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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蘇念在意識到周以臣說的過來打招呼的朋友就是徐清昱後,心虛到了極點,甚至連手心都開始冒汗。

但下一秒,她突然不心虛了。

他身後還跟着一個妖妖嬈嬈的女人,要說妖妖嬈嬈也不準确,應該用風情萬種更準确一點兒。

波浪長發,紅唇黑裙,茶餐廳裏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過去。

女人快走幾步,追上了他,兩個人肩并着肩走過來,明顯是一起的。

蘇念覺得,他倆現在的情況,就是大哥不要說二哥。

而且,就他和那個風情萬種的女人肩要碰上肩的距離,對比她和周以臣面對面的距離,顯然他是那個大哥。

蘇念理直氣壯地和他對視,她才不怕他。

風情萬種的女人不知道說了句什麽,他偏過頭去看她,唇角勾出笑容,很淡,但是發自內心的那種笑,像是清晨樹梢凝結的露水,落入冬雪消融的湖面,蕩出了層層的漣漪,溫柔了整個寒冷的拂曉。

他從來沒對她這樣笑過,從來沒有,連說一句軟話都跟施舍一樣。

蘇念睫毛顫了一下,垂下眼,不再看他,這有什麽,他想對誰笑就對誰笑,她一點兒都不稀罕他的笑。

她只稀罕他的錢。

周以臣看到徐清昱旁邊的人,神情在一瞬間變得拘謹起來,臉還有一些漲紅,他沒想到他徐老大帶過來的人會是池雨,他忙站了起來。

蘇念也跟着站了起來,她遲疑一秒,還是朝他看了過去,帶着點兒讨好的笑,他可以對她擺臉色,她卻不能對他擺臉色,現在的情況她可以和他解釋的,而且很好解釋。

但他只掃了她一眼,就轉向了周以臣,就跟不認識她一樣,完全沒有要和她說話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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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念彎下的眼睛僵住,笑容凍在了臉上。

裝陌生人是吧,誰不會,論裝,他還能裝得過她。

池雨打趣周以臣,“以臣,你從哪裏認識了這麽漂亮的女孩子,還不快給我們介紹介紹。”

周以臣已經從乍一看到池雨的慌亂中恢複過來,一本正經地介紹蘇念,“這是我朋友蘇念。”

然後又對蘇念介紹,“這是小雨姐,池雨,這是我最好的哥們兒,徐清昱。”

蘇念沒想到周以臣和他的關系這麽好,都用上了“最好”這個詞兒。

她這是結婚的人,相親的人,都沒有做好深入的背景調查,才會出現現在這個場面,這是個教訓,她一定得吸取。

蘇念對池雨笑得客氣又不失禮貌,“池小姐,你好。”

然後頓一下,笑容消失,禮貌勉強保持,眼神沒落到他身上,只道一聲,“徐先生。”

徐清昱本就沒有多少溫度的眼神更冷了。

池雨聽到周以臣說到蘇念的名字,不禁挑了一下眉,聽到蘇念對徐清昱的稱呼,又挑了一下眉,再看到周以臣還一副無知無覺的樣子,她忍笑忍得艱難。

她好久都沒看過這麽精彩的大戲了,她就說怎麽談事情談到一半非要來吃什麽下午茶,她可從來沒見他吃過什麽下午茶。

她笑着對蘇念說,“蘇念,你好呀,不用叫我池小姐,我應該虛長你幾歲,你可以随以臣,叫我小雨姐。”

蘇念從善如流,改口,“小雨姐。”

池雨笑得更開心,且看熱鬧不嫌事兒大,“不介意我們一起吧?”

蘇念回,“當然不介意。”

兩位女士在寒暄,周以臣對徐清昱暗暗地使着眼色,想問他怎麽會和池雨在一起,眼神裏還有點兒埋怨,剛才在電話裏怎麽不和他提前說一聲池雨要過來,打了他個措手不及。

徐清昱根本不想搭理他,他拉開了周以臣旁邊的椅子。

蘇念和池雨說着話,餘光還在分神注意着他的動作,他坐那兒挺好的,他和她坐成對角斜線,根本不會有任何的接觸。

周以臣有注意到徐清昱的臉色不好,但是他沒當回事兒,徐老大心情不好是常态,他要是哪天心情特別好了,才是怪事兒。

“咱坐下聊吧,別站着了。”周以臣對蘇念和池雨說。

池雨點點頭,意味深長地看徐清昱一眼,繞過桌子,坐在了他拉開的那把椅子上,蘇念這才知道他是為池雨拉的那把椅子。

徐清昱等池雨坐下後,邁步坐到了蘇念旁邊的椅子上。

蘇念心裏翻了個白眼,暗罵他獻殷勤裝紳士,她本想悄悄把椅子往旁邊挪一下,最後直接光明正大地把椅子往邊上挪了挪,她就是想讓他知道她不想挨着他,如果可以她都想挪到過道那邊去。

周以臣叫來服務員,做主添了些甜點,池雨喜歡吃什麽他都知道,至于徐清昱,他一口甜的都不吃,所以都不用給他點。

“我還是頭一回見以臣這麽正正經經地陪女孩子吃下午茶。” 池雨話說對蘇念說的,實際是說給徐清昱聽的,徐清昱臉越沉,她越開心。

周以臣不自在地撓撓眉毛,索性對池雨攤牌,省得她一直拿他和蘇念逗。

“我和蘇念今天是第一次見面,家裏安排的相親,我不是她喜歡的類型,不過我們聊天還挺投緣,所以決定當朋友。”

蘇念沒來得及截住周以臣的話,索性也就破罐子破摔了,就讓他知道她是來相親的又能怎麽樣,他把她當陌生人,她還不能過來相親。

她就是要在他的眼皮底下給他戴綠帽子,反正有了他昨天給的那筆錢,公司可以緩好一陣兒,大不了一拍兩散,出了這個門,他們直接去民政局領離婚證。

周以臣說完,對蘇念投來抱歉和求助的目光,蘇念有些明白過來,他應該喜歡池雨。蘇念對池雨笑笑,算是默認周以臣的話。

反正已經得罪了徐清昱,她要好好把握住周以臣這個朋友。

饒是池雨見過數不清的大場面,也被周以臣的話給嗆得咳嗽了起來,咳得她眼淚都快出來了。

她确定她剛才從徐清昱嘴裏聽到的,他新婚太太的名字是蘇念沒錯,從徐清昱的反應來看,她也确定這位蘇念就是他的新婚太太。

她原本以為兩個人是吵架了才裝不認識的,怎麽也沒想到,是他的新婚太太背着他出來相親,被他逮了個現行兒。

池雨接過周以臣遞過來的紙,擦了擦眼角,又看了一眼對面臉沉得都快要滴出水的人,她真的是越來越喜歡這位蘇家二小姐了,有膽子把徐清昱的臉按在地上摩擦的,她絕對是第一個。

蘇念面上有一種愛咋咋地的坦然和鎮定,其實心裏還是有七上八下的惴惴不安,她哥得罪死了秦家,她再得罪死了徐家,那他們蘇家在南淮是真的別想再混下去了。

但暼到他臉上黑到發綠的醬缸色兒,她又生出了一種不能言說的暗爽,一直以來,她好言好語地捧着他,小心翼翼地哄着他,他說往東,她半步都不往西挪,沒想到她還能有騎到他身上撒野的一天。

這種感覺太好了,好到蘇念忽略了心裏的不安,她本都打算找個公司有急事兒的借口,提前溜了,現在她決定她要再待一會兒。

既然橫豎都是要死,她為什麽不在死之前爽一把。

池雨不敢再拿着周以臣和蘇念逗了,她本是難得見她這位老友這樣憋屈又沒處使的臉色,覺得好玩兒,沒忍住多打趣了兩句,她以後在鴻宸還得指望着他的幫忙,不能把他給惹急了。

服務員及時出現,端上來飲品和甜點,算是打斷了剛才相親的話題,等服務員離開,也沒人再提起。

蘇念回複着沈蔓發來的有關明天開會的問題,周以臣和池雨聊起了城南新開業的一家珠寶店,他知道她很喜歡那家的設計.

徐清昱靠在椅背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轉着手裏的打火機,盯着周以臣,一言不發。

周以臣被盯得發了毛,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徐老大心情不好的原因可能是來于自他,問題是,他這一陣兒都沒怎麽惹過他吧。

池雨看着明顯什麽都不知道的周以臣,有些同情他,人家新婚夫妻玩情趣,他成了可憐的炮灰。

因為這點兒同情,她和徐清昱聊起了剛沒聊完的工作,把他的注意力從周以臣身上移開。

蘇念聽着旁邊兩人的談話內容,有些走神,就算她努力聽,也聽得一知半解的。

她知道自己和他們的差距很大,她以前從來沒想過自己會進家裏的公司,她對做生意不感興趣,她本科學的是法語,研究生學的是同傳,她原本的計劃是研究生畢業之後,和辛柔合開一個翻譯工作室。

但是家裏接連的變故,把她逼到了現在這個“小蘇總”的位置,她也逼着自己盡快去适應和學習,老天爺有的時候真的很不講理,硬要把你往另一條相反的路上拉。

他也明明可以有更好的結婚對象,結果卻娶了她,她還整天琢磨着怎麽給他戴綠帽子,不怪他不想把他們結婚的事情過了明路。

隐婚也挺好,這樣以後他們一拍兩散的時候,也沒人知道她結過婚,多好。

周以臣窩在椅子上反思了一會兒,再次确定他這些天沒有做過什麽可以惹到徐老大的事情,才放下心來。

他看了看眼睛放空,在小口小口抿咖啡的蘇念,以為她是在不熟的人面前不自在,想起她剛才提的她專業是法語,便和她聊起了一部法國的文藝電影。

蘇念自然領他的情,順着他的話題聊了起來,并且愈發堅定了要把和周以臣的關系打好的想法,這樣知情識趣的人,簡直太适合做朋友了。

同一張桌子上,那邊兩個大人談的是嚴肅又枯燥的工作,這邊兩個小朋友談的是浪漫又有趣的電影。

蘇念聽周以臣的話正聽得認真,腿不小心碰到了旁邊人的膝蓋,她下意識地要說對不起,他的膝蓋已經挪開了,而且挪得離她的腿很遠。

她朝他看過去,他也看過來,只對上了一秒,他就移開了視線,蘇念沒能移開,因為她從他那冷淡的眼神中好像是感覺到了嫌棄……

……他嫌棄她碰了他?

蘇念怒了。

早晨在家的時候,是誰咬着她的嘴不放,恨不得把她吃到肚子裏去的,現在她的腿碰他一下,他就嫌棄了?!

桌子底下,以桌布做遮掩,蘇念拿高跟鞋的尖踢向了他的小腿,他的手驀地攥起拳頭,緊繃的手背上凸起的青筋。

活該,讓他嫌棄她。

她怕別人發現,都沒敢太用力氣,還影響了她發揮,要是他再那樣看她,她就直接把腿給踢廢了。

蘇念踢完人,繼續若無其事地和周以臣聊電影。

徐清昱緩了好一會兒,才從那股鑽心的疼中緩了過來。

池雨看着徐清昱又僵又青的臉,知道桌子底下肯定是發生了什麽,但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蘇念覺得她這頓下午茶一點兒都沒白吃,她今天把她一直想幹的事情全都幹了,她不想去想出了這個門之後會有什麽後果,反正她現在很開心。

周以臣神經粗到完全沒發現對面的這兩個人有什麽不對,他覺得這位蘇家小姐和他興趣還挺投緣的,無論聊什麽都能聊到一起,以後可以叫着一起出來玩兒。

他主動提出加蘇念的微信,蘇念自然同意,一個出二維碼,一個伸手掃,蘇念看周以臣的頭像是一個動漫人物,恰巧她也很喜歡那部動漫,兩個人的話題從電影轉到了動漫,又轉到了游戲。

池雨只覺得她對面的那位,臉越來越冷,周圍的氣壓越來越低。

偏旁邊的這兩位還無知無覺,那個天兒聊得簡直是熱火朝天,這一冷一熱的對比,池雨心裏不由地為周以臣默哀,他怕是連他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周以臣是真不知道,他看到蘇念嘴上沾了些奶油,出聲提醒她,蘇念忙拿起紙巾擦,擦完還沒擦幹淨,嘴角還剩一點兒,周以臣伸手點點自己嘴的位置,示意她還有。

正在和池雨說話的徐清昱的聲音慢下來,想繼續,最終停下。

池雨明費了好大勁兒才把嗓子裏的笑給憋下去,她明知顧問,“怎麽了?”

蘇念剛要按照周以臣指的位置再擦,她的肩膀被人扳了過去,然後對上了一雙沉默的眼睛,她有些空白的大腦還沒反應過來他要幹什麽。

他用掌心的虎口鉗住她的下巴,讓她不要動,拇指按住她的嘴角,抹了一下,又抹了一下,她唇上的奶油沒了,他的指腹沾上了一點兒奶白。

池雨終于花枝爛顫地笑了起來。

周以安呆若木雞。

世界就此安靜下來。

徐清昱擦完奶油的手沒有離開,還停留在她的唇上。

她的唇角有一處不是很明顯的傷口,是他早晨弄出來的。

那個時候,她就跟一只想招人疼的小貓兒一樣,軟軟綿綿地倚在他懷裏,全身心都在依賴着他。

紅唇被他親得像揉碎了的玫瑰,浸着誘人的汁水,藏着蜜的眼睛帶着勾人魂的刀,她告訴他,她喜歡被他親。

結果,他身上讓她折騰出來的燥熱還沒散幹淨,她轉頭就跑來和別的男人相親,眼睛還笑得那樣……甜。

她那雙用看過他的眼睛,又看向了別的男人。

她一邊對別的男人笑着,一邊發信息說想他。

她不知道,剛才在走進餐廳,看到她的那一刻,他很想直接走過來,把她從座位上提起來,然後扔回到家裏的床上去,将她壓在他身下,讓她把早晨說過的話,再說一遍。

徐清昱的拇指碾壓上她唇角的傷口,漆黑的眸光裏壓着深不見底的暗湧,他想用力,至少要讓她記住這一刻的疼。

最後,又收住手。

她真的,很能挑釁他的底線。

一次又一次。

他就知道她的眼淚是在騙他。

他還是上了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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