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前夕Ⅲ

前夕Ⅲ

這是什麽？

那些絲線裏面是什麽東西？

這個地方和其他地方不一樣，黑氣沾染得更為嚴重。

這裏很安靜，沒有生命的噪聲，沒有植物的生氣，這裏難道就是造成這片區域感染黑氣的源頭？

她注視這個懸浮空中的東西，要是這是源頭的話，她用她的火魔法将它毀滅，這一切是不是就該恢複原樣。

但她不清楚這是什麽東西，她不敢輕舉妄動。

也許洛德也是和她一樣的想法，他走向前，準備将這個東西打碎。

一個人影突然竄了出來，擋在他們面前，他指着洛德：“你這個魔族想要做什麽！你們這些混蛋又想要破壞什麽！”

長着長胡子和頭發的家夥叫喊着，他一身像是在地裏滾過，沾滿草葉和塵土，嘴裏喊着他們不懂的話，像極一個瘋子，可那是亨利的父親，他們在尋找的人。

又一次被以魔族的身份被指責，莉希看了看洛德的背影，向前握住他的手腕，“我們是來找你的，亨利他在等着你回去。”

“你們抓了我的兒子！”亨利的父親激動起來，他的周圍，黑氣從他身上散發而出，“不對……還是說你們這幫魔鬼想要用謊言為誘餌對吧，我不會相信的，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的目的……"

他突然展開雙手，瘋狂的姿态在懸浮空中的纏絲物體和黑色景色的映襯下，顯得略為詭異。

“我知道你們要幹什麽，就像那次魔族和光明神殿的戰争一樣，你們還要破壞掉一切，破壞我們生存的地方，這片地方，這片樹林，你們要挑起戰争……戰争準備來臨了！”

亨利父親的聲音尖銳地在這片黑暗的區域回蕩着。

莉希皺起了眉頭，她看到亨利的父親身上冒着的黑氣，對于他的瘋言瘋語，莉希并不在意，何況從她出生開始，記錄在歷史典籍上的戰争從沒有發生過，按照她所知道的劇情，即使要發生也不是現在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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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希沉下心，慢慢靠近一步，耐心地對他說：“亨利讓我們來尋找他的父親，他很擔心你，跟我們回家吧，你的兒子亨利在家等着你。”

“亨利……”聽到他兒子的名字，他突然清醒了起來，他的眼睛清明了一些，逐漸放下高高揚起的雙手。

莉希松了松緊繃的神情，就在這時，亨利的父親突然擡起手，神情彌漫着黑沉，“你以為我會相信魔鬼的話嗎！”

他的手中，驟起的魔法朝她攻擊而來。

眼前視線一陣轉動，莉希被洛德抱着，極快地躲開他的攻擊，莉希睜開眼，看着魔法力量落下的地面，漆黑的地面冒出一陣蒸汽，像是他的魔法與沾染黑氣的地面相斥。

那一瞬間，即使力量微弱，她分明看到他的魔法是白亮的，是光明魔法的屬性。

持續的光明魔法的攻擊随之而來，洛德反應迅速地躲避，最後，退到遠處的時候，就在間隙間，洛德她放了下來，他抽出背後的短劍，一下子握住前方。

洛德準備要以一瞬間的速度靠近那家夥，只是一動，此時地面卻傳來一陣震動，随之而開是一陣轟隆隆的巨大撞擊聲……

另一邊。

肖沙已經厭倦奧蘭的沉靜和無聊至極的話，他本來就是沒什麽耐心的人，身為魔族“無處不在”家族的一員，拷問和分.屍才是長項。

背後，他袖口的尖刃暗器伸出。

下一刻，将要血濺當場的時候，轟隆隆的聲音在遠處響起。

奧蘭轉過頭望着聲音傳來的方向。

“‘莉希’……”

一瞬間奧蘭就不見蹤影了，只剩獨自一人的肖沙也望着那方，無所顧忌地拿出手裏的暗器，百無聊賴地轉圈圈。

這邊，莉希強迫自己睜開眼睛，地面被撞擊過後，碎石和塵土飛揚，她透過洛德護着她的背後看去。

一時間，朦胧的塵霧中，有什麽東西影影綽綽——

四蹄落地，背脊優雅而強壯。

随着鹿兒般的耳朵挂墜的鈴铛響動，輕靈幽遠的聲音傳進她的耳朵。

塵霧慢慢散去，閃着幽綠迷霧光芒的獸眸逐漸出現，頭頂上漂浮着骨質的半圓環彰顯着它的力量。

那是被稱為“森林守護者”的魔獸。

它本是純白的身體此刻卻是全身漆黑，顯然連“森林守護者“也被黑氣所感染。

“森林守護者”本應守護着森林，現在的它守護着的卻是這片黑暗森林。

它高傲地昂起頭，充滿怒氣地蹄踏着地面，地面瞬間撕出裂縫。

于此同時，在這緊張的氛圍裏，莉希似乎感覺到什麽，她往左側看去，她看到奧蘭也出現在這裏。

鈴铛的聲音再次響起，她轉回視線，直直地望着“森林守護者”開始動用它的力量——

“森林守護者”的幻境鈴。

很快，一面面虛幻的隔牆處在每一個人身邊，不到一秒的時間，她的周圍只剩自己一個人。

她知道，她現在是處在幻境鈴的幻境之中。

一幕又一幕畫面在她前浮現，上下左右，滿眼視野都是畫面。

畫面在播放着她剛才經歷的事情：用火焰箭打敗了比亞薩雷鳥看到在她身上觸發的極致的魔法屏障、還有救下了亨利、最後在一個漆黑之地找他到父親。

畫面和話音同步而出。

【我知道你們要幹什麽，就像那次魔族和光明神殿的戰争一樣……你們要挑起戰争……】

最後是“森林守護者”鈴铛響動的畫面。

莉希安安靜靜地看了幾眼，就像看劇場一樣，只是這畫面開始迅速倒退，以往的經歷開始呈現。

她不想自己知道劇情的事情暴露出來，急忙地喊了一聲：“停——！不要放了！”

沒想到，她聲音一落，畫面竟然真的停了下來，随後，所有畫面像鏡子一般卡拉卡拉碎裂開來這，嘭的一下，正前方碎裂了一個開口，裏面走出一個人影。

奧蘭？！

奧蘭快步走了過來，他一瞬間就把她打量完全，看到她沒有受傷才說：“請原諒我，我來遲了。”

莉希怔住了，奧蘭也一同陷入了幻境鈴，如他所說，他的确來遲了，她比他更早找到亨利的父親。

對于她心裏的這樣的想法，奧蘭似乎能看清一般，他感到意外地頓了頓，握着下巴像是在思索着什麽，随後他笑了笑，他輕輕看了一眼四周破碎的畫面。

周圍的畫面開始逐漸幻化成所見過的森林景色，不再是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畫面，異常真實，仿佛真正的置身于現實之中。

“幻境鈴很難真正将它打破，即使用了全部的魔法道具也只能打破一面虛幻之牆，來到您身邊。”奧蘭和她解釋。

莉希靠近周圍幻化的森林，她摸上樹木，感覺和真實的一模一樣，她轉回身問他：“那怎樣才能從這裏出去？”

奧蘭朝她走了過來，差不多垂落地面的白發随之飄動：“在一首冒險者的詩歌裏，曾經講述過有關于森林守護者的故事，想要破除它的魔法，只要破壞掉它頭頂上的半環就可以……”

莉希想了想，“可是，我們現在處在它的幻境之中，更不可能碰觸到它的身體，不要說毀壞它了。”

“還有一種辦法，就是有足夠強大的精神力，可以擺脫幻境鈴的束縛。”

聽完奧蘭的話，她思索起來，精神力是施展魔法的重要支撐，沒有強大的精神力也無法施展，更無法承受更高級的魔法。

就像奧蘭所說的那樣，她想要嘗試一下。

她手裏拿着魔法杖，閉上眼睛，凝聚起自己的魔法元素，可是在幻境的阻隔下，就像籠罩着一層難以穿越的阻隔，很難将魔法元素凝聚在這裏。

莉希咬了咬牙，她要再嘗試一遍。

凝聚、凝聚、凝聚……

她睜開眼，只見她的周圍只有淺淺的元素在閃動，不行，還不夠，憑着這些他們無法離開這裏。

不知道多少次，額頭開始冒起密密麻麻的冷汗，她身體開始有些不穩，奧蘭突然握住她的手臂制止她：“夠了，不需要再嘗試了。”

莉希睜開眼看了看他，察覺到自己身上的冷汗和精神力的竭盡，她深吸了一口氣，疲憊地一下子坐了下來。

她看着眼前如同真實世界的森林，地上是有些硬的草地，背後結實的樹木，竟然還有清涼的微風。

她閉了閉眼暫且休息一下，她感覺到奧蘭也坐了下來，安靜的氛圍裏，奧蘭的聲音傳來。

“您不喜歡戰争？”

莉希緩緩睜開眼，她懷疑自己聽錯了問題，畢竟自己精神力都耗盡了，她轉頭看向旁邊坐着的奧蘭，他極其耐心地等待她的回答。

奧蘭：“我聽到了……”

莉希：“？”

奧蘭：“剛打破虛幻之牆的時候，我聽到了一點您幻境鈴內的聲音。”

他的解釋解決了她的一大半疑惑，而另一半卻沒有為她解答——他為什麽會問這樣的問題？

她邊疑惑邊回答了他：“……沒有人會喜歡，我也不喜歡。”

此時，奧蘭微微低着頭，看不見他緞帶下異瞳的神态，他很安靜，沉默不言。

他是在害怕戰争嗎？還是抗拒、厭惡……

莉希捏了捏額角，一連串的思考和精神力的竭盡，讓她的意識有一瞬間模糊和松懈，她想起劇情裏的魔王勇者的戰争，話語似乎難以經過思考說出。

“就算出現了戰争也不需要害怕，會有人拯救大家。”就好像勇者和聖女一樣。

“聖女？”

這個詞語從奧蘭口中說出後，莉希才意識到自己将所想說了出來，而且還只說出了“聖女”這個名詞。

莉希啪地一下睜開眼，使勁地捏着額角讓自己清醒起來：“繪本故事裏不是總會出現拯救大家的人，什麽勇者，或者聖女，所以我想，到時候戰争出現的時候，聖女也會出現。”

奧蘭沒有嘲笑她的胡言亂語，反而繼續問她：“您覺得誰适合當聖女？”

他看見莉希頓了頓，緩緩地從她口中說出：“要是有聖女候補人選，我覺得尤利娅也會在裏面，她的光明魔法那麽厲害，那麽耀眼，性格還那麽好，所有人都會喜歡她的。”

“您想讓她當光明聖女？”

不是她想不想的問題，是她一定會當上聖女。

“她會當上的。”莉希肯定。

奧蘭聽了後若有所思，深沉不語的思考間，沒有人能窺探他的思想和想法。

莉希沒有再關注奧蘭的神情，她需要休息盡快恢複精神力。

“如果您想要恢複精神力，或許你能夠聽我彈奏，聽到美好的樂曲可能不會那樣疲憊，精神力也能恢複更快。”

奧蘭的聲音再次傳來，這次他的聲音更加輕緩柔和，仿佛在害怕她拒絕一樣，而他懷抱的那把琴還殘留着那一處刀痕，不再是他所希望的完美無瑕的琴。

她沒有什麽力氣，只是點了點頭。

奧蘭溫柔地笑起來，他将裏拉琴置在懷裏，琴身上雕刻了代表音樂神靈的枝葉圖紋，修長的手指在琴弦間輕輕劃動。

周圍一切似乎都變得寧靜，只有空靈純淨的音色優美地在綠意盎然的森林間回蕩。

風徐徐流動，地上的草擺動身軀，茂密的枝葉簌簌作響，連幻境之內都似乎被打動了，所有一切生命沉醉其中。

歌聲悠遠，像精靈的耳語、人魚的歌聲，優美而靜谧，歌聲淺淺滲入身體每一處地方，洗滌着深處的靈魂。

那是仿佛遠古而來的語言，久遠而夢幻的回溯，那是沉重的古語呢喃。

琴聲仿佛一點一滴敲擊着心靈……

忽然間，心髒也刺痛起來，是确确實實在一點點在敲擊心髒啊！

随着音樂彈一下一下地感到疼痛，就如同有一雙無形的手在她心髒一刀刀刻畫着什麽。

莉希捂住心髒，就在此時，音樂停止了，疼痛感也完全消失不見了。

奧蘭停下了彈奏，他關切地問：“您的精神力有恢複一些嗎？”

聽到他的話，莉希才注意到，自己的精神力真的恢複許多，她感到神奇地問奧蘭：“這是一首關于什麽的詩歌？”

奧蘭笑了笑，注視着她一會：“概括起來就是贊美神，對神明許下自己的祈願。”

精神力在奧蘭的幫助下也恢複了，莉希站起身，拿起魔法杖準備再次集中精神力。

這一次她要将精神力全部集中，一次運用全部的力量沖破幻境。

她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慢慢地，不用着急，将精神力慢慢釋放，一點點，一滴滴将魔法元素凝聚，讓它們逐漸蔓延逐漸布滿整個空間。

凝聚的力量在在幻境的虛幻之牆徘徊，閃動的元素光芒耀眼迷幻。

閉上眼睛的莉希看不到，此刻，她身邊的奧蘭直直地凝視着，虔敬地仰望這光輝。

下一刻，淡白的火元素力量即将沖破幻境，只是，不知道是她的力量沖破幻境，還是外面的力量的毀壞，随着外面一陣力量的波動而開，幻境之牆恍然間逐漸褪去。

外面黑暗森林的景色重新出現在眼前，洛德的身影也出現，他與森林守護者激烈的戰鬥随着聲響不斷傳來。

森林守護者的半圓環已經有裂痕，洛德轉身砍掉了森林守護者一側的鈴铛，一個跳躍躲避它的發狂，他握住它頭頂上骨質的半圓環，手上一用力，硬生生地将它扯了下來。

森林守護者應聲倒地，它悲慘地嘶鳴着，痛苦卻無法死亡，黑氣在它身上湧動。

洛德站在它的身前，半圓環在他手裏滴着僅剩的鮮血，金眸還沒有恢複原樣，極其隐晦的幾絲暗魔法的從他身上消散在空氣中。

察覺到莉希的存在，他側眸望了過來，金眸同時掠過奧蘭的存在，同奧蘭一起回來的莉希往他的身邊走去。

這樣的畫面一切都落入眼中，奧蘭停了下來。

金眸、還有暗魔法……

奧蘭自嘲地笑了起來，蘊含的極度情緒化為無聲的嘲笑，他捂着如此的臉，又緩緩放下手。

他了然地望着她身邊那礙眼的侍從，“我以為你什麽都不是……原來如此……”

莉希似乎聽到奧蘭在說着什麽，她回頭看去，只見奧蘭的表情一如往常對她微笑。

她轉回頭，走到洛德身邊，将洛德緊握的手指扒開，将圓環拿了過來，輕輕放在森林守護者的旁邊。

她聚集着魔法火焰，将火焰落在森林守護者身上，火焰将它吞沒，将黑氣吞沒。

“願你往生。”莉希淺淺地開口。

現在這片地方又回歸了黑暗的平靜，周圍這一片黑色森林還是沒有變化。

莉希看向那個懸浮在半空中的橢圓物體，一層層絲在它身上飄動，這一切的源頭在它身上？

亨利的父親不知道從哪裏跳出來，他指着他們，又想對他們破口大罵，洛德走向前去，手起刀落将他打暈，然後扔到一邊。

莉希走到懸浮的東西面前，那些絲線簌簌地直伸過來想要攻擊她，但她的火焰都将它們消滅了。

原來這些蠕動的絲是有生命的，有點像菌絲一樣的東西，莉希只覺得有些發毛和惡心。

除了這些細絲，那麽，這一層層絲之下包裹的是什麽東西？

随着火焰蔓延到整個懸浮物體上，嘶嘶的聲音不絕于耳，密密麻麻的。

終于火焰将那些細絲燒光了，露出了一個菱形的晶石，和在庇護之所那裏所看到的一樣，竟然是世界石？！

很快，這顆充滿裂縫的世界石碎裂掉落，化為一顆顆普通的岩石。

一瞬間，以他們為中心，所有的黑氣散去，黑色轉化為綠色，又從綠色轉化為黃色，枯黃的落葉随風飄落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