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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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媳婦與老李一樣,是個十分大方的人。
知曉他們的情況,猜他們是許久沒碰過葷腥,今日一早就去屠夫家裏切了一斤豬肉并半斤內髒,回來清洗幹淨放入油鹽與紅薯粉腌制好,待大米煮開,再下材料,熬了一鍋生滾瘦肉粥給他們吃。
熬好的瘦肉粥再依據個人口味加入芫荽與芹菜,那味道叫一個絕。
陳望先不提,但他們三人确實多吃了兩碗。
見他們的胃口被逐漸打開,陳望才敢帶他們來吃肉。
喊上李車夫一起,陳望一共叫了兩個葷菜,一個是醬肘子,一個是燒雞,然後就是一道拌涼菜,一道白菜肉丸湯。
醬肘子酥爛香醇,色濃味厚,肉軟肥而不膩,也适合漸漸讓他們接受油腥。
而燒雞色澤鮮豔、香味濃郁、酥香軟爛、鹹淡适口、正好讓他們嘗嘗味。
至于白菜肉丸湯,鮮甜爽嫩,飯後來一碗解膩再适合不過。
因着這幾日在陳家恢複了正常飲食,所以雲小幺與方翠珍的身體并未出現排斥,也就不至于葷菜才下肚兩人就上吐下拉。
但就算如此,兩人也吃的小心翼翼,因為他們知道這一桌子菜很貴。
雲小幺完全清楚自己如今的處境,他不僅蹭吃蹭喝,連車都是沾陳望的光。
而他心裏都偷偷記下。
五個人三菜一湯,是被消滅的幹幹淨淨,就連醬肘子的醬汁都被李車夫用來拌了半碗飯吃下肚,是丁點都沒浪費。
吃了晚飯,幾人分別回房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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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望還喊了熱水,只不過要一會才送上來。
趁這工夫,他坐到桌子旁,給自己倒杯茶水喝,至于雲小幺,一回房就去翻包袱了,也不知道在找什麽。
陳望沒去問,讓雲小幺自己在那邊折騰。
過了會,把錢袋子扒拉出來的雲小幺捧着它走了過來,遞到陳望面前:“你拿着吧。”
陳望掃了眼,放下茶杯:“有多少?”
雲小幺以為他真的要,天真的掰起手指頭算了算:“賣米的加上昨日撿到的,一百文左右。”
陳望啧了聲,語露嫌棄:“太少了,你自己收着。”
“...”一百文都嫌少,他一個好幾年才存三百多文的人,在陳望眼裏估計就是個廢物,“你有很多?”
“嗯。”
“哪來的?”
“他的。”
雲小幺當然知道這個他指的是誰,他聽後點點頭:“那不奇怪,陳望大哥一直很勤快,若不是遇上幹旱,他這會都娶妻生子了。”說完他又覺得奇怪,這張臉是陳望大哥的,他卻能完完全全将兩人分開,明明他與陳望大哥也不熟悉,卻能一眼就看出區別。
陳望總覺得哪裏怪怪的,他的手指撫摸過茶杯邊緣,皺着眉想了會,終于想到了:“你現在是沒大沒小管我叫名字了?”
雲小幺的貓兒眼飛快閃過一抹笑意,陳望居然才注意到。
陳望看見了,眉頭高高吊起:“有事陳望大哥,無事就陳望?”
“不可以嗎?”
陳望收起了手:“你過來。”
雲小幺沒過去,他反而轉身往床榻跑去,然後迅速爬上床用被子把自己裹了起來。
陳望跟在後頭走過去。
雲小幺露出個腦袋:“我是弟弟,你不可以打我。”
見他還好意思說,陳望都快讓他氣笑了:“我不是你哥。”
“那你更不可以打我。”
陳望彎下腰,雙手在他兩側撐開,低下頭看他:“理由。”
兩人視線相對,雲小幺有理有據:“我們非親非故。”
“非親非故你跟我睡一張床?”
“因為你是好人。”
再次被發好人卡的陳望冷笑了聲:“我可以收回。”
誰知雲小幺一下愣住,怔怔看着他:“真的?”
陳望收起了笑。
雲小幺看着他,似乎是在辨認他話的真假,未了,他把手從被子裏抽了出來,小聲道:“我不敢了,你打輕一點。”
陳望的視線下滑到露出來的那只手掌。
很瘦,掌心被薄薄的一層皮肉包裹着,五指修長,骨節分明而嶙峋。
他不懷疑,假使他用勁大一些,這只手掌就會被折斷。
他的視線又滑回到雲小幺那張瘦巴巴的臉上。
盡管有了精神,卻還是瘦的。
他忽然意識到了不同,現在的雲小幺比起剛認識的雲小幺,多了一份鮮明。
他在他的面前,有了少年的模樣。
陳望忽然擡起右手,并且突兀地掐住雲小幺的臉頰,他實在太瘦了,就算這樣也不能掐出一點弧度,他低聲問:“雲小幺,你是怎麽做到讓我心軟兩次的?”
一次是那天在院子外他們第一次遇見,他本可轉身直接回屋,卻鬼使神差停了下來。
一次是在裏正家裏,他陪何玉蓮等他們時,他腦海一閃而過的那張笑臉。
而現在也是,他應該把這個沒大沒小的呆瓜拎起來教訓一頓,可卻因為他一句打輕一點,就丢盔棄甲似的,放下所有原則。
雲小幺眼露迷茫,他被陳望掐着臉頰,吐字不清:“神墨?”
陳望沒解釋,他呼了口氣,松了手:“不打你,省得一會哭了。”還要哄。
明明沒見過雲小幺哭,他卻能知道是要哄的。
雲小幺不知自己怎就逃過一劫,還很狐疑:“不反悔?”
陳望把他扯了起來:“身上那麽髒也往床上躺。”
雲小幺雖然沒搞懂陳望那句話的意思,但看他的樣子好像确實不和他計較了,又嘚瑟起來:“你以後都不能打我。”
陳望瞥了他一眼,不理會他的得意忘形:“這項權力保留。”
雲小幺抗議:“不行。”
“不行也得行,是你自己安了輩分,那就要服從管教。”
“可我沒叫你哥哥。”
“今晚想睡地上?”
“我不要。”
陳望這回看他的時間更久了一些:“雲小幺,你真長脾氣了。”
雲小幺一下子噤了聲。
他也發現了,他什麽時候敢這樣頂過雲來福或雲富貴的嘴,但凡他敢多說一句,雲來福與雲富貴的巴掌都扇了過來。
第一晚同睡一屋時還義正詞嚴的陳望一見他那耷拉下來的眉眼,忽然就鬼迷心竅了:“可以有脾氣,但是不能無理取鬧。”
雲小幺的眼神又亮了起來。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的陳望:“...”
他在心底罵了聲,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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