,卻聽到一個清脆的嗓音傳來,仿佛一滴雨珠打在翠綠的葉上——
“謝随絕對沒有作弊!”
謝随的步履忽而頓住了,他偏頭瞥向辦公室,微開的門縫裏,女孩站在辦公室桌前,陽光逆着她的側臉,照着她額前幾縷劉海,泛着通透的光。
寂白面頰微紅,急切地從書包裏掏出草稿本,本子上記着密密麻麻英語單詞。
“老師,我可以證明的,這些都是謝随近段時間用過的草稿紙。”她将的草稿紙遞給班主任趙德陽:“我一直在幫謝随補習,他很認真的。”
趙德陽接過草稿本,随手翻了幾頁,他認得這上面張牙舞爪的字跡,的确是謝随的沒有錯。
“但這也不能證明,謝随沒有作弊。”趙德陽皺着眉頭,卷起草稿本指了指牆邊罰站的一排男孩:“這幾個平時就跟着謝随鬼混,他們自己都承認作弊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要說謝随沒有作弊,誰信。”
叢喻舟連忙道:“随哥真的沒有抄,他這段時間一直很拼的,以前我們抄作業,他都不屑抄的更別說考試了。”
“那是他懶。”趙德陽哼哼着,看向寂白:“謝随那樣的人,想讓他學好,除非太陽打北邊兒出來。”
寂白藏在袖下的手緊緊地攥着,身體都禁不住顫了起來:“你憑什麽...這樣說。”
“我沒說錯吧,爛泥扶不上牆。”
寂白眼眸裏隐着憤怒,聲音喑啞低沉:“謝随,不是爛泥。”
“遲到早退,打架曠課,這就算了,現在還作弊,還偷東西,這不是爛泥是什麽。”
“他...”女孩咬緊的下唇,泛出粉白色:“他只是...”
趙德陽見寂白低着頭,說不出話來,他語重心長道:“你是一班的吧,勸你不要和謝随這樣的人交往了,還幫他補習,簡直浪費時間。”
寂白驀然擡起頭,看着趙德陽,固執地重複:“謝随沒有作弊,如果你不相信,我會去教務處說,如果教務處不相信,我就去校長辦公室說,如果你們都不信,我會對見過的每個同學說,一定會有人相信他!”
就算全世界都覺得他不好,但他對寂白好,寂白認他的好。
門外的少年背靠着牆,伴随着呼吸,心髒開始劇烈顫抖。
趙德陽擰着眉毛看着寂白:“我看,你們是不是在早戀啊...”
他話音未落,少年忽然推開了辦公室的門。
“我有辦法證明自己,沒有作弊。”
他走到女孩身邊,将她往自己身後拉了拉,揚着調子道:“英語試卷,我可以再做一遍。”
“你又想耍什麽花樣?”
“趙老師,給我一次機會。”
趙德陽詫異地望向謝随,這還是第一次,聽到他嘴裏喊出老師這兩個字。
“你說真的?你要重新做一遍?”
“嗯。”
寂白擡頭看着謝随,他那漆黑的眼底射出堅毅沉着的光芒。
趙德陽讓英語老師過來,給謝随找了一張嶄新的試卷,但不是這次考試的試卷。
英語老師還是懷疑謝随記了答案,肯定就不能用測試的試卷了。
寂白和幾個男孩都被推出了教室,趴在窗邊望着謝随,英語老師和班主任守着他做題,目光一分鐘都沒從他身上離開。
謝随偏頭望了望寂白,沖她揚了揚嘴角,示意放心。
寂白還是擔心,連上課都沒有回去,一直守在辦公室外面。
英語老師看着謝随慢慢地拆分語句,翻譯單詞,做完了兩道閱讀題,居然正确率還挺高。
他和班主任對視了一眼,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太陽還真是打北邊兒出來了?
試卷當然沒有做完,不過一個小時,謝随就被放出了辦公室。
趴在窗邊的寂白連忙走過來,拉着他跑到沒有人的轉角樓梯口,擔憂地問:“怎麽樣?老師相信你了嗎?”
謝随活動着脈絡分明的頸項:“你猜?”
寂白拍了他胳膊一下;“你別急我了,快說呀。”
謝随将手放到她的肩膀上,笑着說:“三個閱讀題,我全做對了,他們沒有理由再懷疑我。”
寂白松了一口氣,只感覺全身骨頭都快軟了,靠着牆壁,慢慢地蹲下了身,抱着膝蓋蹲下來。
謝随見她不對勁,坐到她身邊,重複道:“他們相信我,沒事了小白。”
寂白緊緊抿着唇,将臉埋進了膝蓋裏,身子微微地抽了抽。
她哭了。
謝随感覺五髒六腑都抽搐了一般,他伸出寬大的手掌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背。
“小白...”
寂白忽然伸手環住了他的頸項,用力地抱住了他。
謝随驀然睜大眼睛,垂首,看到女孩緊緊地環着他的肩膀,将臉埋進了他的鎖骨窩。
他甚至能感受到她濕熱的呼吸和溫潤的眼淚...
“我不知道...”
她嗓音帶着顫栗的哭腔:“我不知道該怎麽說,才能讓他們相信你,你不是那樣的人...可我知道...”
謝随輕撫着她背的手,忽然頓住了。
你不是那樣的人,我知道。
謝随從來不覺得活在這個世界上有任何意義,而此時,當女孩無助地趴在他肩頭哭泣,從來未曾有這樣一刻,讓他覺得,人間值得。
她會對他微笑,也會為他掉眼淚,她生氣的時候會輕輕打他,也很疼他...
她就是他的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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