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宋離歌
第七章 宋離歌
國師平時情緒很淡,生氣也不會擺到明面上來,眼神一撇,就開始準備雲游四方,用這種方式來表明自己生氣了。
但是不管是父皇還是親信,甚至是天下人都覺得國師的雲游是真的雲游:啊,不愧是上天安排的國師,果然是為國為民,為百姓造福。
在衆人面前永遠都是一副不染纖塵,不問世俗的冷漠谪仙模樣,只有在祁思言面前,國師才稍稍有些許人氣,一旦祁思言惹惱了他,他就會抱着那只狐貍收拾行李,随時準備走。
而且倘若祁思言頭鐵不去哄的話,就會莫名的開始倒黴,連國師府的門都進不去,例如偷夜明珠那次,他連着倒黴了三天,經歷了喝水塞牙縫,吃魚被刺卡喉嚨生咽了三口米飯差點岔氣後,他終于認命了,求着父皇帶他去見國師,進了門就發現國師行李已經收拾好了,随時準備雲游四海。
見他父皇一進來,又是那副淡淡的谪仙模樣,占蔔,算卦完,他父皇一走,國師就抱着那只四耳狐貍,也不同他講話,表情雖然依舊冷淡,但祁思言還是察覺到了一絲細微的不同。
他好話說盡,才終于哄的國師願意同他講話,國師不氣了,他也不倒黴了。
祁思言站在門外,思考片刻才想起過世同他置氣的理由。
三天前,他給江清越寫的情詩被國師發現了,是那只四耳狐貍搶過去的,像是告狀似的把紙叼到國師面前。
國師那雙冷峻的雙眸不帶任何情緒的撇了他一眼。
然後将紙撕的粉碎,面無表情地誇贊:“寫的不錯。”
祁思言當時整個人臉都紅透了,他在國師面前犯傻也不是頭一回,但是越想越覺得丢人,剛想解釋就見國師已經拂袖而出,衣訣翻飛,微風拂過,寫着情詩的碎紙片随風而逝。
那只狐貍反而哼唧哼唧朝他呲牙,一尾巴甩到了他臉上,一雙爪子将案上的宣紙撕的粉碎,氣呼呼的從桌上跳到他頭上,把他的頭發抓的宛如雞窩才趾高氣揚的跑出去。
過了一會,他就被親信請出了國師府。
祁思言朝着親信道:“你給孤開門,出了事孤擔着。”
親信本來也不敢怎麽攔着祁思言,見他擔責便放他進去了。
一進去,祁思言就見到國師大人正在水池旁支了椅子假寐,手不停的撫摸着四耳狐貍的毛發,四耳狐貍閉着眼睛,蓬松的尾巴一掃一掃,還有些許微風掃過,惬意極了。
祁思言望着國師,看着國師烏黑的長發一瀉而下,如畫的眉眼卻不見柔和,棱角分明透着冷峻,身如玉樹,高而挺立,不染纖塵的白衣微垂到地上,清雅卻泛着幾分淡淡的疏離。
仿佛許久未曾見過,祁思言居然有些看呆了。
“國師!”祁思言大逆不道地喊到,他腳步很快:“裴煜!裴煜!我來認錯了!”
裴煜沒有睜眼,倒是四耳狐貍的耳朵輕動,慢條斯理的走過來,輕輕嗅了嗅祁思言的身上,似乎沒有聞見什麽奇奇怪怪的味道,它跳到祁思言身上,找了個位置繼續懶洋洋地趴着。
祁思言抱着懷裏重重的一坨胖狐貍,輕輕呼嚕了一下狐貍毛,感受到手下的溫熱柔軟後,才綻開了笑顏。
只有在國師府,他才能感覺到從未有過的輕快。
“裴煜!”祁思言靠過去,對着仍然閉着眼睛的冷峻男子道:“我不喜歡江清越了,你別生我氣啦好不好。”
裴煜這才睜開眼,他分明長着一雙含情的桃花眼,卻半分情緒也不外露,他語氣平靜的起身:“我何時氣過”
祁思言笑着湊過去:“真的嗎?我看看你還生不生氣!”
靠近了些才瞧見裴煜臉色很白,嘴唇淡的毫無血色。
“裴煜……”祁思言頓時有些擔憂,若不是懷裏還有狐貍,他就要拉着裴煜仔細瞧瞧了:“你臉色怎麽這麽不好看你生病了嗎?”
“沒有。”裴煜将湊近的祁思言推開了些:“今日找我何事”
“我就是覺得,有點神奇,你可能不懂我的感受,仿佛做了個好長好長的夢,夢裏是什麽都不記得了,我只記得我好累,好像很久都沒有見到你和我父皇了,在那個時候,我忽然覺得江清越什麽不是了,我可能是看清了,想起以前也只是覺得好笑。”
裴煜點點頭,一雙桃花眼含了半分笑意,像是松了一口氣,嘴角微微上揚,語氣難得溫柔些許:“那便好。”
一瞬間宛如夏日冰爽,冬日暖陽,祁思言只覺得心口無端一軟,被裴煜的笑擊中,塌陷了。
“回神了。”
耳邊傳來冷淡一語,額頭被輕輕彈了一下,不疼,倒是裴煜的指尖冰涼如水。
祁思言這才反應過來,裴煜已經擡步離開了。
“今日晚宴你會去嗎?”祁思言連忙追過去。
察覺到自己剛才看裴煜居然看呆了,他抱着狐貍蹭蹭臉,掩飾自己剛才的失神。
“不去。”裴煜頭也不回地道:“幫我養一段時間的狐貍。”
“為什麽”祁思言拉着裴煜的衣袖,他不敢碰裴煜的手,怕裴煜生氣,他低着頭:“你要離開嗎?我不喜歡江清越了,我以後也不給你惹禍了,再也不惹你生氣了,你還要走嗎?”
“只是想清淨幾天。”裴煜的語氣忽然冷了下來:“我何時為了江清越同你生氣”
行吧。
祁思言被噎的說不出話。
你說沒生氣就沒生氣吧。
他語氣軟軟地道:“你不走就行。”
他原本想在國師府多留一會,見裴煜的臉色實在是不好看,似乎是強打着精神看他撒嬌,祁思言就放棄了,決定去太醫院看看。
抱着小狐貍,春風正規規矩矩地在門外等他,瞧見一只四耳狐貍趴在太子殿下肩膀上,尾巴不停的一晃一晃拍打着太子的小腿,一副恃寵而驕的模樣,不由得多看幾眼。
狐貍仿佛察覺到了暗一的目光,一雙眼睛直直地盯過去,讓多年以來養成的暗衛習性讓春風察覺到了一絲危險,居然被一只狐貍吓到差點拔刀,看到狐貍眼中人性化的審視情緒,春風居然真的有種被由內而外看穿的感覺。
他心想,這狐貍多少有點邪門,可能國師府養的寵物都有些靈性吧。
國師府去太醫院有條小路近些,只是要經過內侍的居所。
今日正是小太監淨身的日子,原本是碰不到的,只是祁思言走的是小路,就能見到很多剛淨身的小太監被人擡出來,下身一片血紅,不停的哀嚎着。
一小太監匆匆跑進淨身房。
裏面傳來一句聲音巨大的疑問:“死了,不是好好的嗎?”
“不是讓你找點傷藥給他敷着嗎?”
祁思言走進去問道:“誰死了”
一問才知道,有一個已經過了淨身年齡的奴才,身體都已經趨于成熟,按理來說是不能淨身的,畢竟大了淨身容易出人命,但是那人惹了後宮的主子,那主子罰他淨身一輩子當太監,以後還要指着他去伺候借機羞辱一番。
當時雖然下手利落,但終究是弱冠之年的大人,不是剛送入宮的孩子,根本受不了,現在那太監奄奄一息,活不久了,看樣子是快死了。
看着跪了一地的人和滿地血污,祁思言有些尴尬的退出去,将管事的招到外面。
“你們剛才說的是誰啊,怪可憐的。”祁思言問道。
管事的連忙道:“回太子殿下,那人叫宋離歌。”
春風猛的擡起頭,狐貍原本搖晃的尾巴也輕輕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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