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七月半

七月半

我也沒有想到過，會這麽快失去我生命中最重要的至親。

奶奶是在我第三次住院之前的前一周離開我的。

醫生和我說，奶奶是心肌梗死。

近兩年來，奶奶有時候會揪着胸口，面露難色，痛楚難耐，會捶着心髒，無聲的□□。

我有叫奶奶去醫院查查的，但是她總以工作忙，事多或者偶爾這樣的理由搪塞過去。

“小池啊，現在的人對我可好了，我去當鐘點工。”

“阿奶，你都六十大幾了，怎麽天天還這麽拼啊？”

“孫子還要上學呢。我過得潦草的有什麽，不能委屈孩子啊。”

悄無聲息的，那戶人家每次就會往奶奶的外套裏多塞幾百塊錢，奶奶不貪錢，每次都會還回去。

仔細想想，要不是我的問題，奶奶怎麽會連病都不願意去看。

是我害死了她。

晚上會稍微清冷，今天是七月半，有好幾個人都蹲在林木裏燒紙。馬路對面就停着一輛賣這些祭祀用的車，老板坐在駕駛座上，刷着短視頻，時不時笑兩聲，然後擡頭，四處看看。

“老板，這一把之前怎麽賣的。”

我手裏拿着一打紙錢，老板擡頭看了我一眼。

老板是個中年大叔，看起來油光滿面，嘴裏還叼着煙，聞起來感覺很劣質。

“老板？”

這人盯着我看了好幾秒。

然後，他才反應過來，開始跟我套近乎。

“不貴，5塊。”他伸手彈着煙灰，眼睛一直放在我身上，看得我渾身不自在，一陣發抖。

我有點猶豫，因為三輪車上挂着的牌子上寫的紙錢8元一打。

大叔從車上跳下來，站在我的旁邊。

“小朋友也來燒紙啊。”

我好想往後退一步，但是我的腳就是不聽使喚，動不了。

“……”

車子停在一片樹陰底下，快10點了，人愈來愈少了。

我硬是吓出一身冷汗。

大叔又向前走了一步，距離越來越近，然後，他很自然的把手搭在我的腰上，緊緊貼着他的身體。聞到他身上的那股臭汗味。

我吓得渾身一抖。

“怕什麽，怕我吃了你？你說我想吃，能不能吃到嘴呢。”

月影稀疏，我看見他猥瑣的笑。

怕極了，連呼吸都不舒暢了，看着他那張惡心的臉，我好想吐。

他的手離開了腰，往下移。

“身材真好。”

我剛想推開他，想使出跑兩個1000米的勁永遠的逃離這裏，大叔就摔倒在地，撞破了胳膊，直淌血。

“草你媽的……”

那股汗臭味消失了。

“我已經拍下證據了，要不要去警局告你猥亵未成年人啊！”

“媽的！”

聞聲，我慌亂地轉身，心跳不受控制，我簡直快要哭出來了。

但是我終究是喊不出那個人的名字。

一瞬間，有千言萬語塞在嗓子口，我還是只發出了哽咽聲。

他拉着我，一直向光明跑，周圍的風景一晃而過，就像是在逃離夜晚的噩夢，緊握的手心汗濕濕的。

直到到了較為熱鬧的地方，他才停下，我的頭被他指節分明的手摁在他溫暖寬闊的懷裏，我掙紮了幾下，跑不掉。

“林獻……”我嘟囔着。

“要是沒有我，你知道會怎麽樣嗎！”

林獻的眼睛裏紅血絲夾雜着淚水，額角是涔涔密密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