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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兩個小孩子之間才是最了解的。

孫三姑聽小七這麽問皺了皺眉頭，她很想說哪有什麽哥哥，孫家就是海棠的家，可她心裏門兒清，連二妹都記着海棠有哥哥會來接她。

眼看這孩子養這麽久了，該來接早就來接了，對方可能是放棄了。

她喜歡海棠對柳家的情況也上心，那柳家赤腳大夫兩口子死亡後，全家負債累累，窮的叮當響了，哪裏比得上安寧家連指頭縫裏漏點出去，都比他們家一年收入多。

海棠認真想了想，“要是哥哥來接我，我要回去。”

她還記得大雨夜裏哥哥那溫暖的肩膀，哥哥發誓會來接她回去。

孫三姑與王翠芬對視一眼，安寧出手闊綽，疼孩子，孩子還願意回到那個家裏去，越顯孩子品性好，他們舍不得她。

“要是你回去了。你就經常見不到你二姑姑了，你舍得你二姑姑嗎？”這是聽孫三姑建議來蹭安寧鴻運的張小翠。

她原本躺在床上養身子，吃飯的時候，母憑子貴吃食都是老七煮好給她端床面前去，味道不合适，張小翠還要罵人。

此時見着安寧回來，知道王翠芬家裏又拿出柴火在竈房裏烤火，還烤紅薯吃，她就過來坐坐。

只不過火堆邊上坐滿了人，連煙味嗆人那邊都被三丫用板凳放做針線活的竹簍霸占了，沒一個人見她進來站起身給她讓座。

不，确實是有的，就是王翠芬這個孫二狗好人的好媳婦，只不過她剛要站起身，小七拽住了她衣服，用眼神示意她不讓座。

其實是張小翠當着安寧，孫三姑等人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小七海棠都見過她另一幅嘴臉。

此時張小翠與海棠說話，海棠想了想才道：“二姑姑，永遠都是我二姑姑，就算我被哥哥接回去了，逢事過節我會來看二姑姑的。”

說完，她又補了一句，“二姑姑是我罩着的，誰要欺負她，我跟她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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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寧洗了澡才從屋裏出來就聽到小丫頭這麽說，露出微笑，剛到火堆邊上無論是孫三姑還是王翠芬，連孫小二，小七都站起身給安寧讓座，簡直是和張小翠天差地別的待遇。

張小翠摸了摸自己肚子，主動搬了根板凳坐在安寧身邊，只能烤二層火，雙腳凍得失去了感覺，依然在旁邊陪着笑臉。

有了安寧在幾人說的都是愉快的話題，沒人掃幸。

等張小翠坐不住離開之後，安寧才說起她回院子時看見那一幕，大家夥都說可能是路過的，安寧也沒多想。

晚飯做了海棠喜歡吃的雞蛋餅，酸菜湯面，安寧又給自己蒸了白米飯，用上等的五花肉做了扣肉，炒三個小菜，現在有條件有時間安寧尊重海棠喜歡的，但也不虧待自己。

兩人吃了飯，安寧給海棠講故事，說起田螺姑娘的故事，海棠突然道：“三姑姑說小六子哥哥要回來了。”

“嗯，還有呢？”

“三姑讓我多陪陪小六子哥哥……”

海棠說起孫三姑誇小六子的話，安寧聽的一愣一愣的，那是她認識的小六子嗎？

只不過有些事可能命中已注定，安寧淡淡應了聲，“是嗎？”思緒萬千，等回頭，小丫頭已經說累了，卷縮在安寧懷裏睡着了。

安寧把水暖放在她被窩之中，給她捏好被子，才躺進自己被窩裏，就算睡一張床，安寧還沒習慣和小丫頭睡一個被窩。

如果海棠留下來，開春得上孫二狗做一張床，老七以前住過的屋子又要倒騰出來。

不過經海棠一提，小六子上私學倒是去了一快一年了，孫三姑為了讓他勤奮努力，将來必然勝過小七許多，竟然都忍住了快一年沒見她家心肝寶貝。

但小六子與海棠還沒有見過面，孫三姑竟然這麽早就讓海棠聽說小六子聰明伶俐乖巧，還好看的消息。

按公公過去那副容貌，現在七八歲想來也不醜，只苦了那個孩子獨立生活在私塾與安平鄉七叔家輾轉而已。

一夜無夢。

第二天早上，安寧被老七驚呼聲吵醒，“是誰？你是誰啊？”

“跪我家門前幹什麽？”

旁邊還有蘇慧家老六與他兄弟的聲音，“沒動，沒動，不會是死了吧？”

“哎，活的，活的……”

“沒死……你是誰啊？”

安寧正坐起身，旁邊海棠也醒了，不過看她的樣子醒了好一會兒，眼神清亮，等安寧坐起身了她才從被窩裏爬出來，小聲道，“姑姑，早啊。”

“早，我給你穿衣服。”安寧說着拿起海棠的衣服要幫忙，可這次海棠一把抱住了衣服，拒絕道：“我自己來。”

“恩，”安寧一邊收拾自個身上，一邊注意着海棠穿衣服，小丫頭小胳膊小腿的穿的有模有樣，等穿好了她看着安寧有幾分傲氣，“你看，我行，我一直都行的。”

“恩，是的，海棠一直都行呢，來起床了。”

安寧把海棠抱下床，孫三姑又在竈房那邊共壁門敲門道：“二妹，二妹，出事了，出事了……”

另一邊海棠在與安寧說話，“姑姑，姑姑，我夢見哥哥來接我了。”說完小丫頭微微有些失落，擡頭小心謹慎的打量着安寧。

安寧報之一笑，“那很好，以後海棠要記得逢事過節回來看我哦。”

這時孫三姑催的更急了些，安寧只聽孫二狗小聲與孫三姑說：“那少年是個聾啞人，他固執的跪在門口不起來。”

安寧聽到這兒幾步過去打開了房門，可有人比她更快，海棠從打開的門邊一鑽，就跑了出去。

孫三姑比安寧還着急，轉身就跟了過去，“海棠，海棠，你小心着點，別被壞人騙了，小心被拍花子的搶了去。”

看似她比安寧還緊張，不知道還以為孫三姑收養了海棠，比如海棠那個聾啞的大哥，見孫三姑跟着海棠追了出來，那少年原本被老七等人拉起來了，此時又嘭的一聲跪地上，直跟孫三姑磕頭。

孫三姑看了那動靜，瞅了眼院門口不知什麽時候跪起來的印相，她避開了些，沒受少年的跪，嘴上也道：“別介，你這大禮誰受的起……膝蓋疼吧，快點起來……”

同時海棠撲了過去，抱住少年道：“大哥，大哥，大哥。”

她一直喚着，少年眼裏噙着淚，不斷點頭，伸手就擁抱着海棠不撒手。

等安寧出來了，一見那少年兩顆像狼牙一樣凸出的大門牙，就知道這是海棠親大哥沒錯，他那兩顆大門牙實在讓人太深刻了，直到安寧嫁進孫家，那大舅舅年老的時候，其他牙齒都掉了，那兩顆大門牙完好無缺。

大家夥站門口說了一會兒話，那少年也不是真的聾啞人，可以說是啞巴，可耳朵背，算順風耳，你聲音夠大，恰巧了有時能聽見，有時聽不見。

當然了後來三舅母也笑他，他想聽的見就能聽見，不想聽見就聽不見，你誇他他裝不知道，你罵他他剛好就聽見了。

此時有孫三姑他們這樣說那樣說欺負人家少年老實，實際上只有孫三姑表現的最不想放海棠走。

少年對孫三姑表示了感謝，同時也弄明白了安寧才是收養海棠的人。他對安寧在三表示感謝，可手裏一直都抱着海棠不撒手，安寧請他進屋裏坐坐，少年抱着海棠僵持在門口。

孫三姑道：“那啥……把海棠丢在二妹家茶棚就走，我們養了這麽久了，你連屋都不願進就要把孩子帶走了……”

安寧瞪了孫三姑一眼，眼裏有警告的意思，她養的海棠，可不是孫三姑養的，先不說你鬼頭鬼腦的打什麽主意，她養着海棠可是希望海棠哥哥能把海棠接回去的。

如果說大丫親事是安寧主動幹預的結果，那麽海棠與公公孫青雲的情緣安寧不打算幹涉。

按照原本的劇情，海棠被三個哥哥辛苦養大，直到孫青雲考上秀才，有媒人上門提親，兩家一拍即合，成為了親家。

當然在婆婆眼裏回憶往昔，公公娶她那會兒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帶她一起上街，公公還爬坡上坎去玩，下河邊撿河蝦，與人一起掏鳥窩，能考上秀才不知是撞什麽大運，瞎貓撞到死老鼠。

再到後來生了娃，公公在鎮上給人做賬拿了銀錢養家，再沒提過讀書，上京赴考的事。

當然了，再多的事經過別人口也不知原來是什麽樣的，但海棠和孫青雲成了兩口子還算合适，說是相敬如賓和和氣氣過一輩子，也說的過去。

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除此之外安寧有一點點私心作祟，不知道她這輩子看着長大的孫富貴又是如何呢？

但海棠被她哥哥送到自己茶棚發生了一個插曲，現在海棠哥哥又把妹妹接回去，算是回到命運正軌。

所以安寧給少年端了滾燙的涼茶讓他暖暖身子，畢竟安寧的涼茶藥材是用靈泉浸泡有養生功效的，熱乎乎的喝下去身子會暖和許多。

海棠看了幾眼竈前的柴火不敢抱過來燒火堆給哥哥取暖，畢竟這會兒看熱鬧的人很多，都呆在孫三姑與王翠芬家竈房裏，這間竈房分前門後門，屋頂有穿花檔比安寧家竈房亮堂。

孫三姑注意到了，平時燒她柴火摳門的緊，這會兒點了幹草燒起來，加了幹燥的木塊，火燃的旺盛，煙味又少。

海棠看哥哥烤上了火，手裏捧着熱涼茶，身子也不抖了，小心靠着孫三姑甜甜的誇了一句，“三姑姑真好。”

“那是三姑姑好？還是二姑姑好？”

“都好。”海棠笑，等她跑遠了跨進安寧家竈房才回頭道：“但……二姑姑比三姑姑更好。”

“嘿，你個小妮子。”孫三姑笑罵，見安寧是忙活早飯也進去幫忙。

外面除了孫二狗這個好人還在锲而不舍的和海棠家大哥說話，可海棠家大哥盯着安寧家竈房，偶爾才轉頭對孫二狗點頭，“啊”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