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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溫栎近乎冷靜從容地重複着叫他“洛炎”這名字,洛炎突然笑了,還笑得極怪。

但很快,他眼裏就竄出一股野性的烈焰,火苗燃得十分暴烈,猶如龐然巨獸不斷地瘋長。

他一雙劍眉輕輕上挑,居高臨下地俯視着眼前這個小姑娘,眸光浮現出十分複雜的情緒,若無其事地輕哼了一聲:“繼續說。”

溫栎仰頭看向了洛炎,發現在他四周所出現的‘字’跟其他人有所不同。這也讓溫栎感到詫異,究竟是什麽原因?

先前看到的那些人四周都是燙金一樣的字,洛炎卻完全不一同,為何在洛炎的四周,那些‘字’像是燃燒的火焰呢?

溫栎微眯起了雙眼,若有所思,對洛炎眼裏的戲谑之意置若罔聞。

她繼續看着那猶如業火燃燒的字,一字一句地續道:“你的父親,本想傳位于你的大王兄洛昴,但洛昴卻與你父親政見不合,屢屢違背你父親的願意,你的父親才将王位傳于了你……但因為你的大王兄裏通敵國,還心甘情願向威遠國的國君俯首稱弟,致你登基繼位前一日,都城遭遇敵軍夜襲……”

說到這時,溫栎突然停了下來,她望着圍繞在洛炎四周,如同業火燃燒的字,感到了一絲困惑。

洛炎四周的‘字’卻并沒有像之前巫馬璋、齊淩他們那樣,在她誦讀出口之後就消散不見。

相反,那些‘字’依舊環繞在洛炎的四周,溫栎微微蹙了眉。

這時,溫栎發現洛炎正用他那雙狹長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睨着她:“還有呢?怎麽不說下去了?繼續啊!”

洛炎的話将溫栎的注意力拉回到了眼前。

溫栎和他對視了一眼,發現在洛炎的眼底藏着一種近似瘋狂的怒意。即使洛炎此刻的嘴角微微上揚着,也絲毫沒能掩蓋住他眉宇間流溢出的一絲殺氣。

就在同時,溫栎自己也感到了意外。她記得她是十分喜歡洛炎的,還因為洛炎的一再出手相護而感動不已。

但不知道為什麽,當她在接受了神龍天女賦予的神識之後,她對于洛炎的那份感情就變淺了。

甚至于在她此刻的心中,洛炎與齊淩、巫馬璋,甚至無風大師,都變得沒有任何區別了。

他就像是這世間芸芸衆生中的其中一個,不再特別。

對此,溫栎不僅沒有感到愧疚,甚至連不安的情緒也沒有。

她望着洛炎那一臉深情又帶着幾分怒意與焦躁的神情時,雙目卻透着清湛平靜。

溫栎更是一語道破:“吾知你想要聽吾說什麽……但過去心不可得,洛炎。”

說着,溫栎再度閉上了雙眼。

在她閉起的眼中,卻仍能隐隐地看到一幅流動的畫卷。

畫卷上面,浩浩蕩蕩的威遠國軍,彙合着紅楠國遠北一帶遠北王洛昴的殘餘勢力,伺機南侵。

這兩股勢力就如寒冬裏暴雪,以極其瘋狂的速度,迅速地占領着紅楠國以北的國土。

兩方領頭的部将一是北遠王洛昴的親信——洪峄大将軍。在洛昴被洛炎以私通敵國之罪擒獲之後,洪峄便連夜率餘部衆将撤離了栾城,退回到了北遠一帶。

在得知洛炎失蹤的消息後,洪峄收到了威遠國彌王遣人送來的消息。

本有異心的洪峄也彌王的游說下,歸順到了威遠國下。

而另外南侵的兩位首領側是威遠國青龍院左、右院使夜緋、袁叁兩人。

如今這三人各自率有軍隊,兵分三路,不斷向紅楠國國都栾城以北的城池挺進。

紅楠國的頹勢已幾乎成為定局。

溫栎低聲嘆道:“洛炎,你更應該考慮的是,你紅楠國裏萬民的存亡……”

聽到溫栎的話,洛炎并未感到意外。望着眼前這個全身似有一片紅雲缭繞彌漫,語氣卻十分淡然自若的小姑娘。

他早就發現溫栎不對勁了,從看到溫栎從鈞靈殿的神龛走出來的那一刻起,溫栎的臉上就帶着一種大徹大悟的祥和與寧靜之感。

她像是被神或是魔占領了身子,完全變得和從前不同了,背脊一陣惡寒直竄到了洛炎的心中。

他暗忖:這一切……莫非都是因為溫栎入了那神龛之後,受到‘神龍天女’的影響?

他記得巫馬璋曾經說過,溫栎獨自一人進入神龛後,可能會與神龍天女的神識關生共振……

那麽,如今的溫栎呢?她去了哪兒?

洛炎被心中的慌張逼得自退了兩步,望着溫栎的臉,半天才低聲問道:“你到底是何人?”

他眼裏浮出一絲痛苦之色,又驚又怒地瞪着溫栎:“又是用了什麽方式……霸占着溫栎的身子,教她說出這樣的話來?你、是不是……”

洛炎厲聲質呵斥的話還未講完,突然間,一陣詭異的狂風卷起了一層巨浪,令這艘巨舟颠簸不已。

洛炎不禁跟着巨舟傾斜了身子。

然而,洛炎仍然下意識間朝着溫栎伸出雙臂,他想要去護住溫栎。

只是沒想到的是,他竟然撲了個空。驚慌失措之餘,洛炎雙眸四顧尋找着溫栎的蹤跡。

卻發現甲板上竟然并沒有看到溫栎的身影,洛炎心口驀地一跳,驚魂未定。

忽然像是某種感應,洛炎仰起頭,發現溫栎竟然雙腳盤坐漂浮在半空之中。

而她仍是閉着雙眼,一團紅雲之氣纏繞在了她的四周。

溫栎身上所着的沙麗裙,也被巨浪帶來的風吹得紛飛飄逸,擺動連連。她的腳踝在裙擺處若隐若現。就好像是鈞靈殿裏那些神像一般,身子紋絲不動。

洛炎認真看着溫栎,發現她完全沒受到巨浪的影響,不僅面色平靜,更是波瀾不驚,處之泰然。

洛炎眉毛一豎,心緒更煩雜了。他沒想到,他竟以這樣的方式,失去了溫栎……

洛炎本想要将剛才被巨浪打斷的話,再次說出口時,卻突然發怔了。

像是被什麽法力定住了一般,洛炎無法将他的目光移開。他瞳孔一縮,瞪大眼睛:“……你、你是赤蓮天?!”

就在風浪拂過這片海域,直擊巨舟的時候,洛炎都一直沒有辦法确認巫馬璋和齊淩口中所提的神龍天女,是不是他在《難世書》中看到的那個赤蓮天。

若不是這個巨浪,溫栎忽然地騰空而起,洛炎又怎會看到溫栎腳踝處那朵紅蓮印記。

這一刻,洛炎變得沉靜了下來,懸着的心也終于落了地。

他再度笑了,笑得十分快意,可他心中卻生出無限感慨。

原來他一直維護的人,竟然會是傳說之中,會令他紅楠國亡國的妖女?!

洛炎只覺得心中悲憤交加,喜怒難定,他曾發願定要做位賢君,如今卻架不住這命運的一擊,他整個人就要潰散離析。

他放聲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原來我才是那個徹頭徹尾的傻瓜!”

洛炎一面笑着,一面望着溫栎的臉,眼裏的血絲越發明顯,臉上的每一塊肌肉都在抽動。

溫栎緩緩降落在了舟面甲板之上,才徐徐睜了雙眼:“洛炎,吾并非如你所想。亦非吾要滅你紅楠國……如今紅楠國衆生之劫,也并非完全無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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