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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德妃膝下統共有過好幾個孩子, 除去四爺,也就只有一位公主和十四爺。
若說她最疼愛的,當屬早夭的六爺,只可惜, 這孩子小小年紀就沒了, 那時候她雖已有了四爺, 可四爺卻養在孝懿皇後身邊, 孝懿皇後一直小心提防着她,她連遠遠看到四爺一面都成了奢望。
所以她将六爺當成了命根子, 當時六爺沒了,她覺得天都要塌了。
故而等着十四爺出生後, 她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十四爺身上,又偏偏十四爺與故去的六爺長得有幾分相似, 這讓她覺得是從前那個早夭的孩子回來找她了。
等着孝懿皇後薨了之後,她有心想與四爺親近,卻發現這孩子對誰都一個樣,對她這個親生額娘也是淡淡。
她再次嘆了口氣。
綠波是個口舌伶俐的,一聽這話連忙道:“娘娘這話就是冤枉王爺了, 王爺多孝順啊, 時常進宮給您請安, 陪您說話,前些日子得了幾匹上等的蘇繡料子, 知道您喜歡全送進宮了。”
“王爺此舉,定是有人挑唆!”
德妃娘娘能坐到這位置, 心裏像是明鏡似的, 知道有沒有人挑唆她與四爺的關系也就這樣了。
只是方才綠波的話沒說錯,打狗還得看主人, 身為上位者,便是她賞下去的丫鬟也得叫人好生敬着供着,作賤松佳姨娘,就是沒将她這個婆母放在眼裏。
德妃娘娘有心想見識見識這位最近得寵的耿格格,只是耿格格與她身份相差甚遠,她便退而求其次,說要見見弘晝,理由都找好了——上次皇上從圓明園回來之後就在她跟前提起過弘晝一次,她十分挂念,便有心想見見四爺的這個幼子。
消息傳到雍親王府中去的時候,正值八月十四晚上,弘晝正盯着天上圓溜溜的月亮看的出神,四爺就帶來了這樣一個消息,“……額娘說上次皇阿瑪回宮會就與她提起過弘晝一次,說弘晝可愛的很,所以額娘也想要見一見弘晝。”
耿格格連弘晝随着兄長們一起見皇上都害怕,更別說放任弘晝一個人進宮,這弘晝還沒進宮了,她的心就已經懸到了嗓子眼:“王爺,這……不是說今年除夕三位阿哥都要一起進宮給皇上磕頭嗎?德妃娘娘怎麽如今就要見弘晝?”
“王爺,您可是答應了?紫禁城不比王府,裏頭貴人多,五阿哥頑皮,若是沖撞了哪位貴人該怎麽辦?”
她雖無進紫禁城的資格,可當初也曾聽到李側福晉顯擺過很多次,說宮裏頭規矩如何如何森嚴,甚至一句話說的不對,就會被人拖下去打板子。
照這個說法,她的弘晝進宮一趟屁股不是要被打開花?
還未等四爺來得及說話,弘晝就興致勃勃道:“阿瑪,真的嗎?”
傍晚時他還與弘歷争執圓圓的月亮像什麽,他覺得這時候的月亮像月餅,像西瓜,弘歷卻覺得圓圓的月亮像銀盤,像夜明珠。
可如今他可顧不上月亮到底像什麽,叨叨說個不停:“皇瑪法還記得我,誇我可愛嗎?”
“嘿嘿,我就知道皇瑪法喜歡我。”
“可瑪嬷為什麽不說要哥哥也進宮?我一個人進宮多無聊啊!”
“說不準哥哥也想進宮了,他和我一樣,還沒去過紫禁城。”
“上次星德哥哥帶我一個人出門,哥哥嘴上雖沒說,但我看得出來,他也想出去玩,只是他和我不一樣,他就算想也不會說的……”
實則四爺心裏清楚,皇上喜歡弘晝是真的,可如今皇上膝下孫兒已過百人,從圓明園回去後哪裏還會記得弘晝?若說喜歡,皇上最喜歡的孫兒莫過于廢太子所出的弘皙,弘晝是拍馬都趕不上弘皙的。
但四爺卻不會早早将這個殘忍的真相告訴弘晝的,直道:“是了,你皇瑪法喜歡你,你瑪嬷也喜歡你。”
他繼而看向耿格格:“這事兒是額娘差了身邊大太監來說的,說額娘想看看弘晝,我不好拒絕的。”
祖母想念孫兒,是天經地義。
耿格格先前聽了鈕祜祿格格的話,知道這事兒興許是與松佳姨娘有關系,聰明的四爺就更知道其中貓膩。
他道:“你放心,過幾日我親自陪着弘晝一起進宮,定不會有人為難他的。”
弘晝更是興致滿滿:“對啊,額娘,您不必擔心,我這麽可愛,誰會不喜歡?”
小孩子都是這般,對于即将要去的地方滿懷憧憬和期待,如今更是月亮不看了,月餅不吃了,額娘也不要了,拽着瓜爾佳嬷嬷就去收拾找新衣裳,一會又說要廚房給他做兩盒子糕點帶進宮給德妃娘娘嘗嘗。
一直等到四爺走了,弘晝還沉浸在喜悅之中,耿格格也不忍心潑他冷水,拍着他的屁股道:“好了,明日就是中秋節了,郡馬爺一家要來王府做客的,你不是說要好好招待老福晉嗎?”
“若是你不早早睡下,明日哪裏有精神招待郡馬爺與老福晉?”
她好說歹說一番,弘晝這才睡下。
翌日一早,四爺就帶着福晉、兩位側福晉進宮請安了。
老虎不在家,猴子稱大王。
每每到了這個時候,府中上下的人都倍感輕松。
鈕祜祿格格很快就知道了弘晝得德妃娘娘欽點,即将要進宮的消息,與此同時,弘歷也知道了這個消息。
鈕祜祿格格知道這消息時微微愣了愣,不過很快她面色神色就恢複如常,她記得四爺前些日子與她說過的話:“……你将弘歷教的極好,小小年紀就進退有度,友愛兄弟,別說你,就連我都以弘歷為榮。”
從前的鈕祜祿格格的确是有幾分替自己兒子不平,弘歷上進,勤勉,聽話……卻及不上頑皮的弘晝招人喜歡。
但聽了四爺這話後,她的心如被熨帖熨過一樣舒坦。
是啊,弘歷與弘晝本是不一樣性子的孩子,弘歷的好,四爺是看在眼裏的,她又何必吃醋?
小孩子頑劣會被人稱為可愛,可若長大了還是如此,那就是纨绔。
所以今日,鈕祜祿格格只是失落片刻後,又重新振作起來,事緩從恒,總有一日,她會叫所有人都稱呼弘歷的。
她甚至還将弘歷喊過來問話:“……過幾日弘晝要進宮了,你可吃醋?”
“吃醋?”弘歷皺皺眉,不解道:“額娘,我為什麽要吃醋?”
說着,小小年紀的他就有些擔心起來:“我聽三哥說過,紫禁城很大,規矩也很多,不知道弟弟受不受得了。”
“紫禁城不比咱們王府,在王府,弟弟說錯話做錯事沒有關系,可到了紫禁城,萬一他闖禍了怎麽辦?”
他只有擔心,并沒有吃醋,更沒有嫉妒。
鈕祜祿格格看到這樣的弘歷,別說四爺見了喜歡,就連她都以兒子為傲。
不可否認,她一直有很多小心思,但在弘歷跟前,她将所有的小心思都收了起來,展現在弘歷跟前的是一個嚴厲且正直的額娘形象,她的弘歷也會長成一個光明磊落的君子。
她難得将弘歷摟在懷裏,低聲道:“咱們弘歷真乖。”
甚少得鈕祜祿格格如此親昵相對的弘歷如二丈和尚摸不着頭腦,很是不解。
沒多久,鈕祜祿格格就牽着弘歷的手去了花廳,弘歷鄭重其事交代弘晝進宮不可頑皮,不可搗亂,頗有兄長的樣子。
很快,納喇·星德就攜着家中寡母與幼妹到了雍親王府。
弘晝不知道老福晉知不知道懷恪郡主做下的那等醜事,可明面上她卻是和和氣氣的,甚至還給弘晝與弘歷兄弟兩人帶來了禮物——一個縫制精美的弓套。
她更是含笑道:“……先前星德與我說給兩位小阿哥各送了一套小弓箭,我在家中閑來無事就給兩位小阿哥縫了個弓套,平日裏不玩時也能好好收起來,還望兩位小阿哥莫要嫌棄。”
弘晝之前就聽納喇·星德說過,說老福晉因當年夫君去世時哭瞎了一只眼睛,連忙恭恭敬敬将弓套接了過來,正色道:“多謝您。”
說着,他與弘歷更是一左一右攙扶着老福晉,不僅邀老福晉吃果子糕點喝茶,還帶着老福晉在花園閑逛一番,要多貼心就有多貼心。
不光弘晝覺得老福晉慈愛,老福晉也覺得雍親王府的兩個孩子是極好的。
其實,她對懷恪郡主做下的事兒都知道,身為一個母親,任何人知道這事兒都會生氣的,自己含辛茹苦養大的兒子,自己那麽優秀懂事的兒子,卻被懷恪郡主這樣作賤?若雍親王府還擺出皇族做派,她就是寧死也不會搭理的。
可偏偏雍親王府将姿态擺的很低,老福晉那顆替兒子不平的心才微微好受了些,只覺得龍生九子各有不同,懷恪郡主一人不好,不代表雍親王府旁人也不好。
老福晉獨自一人帶大孩子們,知道納喇·星德與雍親王府有所來往對納喇·星德是有利而無一害的。
故而今日一整日相處下來,是皆大歡喜。
等着衆人用過午飯,納喇·星德先将老福晉等人送回去,這就來接弘晝與弘歷兄弟二人。
弘晝是早已等候多時,一出雍親王府的大門就宛如脫缰的野馬,瞧見今日街上遠比從前那次更熱鬧,別提多高興了。
他一下拽着納喇·星德的手說要吃馄饨,一下又說要吃糖葫蘆,一下又說要吃糖炒栗子……不出大半個時辰,他這肚子就像西瓜似的鼓了起來。
弘歷對這些吃食卻是興致不高,一路上更是左顧右盼的。
納喇·星德一手牽着一個小豆丁,已嘗過為人父的幸福,更體會到了為人父的辛苦。
別的不提,就說帶這個小崽子出來玩一圈,比他在戰場上打仗還要累。
他看向心事重重的弘歷道:“弘歷,你這是怎麽了?可是出來玩不高興嗎?”
他覺得弘歷身上沒多少小孩子的影子。
弘歷就是那種不喜歡給人添麻煩的性子,如今直說沒事兒。
可知弘歷者莫過弘晝也,弘晝方才就看到弘歷一雙眼睛像掃雷似的到處找個不停,想必是在看有沒有刻印章的鋪子,如今搶先道:“我知道,哥哥在找有沒有能刻印章的地方。”
弘歷腼腆一笑,沒有否認。
納喇·星德也是喜歡弘歷的,他對弘晝與弘歷是種不一樣的喜歡,如今只道:“你放心好了,先前弘晝就已與我說過這事,我已提前幫你尋了個鋪子,刻出來的印章保你滿意。”
這一瞬間,弘晝在弘歷眼裏看到了光亮。
他索性就說先去給弘歷刻印章吧,不然以弘歷那性子,只怕會一直記挂這事兒的。
納喇·星德帶着兩個孩子就去了專刻印章的鋪子,想必這地方是他先前就尋好的,地方并不顯眼,可一進去卻是別有洞天,掌櫃的就迎了出來。
從小生在王府,長在王府的弘歷自是眼光挑剔,可一進來瞧見多寶閣上擺的各種松石,木料和玉石,只覺得來對了地方,當即就和掌櫃的比劃起來:“我要一個大點的和一個小點的印章,大的上面刻我的名字,要用綠松石,小的上面刻我的乳名,您有什麽可推薦的材料嗎……”
打從一進這間鋪子,小小年紀的弘歷就如魚得水似的活了過來。
弘晝與納喇·星德卻百無聊賴坐在門口,看來來往往的行人,因今日是中秋佳節的緣故,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都提着花燈。
弘晝便道:“待會兒我也要給額娘帶一盞花燈回去。”
納喇·星德連聲稱好。
雖說他身家不豐,但這些日子四爺暗中幫襯他們家鋪子不少,故而手中銀錢很是充裕。
弘晝想了想道:“我還要給瓜爾佳嬷嬷帶一包糖炒栗子,給小豆子,小瓶子帶兩串糖葫蘆。”
這都是小錢。
納喇·星德沒有不答應的。
弘晝想着難得出來一趟,正絞盡腦汁想着可還要帶些什麽時,弘歷就湊了過來:“弟弟,今日中秋節,你可要印章?我送你一個當中秋節的禮物。”
方才在出來的路上他就與納喇·星德說過,今日他是帶着銀子出來的,自己刻的印章要自己出錢。
他小小年紀就如此有分寸感,但卻顯得不親厚,不像弘晝,看到什麽都要納喇·星德買單,全然将納喇·星德當成親哥哥的架勢。
納喇·星德沒法子,只好依了弘歷。
弘晝想了想,點點頭道:“那我也要一個印章。”
說着,他随手在多寶閣上指了指:“額,那就給我刻……元壽之弟。”
想當初弘歷出生時,四爺闊別多年總算又添一子,自然欣喜,所以又是取大名又是取乳名的。
可到了弘晝這兒,剛添了兒子的四爺就沒多少喜色,再加上耿格格早産,年側福晉身子受損,四爺就更顧不上弘晝了。
但弘晝卻一點不在意什麽乳名不乳名的,在他看來,這些都是小事兒。
弘歷點點頭,轉身就将銀子付了。
自定下兩枚滿意的印章,他眼裏就一直亮晶晶的,若說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那就是三日之後印章才能送去王府。
弘晝卻不計較這些,拽着納喇·星德的手道:“走,我們去給額娘挑花燈。”
只是他們剛走沒幾步,就聽到不遠處傳來喧嚣,仔細聽來,好似還有女子的說話聲。
納喇·星德和弘歷都是不願多生事端之人,可架不住弘晝卻有一顆八卦之心,二話不說拽着納喇·星德就往人群裏湊。
弘晝仗着身材矮小,很快就擠到人群最前端,果然見着幾個女子被圍在裏頭,為首的是個臉盤子圓圓的姑娘,看這姑娘穿着打扮不說出身高貴,卻也絕非小門小戶出手,瞧着十六七歲的樣子,雖不是容貌十分出衆,卻看着很舒服的樣子。
弘晝只見她握着一個面容猥瑣男子的胳膊,揚聲道:“……我看你就是故意撞到我表妹身上,她才十來歲,哪裏是她撞到你身上?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手腳不幹淨,走,我要抓你去見官!”
弘晝這才留意到這臉盤子圓圓的女子身邊還站着兩個小姑娘,一個十來歲,一個五六歲的樣子,身邊雖跟着仆從,卻是嬷嬷與丫鬟,一個個面上皆是惶然無措的樣子。
今日街上的人本就多,湊熱鬧的人也多,當即就有好心的大娘大嬸出來勸和:“我說姑娘,就算了吧,這等事鬧去報官,我看官府也是草草了事,反倒害得這位小姑娘顏面盡失。”
“對啊,這小姑娘也就十來歲的樣子,過不了幾年就要定親了,若是這事兒傳了出去,興許這親事就要黃了。”
……
看到這一幕,弘晝不得不感嘆真是哪裏都有和事佬啊。
只是下一刻,那臉盤子圓圓的姑娘卻道:“縱然親事黃了又如何?做錯事的又不是我表妹?有什麽好怕的?況且我表妹乃是當今十三貝勒的女兒,這京城尋不到好親事就去別處找,我就不信了,偌大一個大清還說不定好親事?”
随着她的話音落下,那個十來歲,方才被輕薄的女子也正色道:“對,表姐,你說得對,若是他執意不肯道歉,我們就拉着他去報官!”
十三貝勒的女兒?
這不就是自己的表姐嗎?
弘晝對只見過一面的十三叔很有好感,正想開口請納喇·星德幫幫忙時,那個面容猥瑣的男子就揚聲叫了起來:“你口口聲聲說我沖撞了你表妹,你可有證據?呵,就你們這德行,還說是十三貝勒家的女兒?”
“誰不知道高門大戶中的女兒講究規矩?自是貝勒家的女兒,這時候正呆在家裏賞月了,哪裏會像你們似的出來亂竄?”
說着,他更是嚷嚷道:“我還說我是王爺家的阿哥了!”
光說還不夠,他更是揮舞着拳頭吓唬起對面那圓臉女子來。
只是他這拳頭剛掄起來,就已被納喇·星德給捉住了:“你敢動手試試看!好,你既不懼見官,我帶着你去衙門就是。”
納喇·星德長得高高大大,威武的很,一開口更是道:“你既說她們不是十三叔家中的女眷,我帶着你一起去衙門看看就知道了。”
這面容猥瑣之人也不是傻的,見眼前男人與随行兩個小娃娃皆衣着不凡,再那一句“十三叔”,隐約也能猜到這三人的身份,當即就草草道歉了事,逃一般的跑走了。
那臉盤子圓圓的女子臉上這才露出幾分笑意,走過來對納喇·星德道:“今日就多謝你了。”
多好的一出英雄救美的戲碼啊!
弘晝瞧着那女子也就十六七歲的樣子,說不準還沒定親……當即就湊上前道:“姐姐,你說你們是十三叔家中的女眷嗎?我阿瑪是雍親王!”
這臉盤子圓圓的姑娘是個性情豪爽的,一聽這話就笑了起來:“這倒是巧了。”
說着,她便介紹起來:“這個是我大表妹,名叫福惠,這個是我二表妹,名叫柔惠,今日我們禀于姑父,将她們帶出來轉一轉,沒想到竟碰上這等龌龊事,好在有你們解圍,不然我們這一幹女眷怕就要吃虧了……”
她是個喜歡說話的,如今碰上弘晝這個也喜歡說話的,頗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弘晝更是提出一起去旁邊茶樓喝杯茶,歇一歇。
等着上了二樓雅間,弘晝更是很快與她們打成一片,不光知道這位臉盤子圓圓的姑娘叫瓜爾佳·滿宜,是十三爺側福晉侄女,郎中阿哈占之孫女,更知道她如今十六歲,尚未定親。
弘晝生的可愛,再加上一口一聲“滿宜姐姐”,一口一個“福惠姐姐”、“柔惠姐姐”喊着,三位女子很快就将他與弘歷團團圍住,一個個接二連三道:“我好早之前就聽阿瑪說過四伯添了兩個年紀相差三個月的阿哥,沒想到你們生的這般活潑可愛。”
“是啊,比我們家的弟弟可愛多了,弘晈才剛出生了,長得皺巴巴的還沒長開,每日我們抱他,他就只知道哭。”
……
她們不光說,還時不時捏一捏弘晝與弘歷肉嘟嘟的小臉,雍親王府中子嗣單薄,弘歷上頭的只有懷恪郡主與三阿哥弘時,這兩人平素看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故而他一時間難以适應這等場面。
反觀弘晝則十分适應這等場面,哪個姐姐捏他小臉時,他還沖人咧嘴一笑,十分可愛。
瓜爾佳·滿宜更是道:“我聽我瑪法說過,說雍親王是個冷面王爺,可兇了,怎麽生出你們兩個這麽可愛的兒子來?”
她這話一出,滿屋子寂靜。
就連納喇·星德這個四爺的乘龍快婿都不敢随便接話。
弘晝卻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只覺得這位滿宜姐姐比自己想象中更虎,也怪不得直到如今親事還沒定下,想必她家裏人也不敢随便給她定親,尋常人結親是互增助力,可誰要是娶了她,說不準什麽時候就将九族給一起交代了。
偏偏瓜爾佳·滿宜卻後知後覺道:“福惠,你沖我使眼色做什麽?難道我又說錯話了?”
福惠長長嘆了口氣,不知該如何接話。
瓜爾佳·滿宜撓撓頭,苦着臉道:“好吧,看樣子我又說錯話了。”
弘晝只覺得這位滿宜姐姐還是怪好玩的,若和這樣的人生活在一起,一定很有意思:“不,滿宜姐姐,你沒有說錯,我們阿瑪不光是冷面王爺,還兇得很,之前還打過我屁股了。”
這話一出,瓜爾佳·滿宜等人又叽叽喳喳說了起來:“好端端的,雍親王為何要打你屁股?”
“是啊,你這樣可愛,四伯怎麽下得去手?”
……
弘晝想着為了納喇·星德的幸福,也就委屈四爺了吧。
接下來大半個時辰,弘晝與三位姐姐是相談甚歡,甚至約好下次請他們一起來雍親王府玩。
等着弘晝與弘歷回到雍親王府,今日忙活了一整日的弘晝只覺得疲憊得很,小小年紀就承受着了這麽多他不該承受的,老氣橫秋嘆了口氣:“可真累啊!”
弘歷被他逗笑了:“……我還以為你今日很高興了,我看你與福惠姐姐她們說的很高興。”
弘晝嘿嘿一笑。
他倒是很想與弘歷分享他的喜悅,可有些話卻是不能說的,心裏只覺得癢得很。
若是他沒記錯的話,歷史上的懷恪郡主二十出頭就死了,從鈕祜祿格格的只言片語中他更是知道懷恪郡主身子虧空的厲害,只怕時日無多。
哦豁,這樣最好了,免得懷恪郡主拖累了納喇·星德。
他一點都不可憐懷恪郡主如今的境遇,更覺得懷恪郡主不管落得什麽下場都是她咎由自取。
***
等着八月十五一過,弘晝被瓜爾佳嬷嬷突擊培訓了兩日,就跟在四爺身後進宮了。
這一日一大早弘晝就被耿格格打扮的齊齊整整,再三叮囑後,就跟着四爺一起上了馬車。
別說耿格格,就連四爺心裏都沒底。
那可是紫禁城吶,就連四爺進宮後都得斟酌再三才敢說話的地方,他知道,稍有不慎,他的話就會變成把柄,由他那些兄弟們添油加醋送到皇上跟前。
他眼睑下泛着淡淡的青紫,擔憂看了弘晝一眼,只希望今日帶着弘晝再永和宮轉悠一圈早早出來算了。
偏偏弘晝是半點不擔心,還饒有興趣趴在車窗上看風景,隔一會兒蹦一個問題出來:“阿瑪,那裏有好多人在排隊,是不是在賣好吃的?等會我們回來可以去看看嗎?”
“阿瑪,怎麽還沒有到?我屁股都坐疼了!”
“阿瑪,我想喝水,為什麽瓜爾佳嬷嬷說進宮之前不能多喝水,難道紫禁城裏沒有茅房嗎?”
“阿瑪,今日我會見到皇瑪法嗎?我想他了!”
……
他的話之多,以至于他的嘴巴一動,昨夜沒睡好的四爺就腦瓜子嗡嗡直響。
四爺耐心解答了他每一個問題,特別是最後一個問題:“……今日你見不到你皇瑪法,他是天子,除非有要事,否則未經傳召不得擅自面聖。”
弘晝皺皺眉,道:“那,阿瑪,您想見皇瑪法也見不到嗎?”
四爺點了點頭。
弘晝給他一個“你真可憐”的眼神,又張了張嘴,可這話還沒開口,四爺就道:“你別說話,讓我安靜一會。”
弘晝乖乖閉上嘴,看了會風景,卻還是忍不住扭過頭道:“阿瑪,我想和你說的是雖然你想皇瑪法了也不能随時見到他,但若是你想我和額娘了,就可以直接來看我們的,我們也想看到你。”
頓時,有一陣暖流從四爺心中流淌而過。
只是,四爺這顆心沒被溫暖多久,再次受到了傷害,只聽見弘晝喋喋不休道:“阿瑪,您為什麽不要我說話?我長了嘴巴就是要說話的啊,若是不準我說話,那我長嘴巴幹嘛?”
“您為什麽要安靜一會兒?您昨晚上沒睡好嗎?”
……
四爺第一次覺得從雍親王府到永和宮的路是如此漫長,仿佛漫長的沒有盡頭似的。
好不容易父子兩人行至永和宮門口,四爺差人通傳一聲就帶着弘晝的手走了進去,可也不知弘晝是害怕還是緊張的緣故,一把就将他的手抓住了。
四爺護着弘晝的決心更堅定了些。
弘晝卻沒想到四爺這麽多戲,他之所以緊緊牽着四爺的手是因為第一次進宮,想四處打量打量。
就算瓜爾佳嬷嬷叮囑過他,說進宮之後不得左顧右盼,可紫禁城裏的房子修建的這麽好看,若是不看豈不是太浪費了?
弘晝便自顧自打量起永和宮來。
他原以為紫禁城中該是如何富麗堂皇,如何寬敞明亮,別處不知道,可等他到了永和宮,不免覺得有些失望。
這地方太小了些,甚至還比不上雍親王府正院寬敞,若論華貴,也比不上年側福晉的院子……
弘晝漫不經心想着,等着他回過神來時,已是四爺拽了拽他的手,低聲道:“弘晝,還不快見過你的瑪嬷?”
弘晝回過神來,看向坐在炕上的婦人。
德妃娘娘比他想象中更年輕些,因保養得宜的緣故,瞧着也就三十多歲的年紀,四爺與她長得有幾分相似,只是母子兩人在一起,瞧着很是生分的樣子。
弘晝照着瓜爾佳嬷嬷所教的那樣請安,更是奶聲奶氣道:“弘晝見過瑪嬷。”
若換成旁人,見到這般可愛的小胖孫早就将人摟在懷裏,可因先入為主的關系,德妃娘娘看向眼前的弘晝是微微皺眉,只覺得綠波的話一點沒錯,這孩子一進來四處張望,連請安都不知道,可見真是個沒有規矩的。
小孩子是很敏銳的,就憑着德妃娘娘這一眼,弘晝就知道德妃娘娘一點不喜歡他。
其實吧,就算弘晝今日表現的乖覺懂事,一樣也是入不了德妃娘娘的眼。
德妃娘娘最喜歡的孩子是十四爺,最喜歡的孫子自也是十四爺所出的孩子,偏偏十四爺多子多福,年紀不大卻已有了四子五女,聰明的,懂事的,聽話的,活潑的……可謂是應有盡有,滿滿當當占據了德妃娘娘的心。
弘晝乖乖跟在四爺身邊,一言不發,努力當個好孩子。
德妃娘娘的目光很快從弘晝身上挪開了,落在了四爺身上:“這孩子模樣倒是長得不錯,只可惜卻沒什麽規矩。”
四爺是個護短的,縱然他覺得弘晝身上問題頗多,可在外卻還是維護自己兒子的:“額娘,弘晝如今年紀還小了,尋常像他這般大的孩子把話說清楚都不錯了,哪裏還指望他懂什麽規矩?”
對,在他心裏,德妃娘娘不過是個外人。
德妃娘娘并未繼續糾結這個問題,與四爺閑話幾句後就問起了松佳姨娘:“……如今本宮年紀大了,這人年紀一大就容易胡思亂想,你弟弟比你小十歲,如今膝下已有九個孩子,可謂多子多福。”
“反觀你,就算如今府中才添了兩個孩子,可加上這兩個孩子也才四個孩子,着實太少了些。”
“本宮當初将松佳姨娘賜給你的時候找人算過她的八字,說她命中多子,怎麽到了如今她肚子還沒有動靜?”
四爺只覺得與德妃娘娘說話一點不比皇上輕松,這話一出,他就知道德妃娘娘對雍親王府中的事兒是知道些的,起碼松佳姨娘一事是清楚的,畢竟松佳姨娘入王府幾年,德妃娘娘是頭一次問起她。
四爺只覺得心裏有些不舒服:“好端端的額娘問起她做什麽?我知道她是額娘身邊的老人,可額娘既将人賞給兒子,難道還怕兒子虧待了她嗎?”
說這話時,他的眼神若有若無落在綠波身上。
打從松佳姨娘剛進雍親王府時,他就知道德妃娘娘的打算,想着叫松佳姨娘緩和緩和他們母子之間的關系。
也正是因此,他一直不待見松佳姨娘。
他并非小肚雞腸之人,可許多事不是旁人說上幾句好聽的他就能忘了。
弘晝敏銳察覺到屋子裏的氣氛很有些尴尬,想着這裏是永和宮,可不是雍親王府,就低着頭咔哧咔哧吃桃酥。
不得不說,紫禁城裏的桃酥都比外頭好吃些,一個個做的只有他巴掌大小,尋常桃酥是甜的,且又油厚,吃上兩塊就膩了,但永和宮裏的桃酥卻是鹹的,一連吃上三兩塊都不會膩。
正當弘晝正準确吃上第三塊桃酥時,只聽見有宮女說話的聲音:“娘娘,您別生氣,您可別氣壞了自己的身子……”
他擡頭一看,正好瞧見德妃娘娘眼眶泛紅,被不孝子四爺氣的渾身都有些發抖起來:“你這話倒是說的好聽,那你倒是與本宮說說,你既然沒有虧待翠娥,為何她一個侍妾會在王府做鹹鴨蛋?本宮想要問問你,雍親王府難道就這麽缺奴才嗎?”
弘晝頓時覺得手中的桃酥不香了。
要知道不少人進宮多年都難見如此勁爆的場面。
四爺依舊是神色淡然,一進紫禁城,他臉上就像戴了張面具似的:“額娘既知道松佳姨娘日日在雍親王府做鹹鴨蛋,又何必明知故問?我看,今日您要見弘晝是假,質問兒子才是真吧?”
說到這兒,他看了看雖低着頭,可兩只耳朵卻恨不得豎起來的弘晝,吩咐道:“蘇培盛,将弘晝帶出去逛一逛。”
他怕這等場面對弘晝幼小的心靈造成傷害,卻不知道弘晝就想看這等場面啊!
這次蘇培盛連問都沒問弘晝的意思,直接将弘晝抱着了出去。
但蘇培盛是四爺跟前的奴才,是要在四爺跟前伺候的,也不敢走遠,便在永和宮找了個宮女帶弘晝出去逛逛。
弘晝最開始漫步于紫禁城覺得有幾分新鮮,可走着走着,他覺得這裏的宮殿好像長得都差不多,處處都是朱牆金頂,處處都是金碧輝煌,處處都透着壓抑與逼仄,宮人走在長長的甬道上,一個個臉上皆是相似的神色,不見喜怒。
弘晝只覺得自己并不喜歡這裏,也不喜歡跟在自己身後一言不發的宮女。
他雖年幼,卻是記性極好,很快就将這宮女甩開。
只是,一個人獨自在紫禁城裏閑逛,他覺得怪沒意思的,思來想去,他想到了皇瑪法。
在這偌大的紫禁城裏,他也就只認識皇上。
弘晝向來是個行動派,他記得四爺與他說過皇瑪法每日在乾清宮處理奏折,當即就找了個太監問路。
出門在外,他更是想着不墜四爺名聲,力争做一個懂禮貌的乖寶寶:“你好,請問乾清宮怎麽走?”
他不明白,為何旁人一聽這話都狐疑看着他,宛如看妖怪似的。
最後,他找啊找,總算找到了一座上面寫着“乾清宮”字樣的宮殿,瞧着門口守門的太監都比別處更加俊朗嚴肅,覺得自己這下沒有找錯地方,擡腳就要走進去。
只是,弘晝還沒進乾清宮大門,就被門口一個小太監攔了下來:“敢問小阿哥,您這是……”
弘晝挺了挺胸膛,揚聲道:“我叫弘晝,我的阿瑪是雍親王,我來找皇瑪法玩的。”
平日裏能進出乾清宮的皆是王孫重臣,相比較起來,一向淡泊名利的四爺就顯得有些不夠看。
但能在乾清宮當差的都是人精,這小太監笑眯眯道:“小阿哥見諒,皇上吩咐了,閑雜人等無重要的事不得進來,皇上正在裏頭和大臣們議事了。”
弘晝皺皺眉,正色道:“我想念皇瑪法了,難道就不是重要的事情嗎?”
說着,他又道:“還有,我不是閑雜人等,我是皇瑪法的孫子了。”
那小太監看着這豆丁,不明白一向沉穩的四爺怎麽竟養出這樣的兒子來?他更沒好意思說,皇上孫子已過百餘人,在乾清宮,皇孫這名頭并不好用。
小太監哄道:“可是皇上正在與大臣們議事了,小阿哥不如等會再來?對了,您身邊怎麽就您一個人?雍親王了?”
弘晝聽出這小太監話中的搪塞之意,想着來都來了,若不來瞧瞧皇瑪法實在過意不去,便扯開嗓子道:“皇瑪法!皇瑪法!我來看您了!”
他聲音嘹亮高昂,一聲“皇瑪法”接一聲喊着,看這架勢,把乾清宮當成了自家後院。
這可把門口幾個小太監吓壞了,恨不得當即上前來捂他的嘴:“小祖宗喲,乾清宮內不可大聲喧嘩,您可別害得我們幾個掉了腦袋!”
可他們越是如此,弘晝的聲音就越大:“皇瑪法!我來看您了!您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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