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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一夜無眠,說不出是什麽感覺,頂在咽喉,想吐吐不出,似乎是不想哭,卻在不知不覺發覺眼淚已經把臉畔的頭發打濕了,程意伸手,摸過寒涼的發絲,嘴角忍耐不了的抽搐了兩下,一翻身把臉埋在了頭發中。
第二天,程意起的很晚,拉開門看着窗外郁郁蔥蔥的山,深呼吸一下,一口清新潮濕的氣息湧進肺裏,程意嘆了一口氣,她很清楚出了房間很有可能遇到杜安邦,他很可能等在外面某個地方,自己無法躲避,內心有種沖動,想要出門去搜尋他在哪裏,卻猶豫了很久。
不出意料。
飯廳裏同事們坐在一起高興的吃着日式早餐,米飯上放了一個生雞蛋,攪拌均勻,日式腌菜和湯放在旁邊,杜安邦穿着一身休閑裝坐在其中,看到程意出現,擠出一個笑,主管招手塞了滿嘴的米飯:“快來!”
程意尴尬的笑了一下,走到了杜安邦身邊的空位,如坐針氈。
“老總,來來來,吃個酸梅,謝謝老總給我們這個機會......”每個人都在對杜安邦示好,程意咬緊了牙關,心裏頓時更加堵得慌,原來這公司屬于杜安邦,看來自己被找到的原因就在于此。
醋腌酸梅裹了一層糖霜,奇怪的口感,程意含了一個在嘴裏,眼淚幾乎被酸出來,臉扭曲了一下,在座的人哄然笑了,程意被吓了一跳,看看衆人,附和着笑了出來,擡袖子蹭蹭眼淚,塞了一嘴粘糊糊的米飯,跟着奉承起來:“杜總真是有心了。”
杜安邦被這句話刺了一下,看着程意笑得沒心沒肺,滿嘴食物一臉滿足的模樣,是那樣的陌生。
吃完早飯,大家要去爬山,程意換過了運動裝跟在其中,杜安邦覺得自己有些無措,想要湊近過去說話,卻不想留給其他人自己刻意貼近程意的樣子,結果就一路聽着主管絮絮叨叨,看着程意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山林小路間。
好容易到了山頂,大家都叫喚着找個地方坐下休息,程意站在山頂眺望遠處,有些心不在焉,她聽到身後杜安邦的聲音,她莫名想要轉頭過去跟他說說話,可是卻又恐懼着,期待和抗拒在心裏糾結,腦子亂七八糟各種聲音,直到一只手搭在自己肩頭才安靜下來:“累了麽?跑這麽快。”
程意扭頭,看着杜安邦,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很快露出職業性的微笑:“杜總身體很好啊,看來經常健身。”杜安邦微微一怔,旋即笑出來,拿開了自己的手:“嗯,看來你身體也很好。”
對話到這裏結束,杜安邦轉身加入了男人們的行列,程意站在那裏,心裏抖了一下,不知為何,有些失望。
一群人嘻嘻哈哈的下山,去了日本燒肉店,在清酒和杜安邦結賬這兩件事情的刺激下,群情激昂的像是一場迷你春晚,程意也多了,她早就沒了酒量,稍稍一點酒精的刺激就會吐成一灘爛泥,好在松竹梅的米香很重,勉強喝了幾杯,神智已經有些迷茫,舌頭也大了,摟住了身邊的主管唱着莫名其妙的歌,跟衆人一起笑的沒心沒肺。
大家跌跌撞撞回了旅館,相約一起泡溫泉,等程意抱着木盆出現在溫泉邊,發現一個人都沒有,估計是大家回了房間後都累了。
想起昨夜溫泉偶遇,程意搖搖頭轉身準備回房,剛剛轉身,就看見杜安邦站在自己身後,一身浴衣讓他看起來像個電視劇裏的日本鬼子,兩人面對,杜安邦沒有笑:“我讓他們不要來。”
“你對毀壞我的名譽很有興趣是麽?”程意怒了,酒精早就将她的眼睛弄得通紅,此時聽了杜安邦的話,程意有些不可置信:“他們會怎麽想我你想過麽?”
“好久不見。”杜安邦沉默了一會,看着程意微微搖晃的身體和控訴的表情,嘴角輕輕牽扯。
“是啊。”程意無奈的一攤手,晃了兩步,靠在池邊的假山上,假笑了兩聲:“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呢。”
“我一直在找你。”杜安邦緩緩走到了她面前,低頭看着程意的眼睛,并沒有動手,聞着程意身上的酒香:“你其實不用躲着我的。”
“是麽。”程意的肩膀微微抖了一下:“也對,反正躲不了。”
兩個人對視着,溫泉的熱氣熏着倆人的身體,程意光着的腳在熱氣熏蒸下已經有些冒汗。杜安邦的眼神很軟,這一點讓程意有些陌生,她覺得從未見過這樣的目光在杜安邦的眼睛裏出現過。杜安邦側開臉:“你兩年沒回家,不想回去看看麽?”
“三年。”程意糾正着,悲傷的低下了頭:“三年沒回去,我很想回去。”
“我說過,你不用躲着我。”杜安邦看看程意,伸手搭上她肩頭。
“你離婚的官司怎麽樣了?”程意猛的一仰頭,嗤笑着,當日自己逃跑,鄭梅雪沒了自己這個證人,不知道是不是影響了她分錢。
“很順利。”杜安邦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你的那個男朋友回國了,在巨峰地産,是個不錯的設計師。”
上上簽?程意抖了一下,嘴唇用力的抿着,心底那些沉澱的往事翻湧起來,曾經讓她覺得美好的東西沉澱太久已經變味,此時回想起來,讓她覺得物是人非,自己與馮良謙,已經天差地別。
“你跟我說這個幹嘛?”程意怒了,她有些恨自己不争氣,這麽容易就能讓杜安邦挑起怒火,人與人之間無論愛情還是交流都是一樣的,先愛的人先受傷,先怒的人先失敗。
“閑聊,不是麽?”杜安邦松開了手,轉身走了,程意緩緩蹲在了假山根,抱住了頭。
杜安邦回頭,看到了程意的樣子,一低頭,走上樓去,心裏有些後悔,明明想着要跟她好好聊聊,好好溝通的,卻忍不住專挑那些會刺激到她的事情來說,很想怪程意不該用離婚來刺激自己,可是卻很清楚,這場婚姻的結局,與程意的出現沒有任何關系。
那天,鄭梅雪哭紅了一雙眼,不是為離婚,而是為了配合她的說辭,杜安邦有了外遇,她鄭梅雪是受害者,兩個人單獨呆在等候室裏,鄭梅雪仍舊時不時擦擦眼角,他終于有些忍耐不了的詢問:“這裏沒有別人,不用哭了。”
“別跟我說話!”鄭梅雪的聲音很大,說給門外的人聽的。
倆人對視,杜安邦微微笑了一下,淡淡的開口:“巨峰地産是你的了,從一開始就該屬于夏勝輝的東西,你給他帶回去吧。程意騙你的五百萬你不要挂念了,我還你。”
鄭梅雪看着杜安邦,緩緩放下了手,眼神柔和了起來,凄然一笑:“你果然是愛上她了。”
“就像曾經愛上你一樣。”杜安邦淡淡的笑了:“只是我始終不懂你想要的東西,對不起,一直沒給你。”
“你沒有。”鄭梅雪猛的扭過了頭:“你已經給了我想要的的東西。”
“那就好。”杜安邦靠在座椅靠背上,長長出了一口氣,巨峰實業的百分之三十來自巨峰地産,一場離婚官司,杜安邦一夜之間從巅峰摔下好幾個臺階,A市商圈都知道,巨峰實業的老總不愛江山愛紅顏,也都知道,從此巨峰地産的老總鄭梅雪成了A市首屈一指的富婆。
“你想要的是什麽呢?”站在窗後,杜安邦沒敢探頭,只能看着院子裏溫泉的一角,幻想着程意在哪裏,喃喃說出口。
日本歸來,程意很無奈,與老總半夜合泡溫泉的消息不胫而走,程意成了衆人的眼中釘:“杜安邦,你真是.....”真是什麽,程意想不出合适的詞彙,什麽詞都不夠強烈,不足以表達程意的郁悶之情。
消息在程意平淡工作幾個月後漸漸變成了嘲諷:“看,老總一點表示都沒有,她白獻殷勤了吧?”
“賠了夫人又折兵......”
程意不是沒聽到,只能裝作沒聽到,笑呵呵跟所有人打招呼,盼着這個話頭能夠盡快過去,卻事與願違:“程意,這是調令,總部調你過去。”
主管冷着臉扔在程意面前,程意看着調令,想要争辯兩句,擡頭時,眼前一個人也沒有,她被坐實了睡服領導的罪名,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聖誕節,飛機降落在A市,程意拖着碩大的行李箱出了機場,呼吸着A市的空氣,暗暗嘆息:嗨,這座城,我又回來了。
杜安邦筆挺的風衣出現在程意眼睛裏,熟悉的本特利停在不遠處,程意無奈的走了過去,杜安邦伸手去拉箱子,程意突兀的開口:“我定了酒店。”
“我知道。”杜安邦沒有驚訝,程意上了車,杜安邦的香水味充斥其中,熟悉的令人心口抽疼,杜安邦坐進來,程意淡淡的開口:“去華美達。”
一路上,杜安邦安靜的一句話也沒有,程意靠在車門上,看着落雪的城市,聖誕的裝飾,熟悉而又陌生的街道,一陣陣酸楚在心頭,這裏自己奮鬥的四年,辛辛苦苦,拼了命掙錢,拼了命學習,曾經幻想着在這座城市裏為自己打拼出一塊立足之地,卻沒想過四年艱辛換來的是自己落荒而逃。
“今晚有個宴會,一起去吧。”進了房間,沒等程意開口下逐客令,杜安邦輕輕開口,程意有些驚訝這樣的口氣是杜安邦以前不曾有的。
“我累了。”程意冷着臉,杜安邦卻沒動:“跟我一起去吧,以後都是你要應付的商業夥伴,我付給你的工資不低。”
不論是在其位謀其政,還是拿人家的手短,程意到底換上了禮服,工作這些日子,程意攢了一套禮服,穿過了一場又一場宴會,從沒想過買第二套,已經有些舊。杜安邦擡起胳膊,程意卻低頭走過了他身邊,杜安邦淡淡一笑,帶上門跟在程意身後一起下樓。
宴會是那麽熟悉,樂隊,餐飲,一套套光鮮亮麗的禮服,一張張寫滿金錢的面孔,程意笑着,站在杜安邦身側自我介紹:“你好,我是巨峰實業的市場策劃......”
“杜總,好久不見了。”悅耳的聲音響起,程意只是覺得有些熟悉,杜安邦想要阻止她轉身,卻已經晚了。
“程...意...”一雙反射着燈光的酒瓶底出現在程意面前,面容已經有了一些變化,發型更加适合他的臉型,西裝看來也是不菲的價格,挽着一個女子,女子笑得很燦爛:“程小姐,好久不見啊。”
“鄭總,好久不見。”程意勉強笑着,轉開眼神直勾勾看着鄭梅雪,不敢去看馮良謙的表情。
“這是我公司的設計師,你們以前認識,對吧?良謙?”鄭梅雪笑着,推開了馮良謙:“你們好好聊聊。”
程意想要躲開,卻怎麽也躲不過去,馮良謙就這麽直接的站在自己面前,一臉茫然的看着自己:“為什麽不跟我聯系了?”
世界上最尴尬的情況莫過于此,程意是那麽希望馮良謙也犯一些過錯,幻想着他在國外有了另一個女朋友之類的,無奈這些事情她不曾知曉、不曾被馮良謙傷害,卻做過了那些令人不齒的事情,羞愧二字不足以形容程意此時的心境。
“那時候忙。”程意的聲音如同蚊子。
“忙什麽?”馮良謙仍舊是一臉茫然的看着程意:“畢業了你忙什麽?為什麽我聽說你被取消學位了?到底怎麽了?”
到底怎麽了?
程意再也待不下去,這個問題怎麽回答?回答之後後面會跟着其他問題吧!她轉身匆匆朝外走去,只想盡快逃離。到底怎麽了?我也想知道到底怎麽了!我好好學習好好打工,莫名其妙背上那麽多外債的時候我就想問到底怎麽了!我辛苦還債卻被人欺淩的時候我就想問到底怎麽了!我活的卑微罪惡卻仍舊會被人踩來踩去的時候我也想問到底怎麽了!可是這個問題沒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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