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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21

陳翼然身上套了件松松垮垮的薄夾克,下面還是訓練時的短褲。

如果不認識他,看到他這副猶如社會青年的樣子,萬佳雲倒是真的會怕。

“你怎麽還在這?”萬佳雲問。

“東西落在館裏,幫忙開個門。”

“你的鑰匙呢?”

“就是落了鑰匙。”

萬佳雲明顯有些不滿,可還是開了門。

陳翼然進去後熟門熟路地開了燈,去角落的櫃子上找到遺落的鑰匙,“鎖吧。”

萬佳雲蹲在地上,用老式鏈條鎖纏繞兩個門把手,鏈條鎖外的塑料殼有些氧化,她吃力地對上鎖眼。

背後有輕輕的動靜,她回頭,只看見陳翼然在玩手機。

“能不能問你個問題。”陳翼然說。

萬佳雲覺得奇怪,“什麽?”

“你有多高?”

“問這個幹什麽?”萬佳雲站起身。

“我在想,你是不是全校女生裏最矮的。”

知道他是在拿身高自己打趣,萬佳雲掃了他一眼,背着包向前走。

“生氣了?開心玩笑的。”陳翼然跟上來。

“沒生氣,我只是不覺得自己矮,而且,”萬佳雲看看他,“你在男生裏也不算高吧。”

“我不算高?”

萬佳雲臉不紅心不跳地說違心話:“并不這麽覺得。”

“那你敢不敢跟我比比看。”

萬佳雲覺得他這話十分孩子氣,她有什麽好和他比較的。

“我看你還不到我肩膀。”

陳翼然卻半真半假地繼續激她:“怎麽樣,敢比嗎?”

輸什麽也不能輸了氣勢。

萬佳雲真地停了下來,轉過身和他面對面站着。

一盞一盞間隔不遠的路燈穿透兩旁高大的香樟枝葉,在校園蜿蜒的柏油路上投射下淡淡的、朦胧的光,像發亮的霧。

他們站在這片霧中。

陳翼然隔空用手在她頭頂與自己身體之間比劃了一下,“走近一點,這樣怎麽比。”

萬佳雲的腳步向前走一小步。

距離的縮短讓陳翼然又高出她一截,臉和臉也離得更近,近到她能看清他濃黑的兩道眉毛,看清他黑漆漆的含着笑意的雙眸。

萬佳雲默默握緊手心,臉頰緊繃。

就在陳翼然擡起手,手心觸到她的發頂時,猶如觸電一般,萬佳雲退後了一步。

“幹嘛?”陳翼然扯起嘴角壞笑。

“不比了。”

“怎麽了?”

“這樣比沒意義,你是男生我是女生,不公平、不科學、不嚴謹。”

萬佳雲快步往前走,不想再被他逗弄。

陳翼然跟上來,有些恍然大悟地說,“我想起來,食堂門口牆上有個身高條,不如我們去那比。”

“幼稚。”萬佳雲說。

校園的夜,安靜芬芳。

又走了一段,陳翼然說:“不逗你了,這個周末有什麽安排?”

“沒什麽安排。”空氣在這一刻變得更靜了,萬佳雲可以清晰聽到自己的心跳。

“那想不想跟我去玩槍?”陳翼然說,“有一個射擊館,那邊裝備都很仿真。我教你。”

萬佳雲沒出聲。

和他兩個人單獨去射擊館,萬佳雲不知道這樣合适不合适。

正想着說點什麽,一擡頭,只見前方藍色的校車站牌旁,側身站着兩個熟悉的人影。

是彭麗娟和她的男友錢勇,正在等車的樣子。

四人彼此都注意到了,遠遠地對視着打招呼。

走近後,錢勇的目光從萬佳雲滑到陳翼然身上,很自然地問,“巧了,你們吃過了沒?”

陳翼然說:“還沒。”

彭麗娟看看萬佳雲,“要不跟我們一起去吃吧?”

陳翼然說:“不用了,我們等會兒去食堂看看,随便吃點。”

陳翼然和萬佳雲走後,錢勇盯着他們的身影久久移不開,嘀咕着,“沒想到啊,他們倆搞在一起了。”

彭麗娟說:“她還挺有手段的。”

錢勇說:“翼然在這方面确實有特長。”

彭麗娟白男友一眼:“我是說這個女的。”

錢勇反應過來:“你說佳雲?佳雲我看着挺單純的。”

彭麗娟冷哼,“你們男的,只要長得漂亮不就都覺得單純?”

錢勇憨厚笑笑,牽起她的手,“我可不覺得她漂亮,誰能比我女朋友漂亮啊。”

萬佳雲萬萬沒想到,她只是和陳翼然走了一小段路,竟會被隊友們撞見。

剛剛還活蹦亂跳的一顆心,這會兒跳得更亂了。

“周末去打槍玩,怎麽樣?”陳翼然繼續剛剛的話題。

萬佳雲搖頭,“我剛剛忘記了,周末和舍友約好了要去花山公園。”

“那再說吧,”眼看食堂就快到了,陳翼然說:“先去食堂吃點東西。”

“不了,我舍友晚上幫忙把飯帶到了宿舍,你去吃吧,我先回去了。”不等陳翼然再說什麽,萬佳雲揮揮手便跑開了。

陳翼然望着她遠去的方向看了看,揚起唇。

……

回到宿舍後,舍友們都還沒回來。

可能是因為下午訓練過度的緣故,萬佳雲坐在書桌前怎麽都提不起勁。

不知過了多久,她深吸一口氣,拉開抽屜,在一個透明的便簽盒裏找出一個小東西。

那是一枚藍色的、質感冰涼的校徽。

門外傳來路為心和晶晶說話的聲響,萬佳雲立即把東西放回原處。

……

這頭,陳翼然在食堂随便吃了點東西後,沒回宿舍,一個人在月色下晃到了足球場。

楊園幾個正穿着足球服在兩個門框之間揮汗如雨地奔跑。

球帶着旋從半空中飛來,“砰”一聲,陳翼然一腳大力地踢回去。

草坪上有汗濕的男生對他喊:“翼然!”

陳翼然擺擺手,示意他們繼續。

陳翼然一個人坐到不遠處的看臺上,無聊地欣賞戰局。

不一會兒,楊園被替換下來,擦着汗坐到他身旁。

楊園笑眯眯地看他。

陳翼然掃他一眼,“你笑什麽?”

楊園說:“我笑你古古怪怪。”

陳翼然舒适地往後伸了個懶腰。

楊園撞了下他手肘,興致高昂,“說說呗。”

“說什麽?”

“還能說啥,進展到哪一步了?”

陳翼然不搭腔了。

楊園靜了靜,一改玩笑口吻,有些正經地說:“小佳雲來了以後,幫我們隊裏做了許多事,就像我們大家的妹妹一樣,大家都很喜歡她。你被玩弄人家。”

楊園覺得,萬佳雲已經不是一個普通的學妹,她是他們的隊友,是這個集體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你看出來了?” 陳翼然問。

楊園笑着說,“你問問隊裏誰還不知道,還用看嗎?”

晚風微涼,操場上的踢球聲陣陣傳來。

有這麽明顯?陳翼然感覺自己根本還沒表現出什麽。

他和很多女孩有過交往,漂亮的、優秀的、熱鬧的、安靜的、可愛的……

萬佳雲和她們不一樣的是,她的外表純淨如雪,內心卻又有着超脫的執着。

而這份的執着,也許正是他一直以來內心最認可的品質。

陳翼然也是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早已在無形中被這個女孩的堅毅所震驚、所打動。

“楊園,你說的沒錯,她确實就像是我們的妹妹,”陳翼然拍拍他肩頭,“所以,你以後少欺負她。”

莫名中槍的楊園看着陳翼然起身離去,不憤地笑罵,“喂,你說的是你自己吧!”

……

周末,終于下起了深秋的第一場大雨。

舍友們各自出去參加社團活動,推掉了陳翼然邀約的萬佳雲一個人在宿舍練琴。

前幾天,陳翼然每天都和她高密度的聊天,今天卻還沒有一條信息。

萬佳雲正沉浸在自己的音樂裏,手機震起來。

是陳翼然的來電。

還是上次的套路,陳翼然在電話裏說有事找她,讓她現在就下樓。

“現在?”

“嗯,快點吧。”

萬佳雲沒有距離,在鏡子前整理了下儀容,打了把傘下去。

陳翼然說好在樹下等她,誰知卻不見人影。

萬佳雲四處張望,才發現那人蹲在樓邊牆角。

一把黑色的大傘把他的背遮得嚴嚴實實。

走近才發現,陳翼然是在逗一只三花小奶貓。

濕淋淋的奶貓就縮在牆角叫,這麽大的雨,也不知道是從哪冒出來的。

“哪來的小貓?”萬佳雲跟着一起蹲下。

陳翼然用一根粗手指用力戳貓頭。

“輕一點……”萬佳雲看着他的力氣都害怕。回過神來又問,“師哥,你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喊你下來看貓。”

萬佳雲:“……”

兩人蹲在牆角,各自撐一把傘,像兩朵大雨中的蘑菇。

“看你這麽喜歡,它又這麽可憐,你要不要帶回宿舍養。”陳翼然說。

“啊?”萬佳雲沒想到他會這樣提議。

不是不心動,萬佳雲略踟蹰,伸手點了點小貓咪的圓鼻頭,“被阿姨或者督察隊查到怎麽辦。宿舍還有其他舍友,也需要她們同意。”

“你不帶,只好我帶回去了。”萬佳雲轉過臉,認為他是開玩笑的。

誰知陳翼然一只手将小貓從地方撈起來,直接揣進了外套口袋。

萬佳雲驚訝地跟着他一起站起身,看着小貓咪從他的口袋裏往外伸出頭,在雨聲中沖着她咪咪叫。

萬佳雲又摸了下它的頭,狐疑地說,“你真的要養?準備放在哪養?你們大三的宿舍能養嗎?”

陳翼然似乎認真地想了想,“要不放在訓練館?”

這還真是個可行性方案。

萬佳雲黑而潤的眼睛亮起來,聽着他繼續說,“我們給它搞個紙盒子搭個小窩,每天搞點小魚幹。”

陳翼然的視線從貓移到萬佳雲臉上,看着她天真爛漫的臉,笑着問,“你覺得怎麽樣?”

萬佳雲想也沒想,抿着紅潤的嘴唇對着他一頓點頭,“好,這樣平時我也可以幫忙照顧。”

“真的?”

陳翼然壓下揚起的嘴角,一派正經地說,“那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我負責給它做個窩。”

兩人對拳,協議達成。

第二天下午訓練結束,萬佳雲一直等着陳翼然告訴她貓在哪,結果陳翼然沒有和她說話的意思,套起衣服後便說說笑笑地跟幾個男生走了,還說着要翻牆去外面打游戲。

萬佳雲等人都走光了,在訓練館默默找了一圈也沒找到貓。以為他又是诓她時,陳翼然卻發來了一條微信。

CYR:

——不要忘了給小貓搞點牛奶。

叮叮:

——可是你把它藏哪了,我沒找到啊。

過了差不多一分鐘CYR才回。

——後門。

萬佳雲走去後門,果然就在牆角的草堆裏發現了一個簡易而不簡單的小貓窩。

貓窩兩側是磚頭,頂上架着一片防雨的厚塑料布,裏面放着一個藍色鞋盒。一只不知道從哪找來的破水瓶蓋裏盛着一點牛奶,放置在最外口。

鞋盒裏,團成一個球的小奶貓本來在睡覺,看到萬佳雲後它慢慢睜開眼,沖她“喵喵”叫個不停。

蹲在綠草青苔上,女孩看着萌萌的小貓咪,嘴角彎彎。

手機再次收到微信。

CYR:

——忘記告訴你,它叫叮叮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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