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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趟遠門不确定因素太多,一直遲遲沒定下來。

最主要的不确定因素,是幾個月前的陳姝,比現在蠢多了。

地裏沒活兒,空閑時間多,出去一趟十天半個月沒人會多想。勉強不用擔心家裏那小蠢貨,會把他出遠門的消息告訴陳家人。

去縣城和左禮商量後,最終決定了出發的具體時間。

他想了想,還是把事情和陳姝說一遍。

一是讓她心裏有數,二是他想看看小蠢貨還會不會犯蠢。

“哦哦,去呗。”陳姝随口應下,後知後覺他說的是啥。

怪她想的太入神,差點錯過重要節點。

她懂,男主這是要出門搞事業了,那必須大大的支持。

沒有起伏的語調,令祁寒微微凝眉,眼眸漆黑深邃,看不出眼底神色。

山上砍柴的村民不少,陳姝一路笑着招呼。

離祁寒回到祁家,還有一年多。陳家那些人畢竟是原主的血緣上的親人,這年頭斷絕關系可不是那麽容易的。

除非她離開村子,去外省生活。這樣陳家能找到她的幾率很小。

和村民們打好關系,是很有必要的。

兩人找了塊沒人的林子,放下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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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姝挽起褲腳:“你先砍,我把你砍的堆一起。”

祁寒沉默了一路,垂眼看着彎下腰的某人,意味不明的問:“我出遠門,你就沒想問的?”

明明什麽都不問才是他想要,可就是心裏煩躁、不爽利。

仿佛不管他去做什麽,小蠢貨都不在意。

陳姝茫然擡頭,“問什麽?”

她這不是相信他嗎?有什麽好問的。萬一問到不願意說的,那豈不是過界了。

到時候她哭都來不及。

祁寒仔細掃過她臉上的表情變化,發現她的茫然不似作假。

全是真誠,沒一絲假的。

祁寒覺得此時的他連小蠢貨都比不上,為這點小事磨磨唧唧的。

意識到自己的反常,眼神一下變得冷冽,恢複那副生人莫近的模樣,冷漠道:“沒什麽。”

陳姝心裏踏實了,還是這個樣子的祁寒讓她安心。

兩人的相處模式,又回到她剛來的那段日子。

陳姝很滿意現狀,話少、做飯好吃、會做家務的男人最帥了。除了家裏窮點,沒別的毛病。

交流少不是事兒,她要想說話了,就跑去隔壁和王芳華聊聊天。

祁寒走的那天,外面下着細細綿綿的小雨。

他端着煤油燈,起床路過在小床上酣睡的陳姝,嚴嚴實實裹成粗長的毛毛蟲,只露出炸毛的腦袋。

屋裏靜悄悄的,祁寒甚至能聽到她的呼吸聲,暖黃色燈光打在她粉色臉頰上。

到底是沒打擾她睡覺,拿上備好的包袱,輕聲關上了裏屋的門。

天亮得晚,七點左右,外面霧蒙蒙的一片。

來到堂屋的祁寒愣住了。

桌上赫然是陳姝不知什麽時候給他準備的東西,沒拆開就能聞到淺淺的糕點香。

他猜,應該是吃的。

祁寒淡定的把這包吃的裝進包袱裏,熄燈轉身出門。

寒風瑟瑟,高挺的黑色背影,腳步輕盈的悄然消失在細雨蒙蒙中。

在縣城和左禮彙合,随即坐上大巴車去往市裏的火車站。

兩人都是第一次出遠門,左禮明顯對要經過的陌生程序無措很多。全程不安謹慎的跟在祁寒身後,就怕走丢了。

好在兩人座位是挨在一起的。穿過擁擠的人群,找到座位。

左禮緊緊抱着包袱坐下,擦了擦額頭的冷汗:“祁哥,你怎麽什麽都會啊。我啥都不會,好怕弄錯啊。”

座位灰撲撲的,好些髒污的痕跡。祁寒眉頭緊鎖,嫌棄之色溢于言表。

“前面的人讓讓啊,擋在路中間幹什麽。”

“別擠了,我鞋掉了,讓我撿下鞋啊。”

“你踩到我了!”

身後嘈雜聲起伏不停,鬧哄哄的。

左禮說:“祁哥你就別嫌棄了,快坐下吧。”

祁寒閉了閉眼,側身坐下,這才有空回答他的問題,“怕什麽,錯了再弄就是。”

左禮傻笑着撓撓頭:“怕別人笑話我。”

祁寒發問:“你被人笑話的次數還少嗎?”

左禮語噎:“不少……”

回想起這些年的艱苦,對比當下這丁點磨難,不值一提。

車廂裏很吵,混雜着各種奇奇怪怪的味道,要想休息睡覺是不大可能的。

左禮昨晚焦慮得沒睡着,安定好後硬是在吵鬧聲中入睡了。

祁寒的座位靠窗,拿紙一擦玻璃窗,瞬間明亮了許多。

外面天亮了,卻陰沉沉的。遠處天邊聚集着大片的烏雲,太陽縮在雲層後沒露面。

随着火車啓程,沿途的風景一閃而過,有高山河流、森林村莊。

和從小生活的家鄉一樣,卻又不一樣。

祁寒思緒萬千,剎那間想起在家的陳姝。

今天天氣不好,家裏只她一人,她大概還沒起吧。

左禮是餓醒的,醒來肚子咕咕直叫,脖頸睡得酸痛。

他打開包袱,拿出爺爺昨晚烙的餅遞給祁寒:“祁哥,吃烙餅嗎?”

祁寒回神,俊臉上罕見的有絲溫情:“你吃吧,我有。”

左禮咬了一口餅,麥香味十足,好奇的看向他懷裏。

只見他打開包袱外層,裏頭還有個小些的包裹。

再拆開,最先看到一盒包裝紙上印着雞蛋糕的字眼。這是縣城裏賣的糕點,要用糕點票才能買到。

四個煮熟的雞蛋,一把奶糖。還有好些小包的,不知包着什麽。

左禮驚訝的看着這堆吃食,腦子閃過一個猜想,并問了出來:“祁哥,這是嫂子給你準備的?”

祁寒矜持點頭:“嗯。”

左禮這些年別的沒學,察言觀色的本事精進不少:“嫂子對祁哥真好,那奶糖少見得很,怕是給祁哥當零嘴的吧。那些小包的是什麽啊?”

祁寒拆開一個,是剝了殼的大塊核桃仁和花生粒。

他前些天單給陳姝買的吃的,除了不好拿的麥乳精,其它的都有在這裏。

難怪這兩天,她時不時的用凳子敲核桃,剝出一小堆一小堆的。

這核桃殼又厚又硬,想剝出完整些的核桃仁,要費好些時間和耐心。家裏沒有花生,大概是她跟村裏人買的。

左禮羨慕的說:“嫂子太好了吧,這殼竟都剝了。”

他最初對陳姝的印象很不好,這些個月受祁寒的影響,慢慢褪去了那些負面印象。

陳姝給祁寒準備的吃食一出來,在左禮心中的好感度直線上升。

他今年十四歲,再過兩年也要娶媳婦了。

左爺爺常在嘴邊念叨:說家裏這條件,給他娶媳婦都困難。

左禮幻想過要和自己過一輩子的人,會是什麽樣的。但想到家裏這麽窮,娶媳婦進來只會讓人過苦日子,便洩氣了。

祁寒面上露出淺笑,滿車廂的臭味和噪音都沒那麽難以忍耐了。

從中拿出一個雞蛋、兩塊雞蛋糕和幾顆大白兔奶糖,遞給左禮:“核桃這些就不給你了。”

左禮忙接過,知趣的說:“我明白的。核桃是嫂子特意給祁哥你剝的,我個外人吃怎麽好意思。”

祁寒拿起一瓣核桃仁放進嘴裏,細細慢慢的咀嚼着,不再說話。

火車發生的事,陳姝一概不知。

只知道洗的衣服又要晾四五天才能幹了。

祁寒走後,雨越下越大,天邊烏雲壓頂。

屋外大雨噼裏啪啦的砸在地面上,雨水順着瓦片在屋檐下彙聚成一條條急促的長線,院子裏形成了大大小小的水窪。

一場大雨,氣溫下降不少,愈發冷了。加上窗外天色黯淡朦胧,陳姝在床上磨磨蹭蹭的不想起來,最後成功的賴床了。

下雨天最适合睡覺。

祁寒不在家,她想何時起床就何時起床。

肚子餓了,就吃祁寒買回來的那些零嘴。

陳姝擦掉嘴邊的糕點屑,懶洋洋靠在豎着放的枕頭上,無聊的感慨:“要是有手機,這生活就完美了。”

她就這樣躺了一整天,人都迷迷糊糊了。

傍晚,雨停了。

隔壁張家早早吃了晚飯,發現小兩口家的煙囪一天沒冒煙了,上門問咋回事。

陳姝這才起床,頭發沒收拾就去開門:“張大娘。”

張大娘詫異:“你和小寒幹啥呢?一天沒見你家冒煙,不吃飯了啊?”

陳姝不好意思的捋捋發絲:“祁寒出去了,就我在家。我不餓,就沒做飯。”

這下好了,不做飯吃都說不過去了。

張大娘不贊同的責備:“不餓就不吃飯了?你這丫頭,亂來。一天沒吃,不餓才怪。”

陳姝理虧,“我馬上就去做。張大娘,你吃了嗎?”

張大娘瞪她:“吃了,用你瞎操心。行了行了,趕緊去做飯吃。”

和鄰居家離得太近的壞處,陳姝是切身體會到了。

接下來的每天,早中晚頓頓飯不落。

晚半個小時,張家的人就來敲門了。有時是張大娘,有時是挺肚子的王芳華。

陳姝哪還有臉再睡懶覺,跟個大冤種似的大清早爬起床揉面團。

她打算蒸馍馍,多蒸些,争取多吃幾頓。

免得天天為不知道吃什麽發愁。

陳姝知道張大娘是好意,是真心關心她的。所以她對張大娘是沒怨言的。

張大娘打心眼裏憐愛陳姝,看着她小小的一個就巴不得多長肉。最好是把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小身板吃的壯實些,以後生娃也能少吃些苦。

活了幾十年,她見過的慘事多了去了。

過去條件更差,家裏沒有多餘糧食,又緊着幹苦力活的男人吃。

好些苦命女人因為太瘦,在生娃時死了,有的連娃都沒保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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