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次日醒來時，沈焰還有些斷片，但很快，一種難以用語言描述的酸痛感從四肢傳來……深深抽了口氣，就在他想起身去浴室洗掉這身不适感時，才剛坐起，就明顯感受到一股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從身體裏淌了出來。

沈焰坐在床上，臉色從紫到黑，無數髒話萦繞心頭，想要罵人，嗓子卻啞的發不出聲，水杯放在床頭櫃上，他艱難伸手去勾，身邊的被子忽然動了一下，吓得沈焰一哆嗦，倒在剛剛睡醒的蘇佳年身上。

後者正迷糊着，被這麽一砸，可算清醒了，但他一睜眼，就看見沈焰面如菜色的臉，吓得大叫一聲。

沈焰這會兒腰酸背痛，整個人像是被拆開後重新組裝一樣，趴在被子上一時半會爬不起來，幹脆就這麽瞪着罪魁禍首，陰恻恻道：“……你叫什麽？”

昨晚被“破處”的人是我又他媽不是你！

他一想到這裏，氣不打一出來，伸手錘了下蘇佳年的肩膀，可惜四肢酸軟無力，一錘下去也沒什麽力道，反而像打情罵俏。

蘇佳年吓得都結巴了：“沈沈沈沈總，您您您這是……”

“閉嘴，”沈焰累的要命，懶得與他廢話：“帶我去浴室。”

“啊……這……”蘇佳年看着對方身上破破爛爛的西裝，以及裸露皮膚上暧昧且凄慘的痕跡，狠狠咽了咽口水：“我、我怎麽帶……”

“抱或背，随便你。”沈焰攤開四肢往床上一躺，久久見對方不懂，冷笑：“怎麽？這會兒想起來裝柔弱了？昨天怎麽也沒見你下手輕點呢？”

一口氣說完一串話，他的胸口起伏幾下，“……先幫我倒杯水。”

“哦哦……”蘇佳年這回反應快了，下床去拿杯子，胯下已經軟了的東西在沈焰眼前一甩而過，看得後者嘴角抽搐，心想昨天就這麽個玩意兒插進來了？

合着天賦異禀的人不止是這小子，還有自己啊……這他媽居然沒死床上？心有餘悸的想着，他試圖動了動腰，很快疼得倒抽一口氣。

“草！”

蘇佳年端着水，有點委屈：“你怎麽還罵人啊。”

沈焰一聽就笑了：“我罵人總比草人好吧？昨天晚上也不知道是誰，活兒爛就算了，還粗魯的要命，搞得我現在下頭都合不上……”

“夠、夠了！”蘇佳年聽得臉都紅了，眼看對方還要繼續說，連忙伸手用水杯堵住他的嘴，結果忘記自己先前裝得太滿，這一伸手，幾乎是将水潑出去……

沈焰：“……”

他面無表情的抹了把臉上的水漬，深深吸了一口氣，再吐出。

“你、你沒事吧……”蘇佳年有些尴尬的站在床邊，楚楚可憐的樣子配上下半身的巨物，那畫面簡直慘不忍睹。

不過沈焰覺得眼下還是自己更慘不忍睹一點，昨晚上被活活幹暈就算了，醒來之後這小子還如此不解風情，要不是那張臉……他越想越陰沉，目光猙獰的像是要将人活吃了，可也就只能幹瞪而已，畢竟這會兒，他下地都難。

倒是蘇佳年見他不說話，小心翼翼的湊過去，不顧對方掙紮連人帶被子一起抱起，走向浴室。

這還是他第一次抱着個與自己身高相仿的男人，動作難免別扭了些，好在力量足夠，不至于做出走一半摔倒之類的事情……不然沈焰真的要殺人了。

将人小心翼翼的放在馬桶上，蘇佳年去放熱水，等浴缸好不容易滿了，沈焰踢了一腳：“喂，下樓去買點藥。”

蘇佳年抹了抹額頭上的汗：“什、什麽藥？”

“你他媽都把我草裂了，不得想辦法治治嗎？”沈焰沒好氣的報了幾個藥名，外敷內服一應俱全，不過這種事以前都是他去做，現在……

“呃，“蘇佳年站在原地，小心翼翼的望着他，似乎在斟酌的怎麽開口：“那個，我身上，沒、沒錢了……”

“……我放在床頭的錢包裏有。”

“好、好的，那我去了啊……”蘇佳年走了兩步，又想到什麽似得回頭：“浴室地滑，你要是站不起來，就等我回——”

沈焰抓了一瓶沐浴露丢過去：“滾！”

等那人跌跌撞撞的跑出了門，他才長呼一口氣，将身體沉入熱水。

這都什麽事兒啊！天底下還有比他更倒黴的人嗎？

如此想着，他恨恨拍着水面，待胸口的情緒平複些許，才認命地分開腿，處理體內的髒污……

沈焰活了快三十年，頭一回這麽窘迫，浴池裏滑得很，他一邊要分心保持平衡，還得小心翼翼不弄傷了自己。如此一番折騰下來，轉眼二十分鐘過去，蘇佳年一路小跑着上下樓，總算趕在池水涼透前趕了回來。

“沈、沈總……”他一把推開半掩的浴室門，卻見沈焰這般姿勢，頓時愣在原地，臉“唰”地紅了個透。後者看見他就來氣，掬起一捧水潑到他身上，冷冷發令：“還站在那做什麽？把我抱回床上啊！”

“哦哦……”蘇佳年吞了吞口水，上前抱起赤裸的青年，只是這回沒有被褥墊着，溫熱的身體接觸到手臂的皮膚，他打了個抖，只覺得心髒跳得飛快，像是随時都能從嗓子眼裏蹦出去。

不過好在他也知道沈焰經不起摔，老老實實的将人抱起，放回床上。

沈焰在被子上蹭了蹭，将水漬弄幹，開始指揮蘇佳年幹着幹那；先是抱來一床新的被子，又讓他下樓去接來送衣服的助理。這麽一來一回好一通折騰，等他終于套上幹淨的衣服，遮住身上大片暧昧的痕跡後，一顆不上不下的心才終于放下來。

倒是蘇佳年的态度讓他覺得有趣，愧疚是肯定有的，但似乎還有別的話想說？何況昨晚事發，似乎也有自己自作自受的趨勢，沈焰不想再提，但要就這麽放過對方，他又覺得不解氣，思來想去，沈焰覺得還是先填飽肚子，再從長計議。

叫侍應生來點了碗粥，沈焰慢條斯理的喝着，他既沒有下逐客令，也沒有找蘇佳年搭話，後者被這麽晾到一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尴尬地抓耳撓腮。

其實昨天晚上的事情他記得大半，做到一半的時候蘇佳年就醒了，但他這個人吧，一喝酒就會變得奇怪，何況沈焰當時趴在身下的模樣又那麽的……等渾渾噩噩的做完，他又覺得困了，倒頭睡到第二天睜眼，事情已無法挽回。

但昨晚喝下的那杯酒裏有東西，蘇佳年畢竟常在國外，雖極少涉足夜店之類的場所，但纨绔子的手段倒也見過，雖然是沒想過有一天會發生在自己身上，還不小心得罪了未來的老板……

怎麽辦？怎麽辦？要是沈焰就此生氣，不願意與他簽約的話，難不成自己真的要回家？蘇佳年咬着下唇，他自小淚腺發達，一有點刺激眼睛就紅紅的，像是随時要哭。沈焰這邊喝完了粥，擡頭就見對方一雙眼跟兔子似得，驚吓之餘心底竟也有那麽幾分觸動……誰讓這小子長得好呢？忽略那迷一樣的力氣和……不談，他還真可以看在這張臉上網開一面。

“說吧，”沈焰放下勺子，本想翹腿，結果剛一動作便感到大腿根一陣酸痛，只好作罷：“賴着不走，是想要點什麽？”

他一邊問一邊冷笑，心想這小子要是蹬鼻子上臉……

蘇佳年被突然問到，白——皙的臉上閃過無數掙紮，最後他像是終于下定了決心一般，跨步上前，狠狠鞠了個九十度的大躬：“沈、沈總，請您包養我吧！”

沈焰被他這架勢驚到了：“你說什麽？”

“就、就……”剛才那句話已經用光了所有臉皮，蘇佳年滿臉通紅，卻是連再重複一遍也做不到：“就、我、我是第一次……您得對我負責……”

沈焰的目光有些呆滞，他似乎有很多話想說，但到了嘴邊又全忘了，就這麽沉默了數秒，才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你說你是什麽？”

蘇佳年的臉更紅了，他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腳尖：“我、我也只想簽約而已……很好養活的……”

反正言下之意就是賴定他的意思。

沈焰只覺得胸口發悶，連帶着視線都一陣眩暈，好不容易揉着太陽穴冷靜下來，剛想開口，就聽到了一聲啜泣。

沈焰怔了一下，擡頭發現蘇佳年垂着腦袋，肩膀微微顫抖，竟是在哭。

“……”這回他是真的沒想法了，明明吃虧的是自己，為什麽這小子反而跟被強搶的民女似得，委屈個沒玩……但沈焰還真見不得人哭。他有個表妹，小姑娘長得水靈，性格也算乖巧，就是淚點奇低，有點小碰小撞就開始下雨，一開始是小雨，很快小轉中、中轉大……

然後沈焰多半會因為這個被長輩一頓臭罵，再苦着臉去哄哭個沒完的妹妹，久而久之成了陰影，以至于後來性向都發生了改變。

所以蘇佳年哭，他是真的受不了。

“你先別哭了……”沈焰扶着桌沿搖搖晃晃的起了身，從桌上扯了幾張紙巾一股腦塞進對方手裏，“昨天吃虧的是我又不是你，你哭什麽？”

蘇佳年眨巴着通紅的眼，心說他也不知道自己哭什麽，反正自小就這樣，有點情緒了眼淚就止不住的掉。不過他哭得安靜，雨點大的水珠吧嗒吧嗒的往下掉，鼻頭一抽一抽的，反倒有幾分楚楚可憐……

于是沈焰的心像是被什麽重重撞了下，理智也跟着對方斷了線似得眼淚一起摔在地上，無聲無息的碎了。

“……我答應你就是了。”他話一出口，就被蘇佳年一把抓住：“但是你不能再哭——喂！這是我新衣服，別蹭啊……”

“謝謝……嗚……”蘇佳年抱着他的腰，聲音有點悶悶地：“你是第一個……認可我的人……”

……那得全部歸功于爹媽給你的那張臉。沈焰有些冷漠的想，面上卻還是裝出一副和藹可親的模樣，撫摸着年輕人顫抖的脊背：“乖，跟着我，只要聽話，哥哥就不會虧待你的。”

“說、說好了哦。”蘇佳年擡起頭，眼裏仍有淚光：“你要、要跟我簽約，讓我出道……”

“這個沒問題，”沈焰笑了起來，伸手刮了刮對方泛紅的鼻尖：“但、也得看看你的誠意……”

蘇佳年楞了一下，似乎又很快明白了什麽，眼中閃過幾分掙紮，但終于還是遲疑的擡頭，顫抖的吻了吻沈焰的嘴唇。

沈焰嘗到了一股鹹味兒，是未幹的眼淚。

他本該笑話對方太過純情，可也就是這麽個青澀到極點的吻，喚醒了花花大少心底裏青蔥的記憶，一時竟有些悸動。

或許是吃慣了大魚大肉，清粥小菜也沒什麽不好？

沈焰是真覺得自己色——欲熏心，不然怎麽會這麽快就和對方敲定，甚至還讓助理送來簽約的合同……佳人傳媒底下的藝人不少，但自己親自經手的用一只手就能數，而且大多都是能力出衆長相上佳的好苗子，蘇佳年這種沖動性質的，還是頭一回。

等簽了字畫了押，沈焰看着蘇佳年拿着合同喜不自勝的樣子，有些好笑：“你就這麽想唱歌啊？”

“是！”青年重重的點了點頭，堅定不移道：“這是我一直以來的夢想……”

“那就唱一首來聽聽。”沈焰給自己倒了杯水：“唱得好哥哥有獎勵。”

蘇佳年這會兒已經高興地跟做夢似得，如今一聽獎勵二字，眼睛的放了光。當即清了清嗓子，擺好姿勢，開口——

沒等他唱完第一句，沈焰就噴了。

就算是他再不懂音樂，也能聽出這小子沒一個音是在調上……抹了把嘴邊的水，他帶着點希翼地問：“佳年啊，你是不是喉嚨不舒服，要不要吃點潤喉糖什麽的？”

“啊？不會啊，我現在狀态超好的！”蘇佳年快樂地說：“之前我還唱不上這麽高的音呢！”

……因為你那是破音了啊弟弟！沈焰捶着桌子，欲哭無淚的想。

我現在解約……還來得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