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海洋結晶

海洋結晶

他們本就沒有遠離海灘多遠，不一會兒就重新回到海灘之上。

霍爾走入海水幾步，一下将肩膀上的人魚扔回海裏，只見伊澤慢慢從水面露出半個腦袋，随後完全沉入海中。

他們等了一會也沒見人魚重新露出水面，人魚應該往大海深處離去了。

莉希他們四人轉回身，往原來的方向走了幾步，尤利娅就忍不住說了一句：“這下又重回原地，耽誤了不少時間，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到我們的王國……”

“你們要回到哪裏？”聲音從身後傳來，所有人回頭望向海的方向。

那條人魚沒有離開，上半身重新浮出水面，似乎正很好奇地等待他們的回答。

只見那幾人沒有回答他，慢慢走遠，他們想要離開這裏。

“你們是要到哪裏？為什麽不回答我？”

伊澤邊追問邊往岸上游了過去。

“是很遠的地方嗎？”

伊澤又一次回到海灘上，他看見那雙藍寶石側眼看了看他，然後與那四人一同離開。

“那樣的話，用巨型魔法陣不是更快嗎！”

人魚的話音一落，莉希頓時停下了腳步，她頓了頓，緩緩轉回身看向那條人魚。

因為莉希的回身，其他人也停了下來，只有奧蘭沒有轉回身，靜靜地站在那裏。

“你是說能夠傳送的魔法陣？”莉希有些驚喜卻有點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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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到藍寶石不再走遠，而且還跟他說話，他有些激動，他想了想，回憶着，“我遠遠看到過這樣的魔法陣，很大，但也很殘破，不知道它存在那裏多久了。”

“就算是這樣，你也說是遠遠看到過，如果那不是傳送的魔法陣，或者根本沒有這種東西……”尤利娅雙手抱臂，“所以我們為什麽要相信你呢？”

伊澤甩了甩魚尾巴，“那可是海洋衆多生命都能瞧見的東西，我又不像那些會光明魔法的人類一樣喜歡撒謊。”

海洋生命都能看見的東西？

莉希似乎聯想到什麽，“那個魔法陣在哪裏？”

又聽到藍寶石的聲音，伊澤甩動好幾下魚尾，他與她那雙美麗的眼睛四目相對，然後擡起手往身後指去，那裏是茫茫大海，海水碧波，深海暗湧。

“在海裏。”

莉希：“……”

“果然，這家夥就是在騙我們。”尤利娅覺得人魚滿口謊話，只是為了留住莉希。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莉希卻相信了那條魚，還很感興趣追問下去，“它是不是在海底最深處？”

伊澤點了點頭。

感到不妙的尤利娅一把按住莉希的肩膀，“你不會相信那條魚的鬼話吧。”

尤利娅見到莉希垂下眼簾似乎在思索着，以為莉希冷靜了下來，但她說出的話卻出乎她的意料。

“我覺得他說的或許是真的。”

尤利娅滿臉震驚，面對尤利娅的反應，莉希卻無法和她解釋，如果這裏是“海的旅程”起始的海域，那麽海的深處絕對存在着那個奇怪又神秘的地方。

“所以，你不會想要跟着他去海裏吧。”尤利娅很是驚訝。

她可愛的莉希沒有反駁她，她勸說着，“該不會這條魚會對你用了魅惑的魔法？就算他說的是真的，我們在海裏也呼吸不了，也不可能……”

“我有帶着這個，你們吃下就能在水裏呼吸了。”伊澤已經從海草一樣亂糟糟的長發裏掏出一個貝殼，他打開的貝殼，幾顆閃亮的珍珠躺在裏邊。

可惡！

尤利娅瞪了人魚一眼，那東西不是很珍貴的海洋結晶嗎，那是只有在拍賣會才能見到的東西，連魔法學院也只保存了幾顆。

人類吃了海洋結晶，在海裏就如同生活在陸地一樣，雖然那只有幾天的時效。

最可怕的是，她肩膀上的花栗鼠對那條魚一點反應都沒有，這麽說，那條魚沒有說謊，他說的竟然都是真的？

而且不知道為什麽，莉希像是知道什麽，還無比認定他的話。

此時，洛德也不贊同地開口：“那種地方會很危險，莉希不是一直都不喜歡那種地方。”

尤利娅暫時統一戰線附和着：“對，那地方肯定很危險……”

那邊那幾個人類吵鬧着，伊澤甩着尾巴拍打着水面，他擡起頭盯着盤旋天空的海鳥，等到海鳥捕食完飛遠時，那邊人類似乎已經有了決定。

他重新看向他們，他擡起手，猛地指着莉希右側的方向，那裏，尤利娅和奧蘭一前一後站在那裏，“她不能去，她會光明魔法，就算現在她不是光明教會的信徒，以後也會是，她不能進去我們的海域，我們絕對不會讓光明信徒踏入海域之中。”

“哈？”尤利娅本就不太贊同讓他們先去查探魔法陣，聽到這裏，她卷起細鏈，憤怒地想要把這家夥鞭打一頓。

一直安靜的奧蘭卻制止了她，“它說的沒錯，你不應該去。”

“它的話雖然不讓人不喜歡，但他說得也是事實。”

“擁有光明魔法的力量被認為擁有光明的庇護和信仰，自然而然，它們這些人魚也會認為你是光明信徒的一員。”

“這樣的話，和你在一起的其他人也會一起被視為它們的敵人。”

奧蘭很有耐心地說着，他顯然不想讓尤利娅去往未知的海裏。

他似乎也只有對尤利娅，奧蘭才極其有耐心地說了這麽多的話。

莉希像是吃瓜群衆地看了一會，奧蘭從遇到後就一直關注尤利娅，對尤利娅也很照顧。

她突然想起奧蘭那天晚上曾說過的話。

【我也在尋找屬于我的女神。】

果然，他所尋找屬于他的女神就是尤利娅。

她能理解他不想讓尤利娅冒險，而且她也不希望身為女主的尤利娅一起去，因為她不想讓“海的旅程”真正開始，更不能讓洛德的角被砍掉。

沒有主角的旅程或許什麽都不會發生。

伊澤不讓尤利娅到海裏，而奧蘭有些不願承認，微微別開臉，極輕聲地說着自己不會游泳。

最後只剩他們三人可以出發。

莉希從伊澤手裏接過海洋結晶，她拿起一顆，花栗鼠嗖的一下溜在她手上嗅了嗅，然後扭過頭看着她。

她閉眼吃了下去，沒什麽味道，身體也沒有什麽奇怪的感覺，轉眼看到洛德和霍爾也跟着吃了下去。

水花飛濺，魚尾擺動，伊澤先游入海裏。

看見他們一個個消失在海水中，尤利娅一直皺着的眉頭沒有松開。

過了一會，海面響起水聲，尤利娅極快地看了過去，只見霍爾從水裏鑽出來，一步一步走回海灘上，抓起脖頸上的圍巾擰着水

她一臉驚愕地跑了過去，“怎麽這麽快回來了？莉希呢？”

被揪着領口的霍爾有些迷惑，他回頭看了看那片海洋：

“被魚群擋住了路，然後就找不到他們了。”

尤利娅額角跳起，這家夥在海裏也能迷路!

海裏。

很神奇，周圍都僅是海水，莉希摸向自己脖頸，她還能在這裏呼吸着。

前方的伊澤擺動着魚尾，美麗的魚鳍如同輕紗在水中飄揚，他的身影流暢地穿梭海洋之中，優美快速，真是海洋的精靈。

洛德在前面牽着她的手，一大片魚群繞着他們穿過，莉希回了回頭，看看落後幾步的霍爾，只是一看過去，藍汪汪一片，霍爾整個人都不見了。

她拉了拉洛德的手，示意他往後看，只見洛德往後看了一眼，沒覺得有什麽不妥，帶着純真的疑惑望着她。

“為什麽不游了呢？”耳邊突然想起伊澤的聲音，他瞧見他們停了下來，游到藍寶石身邊問着。

在水裏的莉希傳遞不了聲音，指了指身後——霍爾不見了。

伊澤輕輕擺動着尾巴，他托着下巴想了想，“啊，那個大劍人類嗎？我看到他在原地迷茫了好一會又游回去了。”

果然，勇者又迷路了，莉希下意識這麽想着。

伊澤盯着藍寶石，“你們要回去找他？”

莉希搖了搖頭。

勇者不在，聖女也不在，沒有主要人物，劇情不可能會發生，現在只要找到人魚口中的魔法陣，他們就有機會立刻回到學院。

聽到藍寶石的回答，伊澤揚起了笑容，一個尾巴擺動就飛快地游到前面，繼續為他們帶路。

越來越往深處去，逐漸遠離水面，也逐漸遠離陽光。

黑暗好像要逐漸淹沒一般。

霍的一下，一張臉出現在他們面前，伊澤瞪圓着眼，做出禁聲的動作，帶着他們游到破碎的沉船甲板後。

伊澤探着頭看着外面，幾條人魚有說有笑地游過。

那些人魚的身影消失後，伊澤游了出去，觀察着周圍，正想轉身告訴他們繼續前進的時候，幾道身影圍住了他。

“看，這是誰。”

“這不是那個滿口尖牙的的異類嗎，你不該待在你該待的地方，怎麽在這裏，誰允許你走出那裏了！”

“是想逃跑？你還能逃到哪裏去？”

那些人魚重新出現，團團圍住他，伊澤往一個方向擺着尾巴離開，他們很快擋住他的去路。

“要去哪裏？該不會真的想要逃跑吧。”

他們哄笑起來，“要是小心被海裏的海獸咬掉半截尾巴，那樣的話，你連埋葬的地方都不用找了，直接拖着上半身回去等死就好了。”

他們邊說邊甩着尾巴朝着他身上而去。

伊澤沒想躲開對方的甩尾，他陰沉地擡起眼，對方的尾巴狠狠地甩在他身上。

一下。

他們的尾巴像是粗壯的藤鞭，結實刺痛地鞭打在他身體。

兩下。

伊澤身上的鱗片開始散落幾片。

莉希捏着拳頭，她有點看不下去了，她還沒有所動作，洛德就已經拉住她，他往伊澤的方向望去，也注意到伊澤的神情。

第三下即将落下的時候，伊澤擡起眼，抱住那人魚的尾巴，張開口露出尖牙，狠狠地咬了上去。

咬破、撕扯，将整整一塊肉咬了下來。

伊澤将肉吐開一邊，嘴上沾着血液，陰冷地盯着他們。

“瘋子！”

随着驚恐地喊罵，其他圍着的人魚帶着受傷的人魚逃散離開。

血腥在澄清的海水中彌散。

那裏只有一條人魚如靜物的背影。

伊澤突然轉過身，擺動尾巴的動作都有些遲緩，他來到他們面前。

他看了看他們，張着滿是血的嘴邊，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能先去我家嗎？”

莉希掃視着他的尾巴，漂亮的尾巴多是被拍打的傷痕，擺動的動作變得緩慢頓滞着。

莉希點了點頭。

過了将近半個小時，周圍逐漸一點光亮也不複存在，不知道是遠離了能落入陽光的水面，還是因為外面的天色已經陷入夜晚。

帶着熒光的魚從她身邊游過，要不是洛德能在黑暗裏看清，她絕對無法分清方向。

“到了。”

伊澤的聲音響起，她緊接着好像穿過一陣透明結界，随後沒有了海水包裹的感覺，如同回到陸地上一樣。

這片空間突然亮了起來，頭頂上許多閃亮的晶石散發出亮光，照亮了這裏的黑暗。

這裏像是海底的洞穴，背後一層薄膜隔絕了海水，伊澤從中央的小水池裏露出半個身體。

她往水池邊走了過去，正想要看他尾巴的狀況，突然一片陰影投落，伊澤的手朝她臉上伸了過來。

啪的一聲清脆地響起，洛德拍開他的手，一臉黑沉兇惡的表情俯視着這條人魚，身上散發的冰冷氣息令人寒顫。

冷冽的氛圍頓時鋪展而開，此刻，人魚與野獸靜靜對峙着。

似乎過了漫長的幾分鐘，嘩啦的水花在水池邊濺起，人魚随後轉身游到水池的另一邊。

他低着頭摸着自己的尾巴，還不小心碰掉了幾片鱗片，伊澤将海裏拔的海草藥敷在上面。

他擡起頭看了看藍寶石，再看了看她身後，似乎在猶豫着什麽。

莉希眨了眨眼，她往後看去，她身後放置着一圈大片的海草。

伊澤低着頭，眼睛垂了垂，絞着手指，“能幫我拿過來嗎？”

莉希還沒動，那堆海草就被洛德一下子扔進水池裏，他單腳踩上水池邊緣，毫無表情地瞪着水裏的又一條蟲子，捏着拳，語氣像是下一刻就要将它捏碎：

“你——還想要什麽？”

看到這一切的莉希瞅了瞅洛德，怎麽覺得洛德好像不喜歡這個人魚。

不過，洛德本來就很少有喜歡的人。

她只是這樣想着，這種時候她要是帶着自己的小包就好了，因為要進入海中，回複藥都沒辦法攜帶，不然就可以幫助人魚治療他的傷口。

那邊，人魚已經用海草捆了一圈傷口，外面的海洋突然變得不平靜起來。

伊澤扭頭望着薄膜外，他很快沉入水池中，不一會從水裏鑽出來，“海裏都是人魚的傳聲，他們都在說那個巨型海獸出來了，海洋不會平靜，現在回到海裏會很危險，也只有等它離開我們才能出發。”

随後，透明薄膜外，遙遠的海水的波浪一陣接着一陣傳來，聲波的震蕩竟然能傳遞到這裏。

他們只能等待着海洋恢複平靜，不知道時間過去多久，莉希站在那片薄膜前，看着海洋寬闊的景象，水裏各種叫不出名字的魚類游過。

身後，伊澤拍打着水花，用水聲吸引着她的注意力。

她回頭看了過去，伊澤從水池裏冒出，嘴裏還叼着一條魚，慢慢挪到水池邊，松開口，将嘴裏的魚放了下來，兩手裏抓的魚也一起放了下來，最後講活蹦亂跳的魚還朝她的方向推了推。

那雙閃着亮光的人魚眼眸正仰望着她。

只是，下一秒就被洛德扔回他的水池裏，“莉希不愛吃魚。”

好不容易捕抓到的食物被這個人類糟蹋，伊澤呲着尖牙，一個擺尾，水嘩啦地撲向洛德，洛德身上的衣服和頭發全部被海水浸濕。

洛德頓了一下，快速地從背後抽起短刀，像是死神降臨地朝着他走去，“但是人魚這種東西，莉希還沒有嘗過。”

伊澤生氣地弓起身，帶着怒氣地嘲笑着，将他所知道的事情說了出來：“現在這幅模樣不是剛剛好？藍寶石要去的地方，你以為你能和她一起進去？”

“這是、什麽意思？”莉希靠近水池。

伊澤擺了擺尾，“那個魔法陣存在那片遺跡範圍之內，要穿過遺跡才能看到它，那遺跡有強大的力量保護着，也只有女性才能進去。”

遺跡？

書中，聖女他們确實是到了一片廢墟之中，那裏雄偉的建築被毀壞，到處是殘垣斷壁。

原來那個地方是遺跡。

可是這個人魚卻說只有女性能進去，她明明記得聖女進去後，洛德也進去了，如果不是這樣，他與聖女之間的關鍵劇情也不會發生。

“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我為了進去嘗試了很多方法。”

聽到人魚沒有猶豫的回答，莉希還在疑惑着，卻聽到人魚接着說：“可是還有一種方法沒有試過。”

“什麽方法？”

“……”人魚不好意思的低着頭，“不告訴你。”他噗的一下鑽進水裏，水面只有一串一串泡泡浮起來。

外面，又一陣海浪不平靜地震蕩着薄膜。

等了許久，海洋還是沒有平靜下來，這樣的震蕩似乎要持續着到第二天。

等三條魚都烤好了，人魚也還沒有回來。

莉希吃着洛德烤的魚，輕咬了一口，眼眸有些意想不到地微微睜大，這條魚……烤軟乎乎的很好吃!

這裏是海裏，是那條蟲子的家，洛德沒有一刻放松警惕，在給莉希吃之前，早就将烤熟的魚嘗了一口。

他轉頭，只見莉希已經吃完了，有些疲倦地眨着眼睛。

他不懂莉希為什麽會如此強烈地想來這種地方，她從來都不喜歡，也不會主動要求去危險的地方。

他的視線從她的臉龐移到脖頸，脖頸上的紅痕消去了，卻沒有了那條項鏈，空蕩蕩的肌膚上如同沒有了帶來安全感的繩索。

洛德靜靜沉默了許久。

少年淺淺的聲音如同清緩海浪的細小呢喃，點點輕輕地落入耳中。

“我……不可以嗎？”

我也可以，可以代替那條項鏈，代替它為你帶來安全感。

莉希迷迷糊糊地似乎聽到了什麽。

洛德？……可以……？

少年話語斷續地傳來。

可以什麽？她的意識逐漸有些沉，不過——

如果是洛德，無論什麽都可以。

睡意朦胧的少女緩緩地張合着紅唇，她的回應如同拂動水波的音符，輕輕的，迷蒙的，如夢中。

洛德頓時怔然起來，他低着頭，一直一直凝望着她，眼裏的金芒劇烈地躍動着。

什麽聲音？

好像有水聲，還有打鬥的聲音。

還有人魚高昂的聲音。

“我不會讓給你的，我要這件。”

最後竟然突然安靜下來，很快，壓着聲音的對話聲窸窸窣窣。

莉希猛的一下醒了過來，左右看了一圈，自己還是在那人魚的洞穴裏，不像睡夢時感覺的吵鬧，現在安靜得可以。

她站起身，往水池走近，扶着水池邊沿往下看，只見在水池最深處，人魚卷着身軀，抱着團成球的衣服睡着了。

不再盯着水池，她轉回身望着洞穴更深處，只是她不知道，她的腳邊，一只手從水裏悄然伸出，無聲無息地靠近她，即将抓住她的腳腕的時候，她卻往前走動，往洞穴深處走去。

水池裏，那只手緩緩收回，水面逐漸露出兩只眼睛，眼裏平靜地映射着海水的冰冷，人魚伊澤轉動着這雙眼睛，緊緊地，緊緊地盯着少女的背影。

越往洞穴深處走去，水池那邊的光線愈加遠離，周圍的氣溫也越來越冷，但是黑暗的最深處卻盈盈閃着一絲光亮，就像海裏見到的魚類一樣，用發光的誘餌引誘無知的食物落入等待她的血盆大口。

她緩緩靠近它。

光亮越來越近，它吸引着她。

她最終走到盡頭，光亮映照在她眼前。

牆壁上，頭頂上，晶石散出光芒發揮着它的作用。

中央巨大的晶石沒有散發光芒，它如同平靜的海面，平滑透徹，清晰地倒映着站在那裏的身影。

倒映着他的神情，他的動作、他灼灼的視線。

他看着她，手上的動作不知道是在解開紐扣，還是要系上，胸前的領口敞開，黑帶的蝴蝶結散開垂下。

半幹的黑發在晶石的亮光下蒙着一層淺光，琥珀色的眼睛更是好看，他的瞳孔倒映着少女的身形，微微聚焦又擴大。

在淺光下，黑發上那傲然雙角的輪廓變得迷蒙柔和起來，黑色的緞帶綁在他的雙角上，緞帶上隐約能看見蕾絲的裝飾。

他的身上，黑色的長裙遮擋了他少年的身軀，只顯現出他高挑的身材，白色的圍裙綁帶圍困着細窄的腰身，身後還綁着一個蝴蝶結。

天使般美麗的臉龐穿着一身女仆的服飾，模糊着性別的美麗，沒有違和感般和諧映襯。

莉希忍不住捂着自己的臉龐，又驚愕又驚豔又疑惑，眼裏閃着亮極的光芒。

站在那裏的洛德沒有轉過身，只是面無表情地、靜靜地透過那面如同鏡子的晶石看着她，可是雙角的根部逐漸透出淡淡的粉色。

莉希逐漸從這樣意料之外的畫面裏回過神，她再一次認識到，洛德果然喜歡穿女裝，可沒想到比她想象中還合适。

這讓她更加不明白，洛德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對女裝感興趣的？為什麽她好好養大的未來魔王養歪了？！

“莉希……”

聽到頭頂傳來的呼喚，她擡起頭，洛德不知道什麽時候靠了過來，他抓起她的手腕。

她很久沒有主動摸他的角了。

她很久沒有每天檢查他的角。

她的注意力不再放在他的角上。

晶石的光線閃爍一暗，洛德的眼睛也細眯起來，莉希從遇到那些人開始就越來越少摸他的角，還是因為他不是獸人？

他等待着，每天都期待着。

等待着莉希在晨曦下撩撥他的黑發，碰觸他的角。

但莉希不碰觸他的角了，只是每天看幾眼後就不再關注。

那些書裏的方法只是讓他直接上，最後他看到一頁如何誘惑異性的方法，第一項就是穿各種服飾，還有女仆的服飾。

他覺得很奇怪，這不可能有用。

現在，看着她含着驚豔閃動的眼眸，洛德緊緊抓着她的手腕，微微垂下腦袋。

她會摸他了。

突然，他被推倒往後仰，他仍抓着她的手腕，連帶着莉希倒在他身上。

他驚訝地看着莉希，她将他推倒，另一只手仍按在他胸膛上。

“不可以。”她開口悶聲說着，擡起頭從上往下俯視着他。

“不可以，洛德……

你不可以去。”

人魚抱着的衣服，還有洛德身上穿着的女仆服裝。

這就是人魚不肯告訴她進去遺跡的方法嗎？

她擡起手，朝着洛德的頭頂而去。

我不會讓你踏進遺跡。

她抓着綁在他角上的黑色緞帶，斯的一聲，緞帶被她輕輕解開。

我不會讓你的角被砍掉。

在書裏，在遺跡裏，洛德像是陷入了什麽夢魇之中，瘋狂暴躁，突然爆發的力量傷害了聖女。

黑色的魔法被發現，魔族的身份會逐漸暴露。

傷害了聖女，他與勇者的間隙加深了。

最終，他被發現與魔族有聯系，魔王的身份暴露，這一切在争鬥中，勇者砍掉了他的角。

另一邊角的緞帶尾端被她抓着，輕輕一扯，緞帶松開掉落。

沒有主角的旅程或許什麽都不會發生。

她不會讓洛德進入遺跡。

恍然間，洞穴外，海浪沖擊震蕩而來。

人魚在水池邊朝他們喊着，“你們在幹什麽？要跑了，那些家夥要追上來了。”

莉希從沉浸的內心世界裏回過神，看見自己身下的洛德，還有洛德撲閃撲閃的眼睛，莉希嗖的一下很快站起身。

他們兩人跑了出來，不由分說地被伊澤催促，“快點！我還沒有進去遺跡，我是不會把衣服還回去的。”

看到伊澤懷裏的衣服，還有洛德身上的女仆裝，莉希跟着跳進水池裏，她問人魚，“這些衣服你是從哪裏找來的？”

洛德也随後跟上，他們随着伊澤重新回到海洋之中，伊澤快速地往前游，“在有女仆的大宮殿才有這些衣服。”

她瞬間無言以對，這家夥不會惹到不該惹的人吧。

身後，海水波動劇烈，她看到許多身影以極快的速度追趕而來，他們也擁有魚尾巴，身上帶着長.槍的武器和輕甲，像是伊澤所說的大宮殿的守衛。

人魚守衛的後方，還有幾個人魚悄悄跟了上來，那是剛才欺負伊澤的人魚？他們想要做什麽？

在海裏，伊澤逃脫的速度極快，人類的雙腿顯然比不上人魚的尾巴。

在伊澤身後的兩人與守衛的距離逐漸縮小，人魚守衛擡起手，手裏握着長.槍投擲而出，長.槍如同幻影一般從他們身邊劃過。

伊澤似乎意識到了什麽，他往後看向他們兩人。

他轉回身，擺動着尾巴，直朝他們趕過來，他向藍寶石伸出手，他只能帶着一個人逃跑。

洛德身上還穿着女仆裙子，這樣的衣服阻礙了他的行動，那些守衛越來越近，但他也不想将莉希交給那條蟲子。

就在這時，巨型海獸沖擊海浪的波動又一次撲面而來。

波動沖擊着所有人，莉希被水波推動往後，伊澤趁機拉起她的手，帶着她飛快地逃離開。

洛德很快反應過來，莉希沒有在身邊，他想要立刻追去，卻被人魚守衛團團圍住。

游動的速度極快，海洋周圍依舊黑暗，莉希看不清四周，她不知道洛德是不是跟在身後。

許久，伊澤終于停了下來，他沒有松開她的手。

他們所處的海洋異常安靜，也沒有任何魚類從他們身邊游過。

她往身後看，确定着洛德的身影，這時卻聽到伊澤笑了一聲，“你要去的地方，我們快到了，藍寶石。”

伊澤想要拉着她往前，但藍寶石很執着地望着後方，昏暗中，他能看到她那雙如天空般的眼睛異常堅定。

她要回去找那個黑發的少年。

伊澤拉着她繼續往深處。

莉希只想擺脫人魚，但他的力氣很大，她沒有忘記自己身上的魔法杖，只是在海裏，她的火元素魔法根本無法施展。

人魚無視着她的對抗，邊說着話邊往前游去。

“這裏是不是很暗？”

“這可是這片海域最黑暗的地方，這裏連一絲光芒都不會被憐憫……”

“……是最冰冷的地方。”

伊澤忽然間停了下來，他直視她的眼睛，看到那雙藍寶石倒映他的身影。

一條深海浮魚與她擦身而過，閃着盈盈幽光，經過伊澤身邊，往他身後無盡的黑暗而去。

幽光照亮了經過的黑暗，如同淺淺的掀開一層薄薄的帷幕。

帷幕下的景象顯現。

一具具極其細長的晶石碑插在土裏，浮魚經過，晶石也同樣反射着微光回應。

一具，十具，百具……所有晶石碑如同水波一般回應起來。

數不清，無盡地鋪滿整個延伸而去的視野。

整片晶石碑的幽光仿佛都落在伊澤身上，他揚起手，笑着對她說：“看，這裏就是我要看守的地方，是人魚死後的歸處，人魚墓地——窆域。”

莉希靜默地注視這景象，手不自覺抓着領口前，手中的空然告訴她——項鏈已經沒有了。

“你究竟有什麽目的？”

她無法發出聲音，只能張合着嘴唇。

這個人魚絕不是魯莽地去偷衣服，趁着巨型海獸的活動時間，他只想要有人牽制和引開洛德，而且那幫欺負他的人也絕不會放過他。

他将所有人都引到洛德身上。

“我……”伊澤瞬間游到她面前，他伸出手靠近她的臉，似乎要抓住什麽，“我要你的眼睛。”

“你的眼睛很純淨，和海平面一樣，更像陽光普照的天空，很漂亮。”

他越來越靠近她。

“這裏都是黑暗，沒有一點光。”

他頓了頓。

“這裏也是被毀滅的湮海，被黑暗神暴走湮滅的毀滅之地，在我們人魚歌謠裏，那是天空殿堂所沉入之海，神明隕落之地。”

神明？

隕落之地？

誰隕落了？

伊澤像是知道她在想着什麽，“你想知道是哪位神明隕落了，沒有人知道，也許是毀壞這一切的黑暗神也不一定。”

他的臉離她極近，臉色逐漸變得陰郁起來。

“我不喜歡，這裏只有我一個……”

“可是我看到了一點光，我往上游，第一眼看到光芒耀眼的天空，碰到的沙子不是冰冷的……和這裏不一樣……我忘記了時間，靜靜待在那裏很久、很久……”

“……所以，将你的眼睛給我吧。”

他抓住她，“或者你給我生很多很多小魚，他們會有着你的眼睛。”

她想要甩開他的手，伊澤抓得更緊了，指尖緊緊地陷入她的血肉裏。

“不願意嗎？明明這是最好的，難道你真的想要進去遺跡嗎？”

“我沒有跟你說過嗎？那遺跡就算能進去，也沒有人能出來。”

“我看過她們進去了，到現在她們沒有再出現了。”

伊澤擡起她的下巴，渴求着她的眼睛，“你要選擇什麽？眼睛，小魚，或者去死？”

他說着這些的時候，抓着她的手指有一瞬間松動，莉希猛地甩開他的手。

她朝着浮魚開拓的晶石之路逃開，現在只有進入遺跡她才能擺脫他。

伊澤在他身後慢悠悠地跟着她，像是追逐實力懸殊的弱小獵物，任意玩弄。

幾步外，最後一塊晶石碑戛然而止，這之外的地方，好像有堵看不清的牆壁。

伊澤忽然出現她的身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你還是要進去啊，你可以選擇進去遺跡，但是——”他歪了歪頭，他明顯不喜歡她的選擇，“如果你能找到戴紅色耳環的女人，然後用她胸口的珍珠換你的眼睛，要不然，就算你能出來，我也會立刻将你的眼睛強硬地挖走。”

他說着這些的時候，少女臉上沒有害怕的神情，還側眼看着他，瞪了他一眼，嘴唇兇惡惡地張合着，伊澤不知道她說了什麽，但他知道那是人類謾罵的語言。

她極其爽快地一把推開他，整個人進入那方區域之中。

還沒完，分兩章有點拖沓了，所以後面更新的內容還會更在這，應該字數比較多

更新了

終于放假了，會多更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