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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杜安邦的眼神略一閃爍,程意知道自己戳中了要害,冷冷的看着杜安邦,肩膀的疼痛和灼熱讓程意有些頭暈。
“那你呢,不就是被家裏知道麽?家裏知道了,錢還不上孟亭春也不能把你怎麽樣,法院最後的判決也不會讓你損失太多,最多就是把你家那幾件破房子抵債。”杜安邦的話像是小李飛刀,例無虛發,刀刀命中要害,程意只要想着爹媽得知這個消息後的情景,就恐懼的幾乎要吐出來。
“你到底要幹什麽?”程意扶住了門框,兩眼幾乎睜裂了眼角。
“五千,三千,一千。”杜安邦端端正正的看着程意,得逞的微笑着,仿佛他說出來的話不過是一個優雅的邀請,而程意卻是個不懂禮貌的村婦。
“你去死吧。”程意甩手要出門,杜安邦好整以暇的站了起來:“87245703.”
“你!”程意全身一震,手指緊緊扣住了門框,幾乎将指甲掰斷,臉色慘白的已經沒了人樣,看着杜安邦款款的拿着手機走進了自己,撥號音一聲一聲響起,杜安邦将屏幕對着程意,程意看到那上面赫然是鄰居嬸子家的電話號碼。
“我一個電話撥過去,故事就會有兩個結局給你選擇。”杜安邦後退了一步,躲過程意劈手搶奪,撥通了電話,點擊免提,程意聽着在包廂裏回繞的嘟嘟聲,整個人都在顫抖:“不要,不要。”程意覺得自己心裏越來越虛,聲音也越來越小,終于在嬸子接起電話的一刻,程意崩潰的再也站不住,跪倒在地毯上。
“您好,我是程意的朋友,我想麻煩您,請伯父接一下電話。”杜安邦帶着面具一樣的笑,滿意的凝視着程意:“好的,麻煩您了,我等一下。”說完這句,杜安邦按住了話筒:“現在,你有兩個選擇,第一,實話實說,這樣我得不到好處自然死心,後果麽你應該想象的出來,第二,跟你爸爸說我是你的男朋友,之後的故事,由我來編下去。”
電話放在了程意耳邊,程意觸電似的閃躲了一下,牙齒咬的咯吱咯吱響,盯着杜安邦的眼神像是要從杜安邦臉上剜下兩塊肉來。
“你不說麽?”杜安邦作勢将電話放回自己耳邊,程意猛的伸出了手,牽着肩頭的傷口,程意悶哼了一聲。
“喂,你哪位!”電話那頭,老爹粗犷的聲音響起,程意的嘴唇哆嗦了,杜安邦的笑容離程意的臉越來越近,湊在程意耳邊輕輕的說:“我數三下,一,二,三...”
幾乎是杜安邦奪回手機的一瞬間,程意撲在手機上有氣無力的說了一句:“爸,我有男朋友了。”
杜安邦滿意的笑了,将電話放在耳邊,站直了身體俯視着虛弱無力的程意:“伯父你好,我是程意的男朋友,我想給您打個電話會比較禮貌一點。”
“你打電話幹啥?”程父的口氣并不和善,杜安邦一怔,他沒想過程父會用這樣一種語氣和自己說話,臉色僵硬了一瞬:“我想跟您說,以後我會好好照顧程意。”
“把電話給程意。”程父的口氣冷若冰霜,杜安邦将電話遞給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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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程意的心幾乎停跳了,覺得此時自己的血液一定是凝固了,否則自己怎麽會覺得全身冰冷,喘不上氣。
“你聽好了,你談朋友我不管,但是你一個女孩子家家要知道自重,別跟程心似地,你要是也那樣不成材,我就不認你了。”程父嚴厲的呵斥着,程意聽着,眼淚在眼眶裏打了幾個轉,擡頭看着杜安邦一臉滿足的表情,程意咬咬牙:“我知道了爸,姐怎麽樣?”
程父的聲音軟了下來:“好着呢,你別瞎操心,你自己吃好喝好,別生病了。”
電話挂了,程意的手軟了下來,杜安邦的皮鞋尖就在程意眼前,閃閃發亮的鞋,鞋子上似乎還飄出一股甜絲絲的味道,看小說裏說有錢人的鞋油都是無公害的,裏面含有蜂蜜和冰糖,可以直接吃。
“五千,三千,一千,我想你這個暑假結束,應該能掙夠十五萬。”杜安邦伸手程意将電話摔了回去:“我要打工,你等晚上下班再說吧。”話雖硬,口氣卻很沒底,杜安邦将電話揣好了,看了看程意,走回去坐下:“我要酩悅。”
程意瞪了他一眼,勉強站起來,兩腿虛軟的像是踩在棉花上。
“您的香槟。”程意一臉嫌惡的将香槟放下,一點頭馬上就走,杜安邦身邊的公主歡笑着:“謝謝杜老板,要不要人家給你表演一個飛流直下三千尺?”
杜安邦睨了程意一眼,程意壓根沒有回頭看,出門就把門甩上了,可是在甩門的一瞬間,程意皺眉捂肩膀的動作讓杜安邦攥了一下拳頭,門關上了,杜安邦略有些失落的擡了一下眉頭,随口敷衍着:“啊,來吧。”
“肖潇,那個....”程意不知道這些事兒該不該說,憋在心裏的感覺就像是将一個腐爛化膿的傷口用不透氣的布料捂住,雖然遮蓋着,但是裏面的潰爛腐敗心知肚明,可是真的要說出口,卻又是一件讓程意艱難的選擇。
“程意,我打算明天去做手術,小馬照顧我,我去他那住兩天。”肖潇搶先開口,程意一愣,想了起來,肖潇此時比自己更加忙亂吧!
“你舍得麽?”程意茫然中問出這麽一個問題。
肖潇聳了一下肩膀,撅着嘴:“可是我還有一年才畢業啊。”
“也對。”程意沉默了。
“別擔心我。”肖潇拍了一下程意的手,程意吐出一口氣故作輕松的看着肖潇:“你好好照顧自己,我到時候去看你。”程意看着肖潇的紅燒獅子頭,心裏略輕松了一些,肖潇不回宿舍的話,就不會發現自己今晚沒有回去,這件事情,能隐瞞一天算一天吧。
本特利,英國紳士一樣的車,程意在肖潇提及這個品牌前從不知道,一個交通工具可以賣到400萬的價錢,程意打過車,第一次坐上出租車的時候,程意幾乎興奮的想要把那天定為一個紀念日,而今天,程意坐進本特利的後座時,車裏淡淡的香味彌漫在程意的左右,沉默的司機淡淡的看了程意一眼,冰冷的杜安邦帶着面具一樣的笑容坐在程意身邊。程意的手輕輕撫摸着四百萬的真皮座椅,四百萬的門把手,一切觸感完美無缺卻又讓程意從指間疼痛到了心口,程意莫名其妙的自嘲笑了:今天也是個值得紀念的日子呢!
之後的一夜裏,無數程意從不知道的奢華在程意眼前晃來晃去,天花板的水晶燈,絲綢床單,黑橡木的床柱,古董玳瑁臺燈......等等等等,在誠意的眼前搖晃着,閃動着程意從沒有見過的光芒,那光芒冰冷的像是一道月光,穿透了程意的眼神,那一瞬,程意突然很想笑,非常想笑,因為程意突然覺得,這個夜晚突然變成了一個白天,一個被月光照亮的白天:明天白天,會變成被日光照亮的夜晚麽?
這個問題在程意的腦海裏引發程意的笑,多麽矯情的問題,多麽敏感的問題,多麽奢侈的問題,多麽不符合程意窮光蛋身份的問題。
“昨晚為什麽笑?”坐在餐桌前,程意狼吞虎咽,果汁配着牛奶還端着咖啡,吃了一條又一條熏肉,眼淚沒流,從昨晚到今早,一滴也沒流。杜安邦看着程意兩手并用的吃着,沒有露出任何厭惡的表情。
“爽呗。”程意看着杜安邦,眼神帶着無所謂和倔強,甚至有幾分快意:“別誤會啊,掙錢掙得太爽了,五千加三千加一千加一千,你一共該給我一萬塊。”程意笑着,嘴裏填進一個半個煎蛋。
“你欠的債,不用擔心了。”杜安邦的眼神飛快的掃了一下程意,低頭優雅的用着刀叉,名貴的餐具碰撞出輕盈的聲響。
“多謝你了,不過你該給的錢還是要給的。”程意怔了一下,飛快的回答,心裏猛地跳了一下,有種不祥的預感像是一只濕漉漉的手爬上了程意的脊背。
杜安邦沒有繼續說話,倒是杜安邦的管家帶着驚訝的表情捧上了一個盒子放在程意面前,程意看了一眼,是一支手機,不知道是否貴重。
“幹嘛?”程意用下巴示意,杜安邦沒有擡頭:“方便找你。”
“我不想再找你。”程意冷了臉冷了口氣,再怎麽裝,也不能将無所謂裝這麽徹底。
“那麽,有個驚喜,希望你收下。”杜安邦仍舊沒有擡頭,程意皺眉,咽下嘴裏咀嚼的食物,戒備的看着杜安邦:“什麽?”
杜安邦用餐巾擦擦嘴角,喝一口礦泉水,平靜的看着程意:“你應該回頭。”
程意猛然回頭,眼睛被一片熒光倒映着,有些刺痛,眼前的一幕白花花的看到人眼暈,散落一片的長發和那個茫然微笑的表情讓程意感到一陣一陣的惡心,呼吸變得越來越困難,想要再維持一個笑,全身的肌肉卻都不聽使喚了,瘋狂的顫抖着,像是通電了的老鼠。
杜安邦将水杯放下,起身不再說話,徑直走了出去,外面傳來引擎的聲音,看樣子人是走了。程意此時才回過神一樣的竄了起來,撲在那塊屏幕上,拼命的想要找到開關,關閉那該死的畫面,可是任憑程意發瘋似地拍砸,畫面仍在繼續,白花花的刺着程意的眼,讓程意一陣一陣的眼前發黑。
“啊!”程意再也不能承受,扳起那沉重的椅子,砸了上去。伴随着屏幕幹巴巴的碎裂聲,畫面終于結束了,程意尖叫着,抱着頭坐在了地板上,珍貴的紅木地板生硬的硌疼了程意的尾椎骨,同時疼痛着的,還有程意肩膀上化膿的傷口。
“程小姐,您沒事吧。”管家緊張的叫了出來,程意緊緊捂住自己的臉,想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停止哭泣,卻始終很難閉上自己的嘴。
原來,哭與笑一樣,嘴角會咧開,不張開嘴的話,無法忍受憋悶在胸腔裏的委屈。
在強行閉緊了嘴之後,程意覺得滿腔的憤怒和委屈幾乎将自己撐到爆炸,搖晃着擡起頭,抿緊了嘴,眼神慌亂的看着管家,掙紮半天:“我要回去。”
回去開車的是藍庭,藍庭沒有說話,甚至沒有特別看程意一眼,程意縮在後座上,看着車窗外被夏日炎炎暴曬着的樹木,陽光那樣強烈,卻給程意的眼底曬出了一片灰暗的景色,程意凝視着,終于笑了出來:果然,這是一個陰暗的白天,原來,我的生活,白天實在月球的背面,暗淡無光,夜晚在月球的正面,清冷疼痛。
期末成績榜單出來,程意看着自己毫無例外的在榜首,稍稍松了口氣,至少下學期,仍有一千二百塊的獎學金入帳。孟亭春含笑踱步到了程意身後,将一張A4紙抖在程意眼前,程意吓了一跳,幾乎一肘擊在孟亭春鼻梁上。
“你是什麽價位?”孟亭春得意的躲開了,A4紙飄落,程意低頭,是那張欠條。
程意蹲下撿了起來,這樣一張廉價的紙張,虛無的負債,就讓自己賠上了那麽多。
“程意,我決定去了,8月走。”馮良謙推了推眼鏡,有些躲閃卻又很期待的看着程意:“你願意等我麽?”
程意吸溜了一口面條,腳趾在鞋子裏扭曲着,将已經裂開一個縫隙的帆布鞋撐起一個小鼓包:“恭喜你啊,聽說那間大學土木的專業很好呢,真羨慕你能去國外走走。”程意笑着,一如既往,只是此時,嘴角有些神經質的抽搐。
“我會回來的!”馮良謙認真的看着程意,程意含笑連連點頭,像是一只可愛的小狗:“嗯嗯嗯,上上簽,我相信你。”
拎着馮良謙的水果,程意含笑轉身,緩緩走上樓梯,肩頭仍在疼痛着,不知道膿水還是汗水順着脊背流淌下來,程意勉強支撐着回到了宿舍。宿舍裏的各位已經在收拾行李,地上幾乎沒有地方落腳,程意艱難的爬上床,那一個沒洗過的蘋果啃了一口,嘴裏有了幾分泥土的氣味,嚼着蘋果的時候覺得脖頸很疼,伸手摸了一把,是那個讓程意看見就覺得惡心的手機,屏幕上方的信號燈閃動着藍色光,照射的人心裏很焦躁。
程意按了一個按鈕,屏幕驟然亮了起來,兩個未接來電,一條短信,程意打開,兩個來電都是杜安邦,想想也是當然的吧,畢竟手機是杜安邦給的,程意選擇忽略,打開短信的一瞬間,程意像是被火燙了一樣顫抖了一下,幾乎将手機扔出去。
一條彩信,一個讓程意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畫面,畫面裏鋪散開的頭發,茫然的笑臉無比清晰,配着一行文字:“回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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