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魚
章魚
事實證明,娃娃不是什麽有信用的人。陸子洋等到快要下班,繼尋還沒有來,他只好讓林心恬秘書去請人。就這樣,繼尋還磨蹭了非常久,等到他出現在副部長辦公室時,太陽都要落山了。
林心恬敲了門,陸子洋說:“請進。”
林秘書幾乎是把人推進去的,繼尋就站在門口那一尺見方的地方,一步都不敢靠近。
陸子洋在簽字,他有一堆材料要簽字,書寫的間隙裏他擡起頭,就見小男友垂着腦袋,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
他打趣道:“酒醒了嗎?”
繼尋嗫嚅半天,說:“嗯。”
陸子洋把筆一扔,繼尋條件反射地抖了下,又不易察覺地往後挪了一步。但他沒能挪開,因為林心恬又敲門了。他趕緊往旁邊讓,把身子轉向牆壁。
林心怡一進來就見繼尋額頭抵着牆在面壁思過。
“您要的材料。”林心恬不明所以地把文件放進文件盒。
陸子洋說:“謝謝。”
等到林秘書出去了,繼尋才戰戰兢兢轉過身,陸子洋邊開文件袋邊看他,好笑道:“你還記得昨天的事嗎?”
繼尋咬了咬下唇,臉紅成了柿子。
“你不是說要來找我嘛,”陸子洋故意逗他,“怎麽,你忘啦?”
繼尋羞恥到不行,他的腦袋低得不能再低,兩手交疊在身前,緊緊攥着。
陸子洋勾勾指頭:“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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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尋便以極慢的速度挪過去。但問題是,每靠近陸子洋一分,他的臉便會紅上一點,等到他站到桌前時,那腦袋簡直要溫度過高冒氣了。
陸子洋擡眼看他,一臉無辜地指責道:“你昨天強迫我呢。”
這真是一個大帽子,繼尋簡直要哭,他的手搭在桌沿,微微發着抖:“我……”
他幾乎無法辯解。
“你怎麽不來?”陸子洋一副受傷的模樣,“你不是說你願意嗎?難道你在騙我?”
“我沒有……”繼尋很無力地反駁,他也只能反駁了。
“噢,那你願意?”陸子洋看起來挺驚訝。
繼尋硬着頭皮點頭。
陸子洋于是開心地轉了下筆,愉快道:“那我們可以繼續昨天的事。”
繼尋:“……”
繼尋簡直要跪下了。
陸子洋往後靠在椅子裏,擡了擡下巴,高高在上地示意道:“來吧。”
繼尋的腦袋轟隆隆響,理智似乎被過于可怕的現實壓倒了,他沒有想清楚,只哆哆嗦嗦地擡手去解衣扣。
陸子洋就這麽看着,在他解到第四顆時,陸子洋又突然打斷他,不可思議道:“你要在這裏?”
繼尋絲毫沒有被玩弄的憤怒,相反,他慫到不行,還語帶淚意地問:“那您想在哪裏?”
陸子洋笑起來,他覺得很好玩,但又有點不忍心。
繼尋害怕地閉上眼睛,接着,他感到自己被抱住了,被按在懷裏狠狠揉了揉。
他聽到陸子洋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好笑又溫柔:“你怎麽這麽好騙。”
繼尋擡起腦袋,陸子洋摸了摸他燙到不行的臉,問:“這麽害怕的嗎?”
繼尋其實不太記得昨晚的對話,他記得的只是場景。
他推了陸子洋,然後還抓着對方褲子,強迫他跟自己做。這就算了吧,他還被拒絕了,無情而徹底地拒絕了,然後自己大概是惱羞成怒了,那場景簡直不忍直視。
“對不起。”繼尋道歉,又小心翼翼地問,“您要來我家嗎?”
陸子洋噗呲一聲笑了,捏了把他的臉:“你不願意算啦,我開玩笑的。”
繼尋有點發愣,陸子洋把文件往公文包裏塞,心情挺好的樣子,說:“我有個宴會呢,不跟你玩了。”
繼尋傻兮兮站在一旁,一臉呆滞。
陸子洋收好東西,見人還傻站着,便過來親了口他:“你不回去嗎?”
繼尋做了一天的心理建設,沒想到對方根本沒當回事,松一口氣的同時,他又有些不安:“您不是認真的呀?”
“幹嘛?”陸子洋笑容燦爛,“這麽想投懷送抱啊。”
繼尋:“……”
“你不生氣?”繼尋問,那些萦繞在周身的低氣壓好像一下子散去了。
而陸子洋笑了:“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你不願意。”
繼尋呆了,剛好些的心情又一下子沉寂下來。
“我沒有。”他反駁。
林心恬敲了門,提醒道:“司機在樓下等了。”
陸子洋應了一聲,然後穿好外套,十分敷衍地回答繼尋:“那我很開心。”
“走吧,”他攬過繼尋的肩,“我先送你回去。”
“不不,”繼尋有些混亂,“我還沒下班呢。”
“你要加班?”
“嗯,材料還沒弄完。”
昨天整個行動三組都沉浸在米蘭的事情裏,工作沒怎麽做,事情都堆到今天了。
“那我先走啦。”陸子洋打開門,林心恬秘書接過他的公文包。
陸子洋剛才似乎是專門在等他,現在說完就要走,整個秘書辦公室只剩下林心恬了。
繼尋跟到電梯前,這部電梯不停靠行動組的樓層,他于是站在外面,而陸子洋沖他揮了揮手:“早點回家。”
電梯門合上,走廊又恢複了安靜,一直沒跟上的思維現在才漸漸回籠。
被玩弄了嗎?繼尋失笑,又按了按太陽穴,自己到底是有多心虛才會把這當真?
他回到辦公室,隊友們都在,藍亭問:“點外賣嗎?”
繼尋說:“好呀,吃什麽?”
藍亭發了個鏈接:“麻辣香鍋?”
繼尋搖頭:“我想吃漢堡。”
任光插話:“我想吃麻辣燙。”
藍亭:“……”
藍亭又問茜茜:“你要吃啥?麻辣香鍋、麻辣燙,還是漢堡?”
茜茜其實沒胃口,但還是思考了下,說:“沙拉。”
藍亭:“……”
太不團結了,大家果斷地各點各的了。
加班到夜裏八點半,期間繼尋看了好幾次手機,都沒有收到陸子洋的信息。他覺得應該說點什麽,但又不怎麽敢打擾對方。
其實他是能明顯感覺到差異的,去年10月30日前,陸子洋會發很多瑣碎的廢話,像這種晚宴和加班,陸子洋一定會跟他抱怨晚宴有多無聊,然後問他什麽時候回家。
但是現在這個陸子洋,确實是非必要不聯系,對話框裏連句閑聊都沒有,繼尋莫名有些失落。他想給他發信息,但又覺得那空白的界面是在提醒自己——沒事別煩我。
藍亭到點下班,拍了張加班氛圍組照片發朋友圈:“又是勤勞的一天。”
任光忙着去接女兒:“你們早點回去吧。”
“嗯嗯,”茜茜擺擺手,“我再坐一會兒。”
繼尋則敷衍地說了個“拜拜”。
他打開手機,對話框裏他打了一行字,但是糾結了一晚上,他也沒有把信息發出去。
——我有點想你,你結束早的話,我可以去找你嗎?
會不會太直接了?
繼尋關掉屏幕,繼續糾結。
行動組的樓層高度剛好,可以看見底下的主幹道,對面的寫字樓,還有遠處車水馬龍的高架橋。
晚高峰剛結束,嘈雜的車流聲漸漸平息,夜晚以一種靜谧而略顯孤單的方式呈現出來,夜色寂寞地萦繞在周身。
茜茜在沙發上喝茶,繼尋收拾好東西,就見茜茜提了提茶壺,問:“你喝一點嗎?”
繼尋其實不太敢跟茜茜說太多話,他覺得這姑娘洞察力實在有點可怕,他一不小心就會暴露。但茜茜也是唯一知道情況的人,繼尋感覺非常複雜。他于是坐過去,茜茜給他倒了杯紅茶。
“你還在傷心嗎?”他問。
茜茜點頭:“馬上就是情人節了,本來還想帶米蘭去吃大餐。”
“情人節你跟小朋友過?”繼尋忍不住笑了。
茜茜說:“是呀,酒店有情人節的兒童套餐。”
繼尋一想到情人節就有點頭大,他不知道要送陸子洋什麽禮物。他本來想送酒的,但儲存卡的視頻顯示他去年送的就是酒,繼尋現在對酒有心理陰影。
茜茜問他:“你情人節有什麽安排嗎?”
涉及陸子洋,繼尋有點謹慎,說:“還沒想好。”
茜茜不大好意思:“我昨天只是瞎猜的,你別在意。”
在茜茜心裏,米蘭很好,不會做什麽壞事。她于是說:“就記錄來看,不明生物沒有攻擊過什麽人,所以……”
繼尋:“……”
等等,原來茜茜是這個意思嗎?那可真是大錯特錯了。
茜茜遲疑半晌,拿過了自己的包,包上還挂着米蘭的章魚,她把毛線章魚拿下來,遞給了繼尋。
“怎麽了?”繼尋一頭霧水地接過。
茜茜說:“這個章魚是我送給他的,之前有一天我買了毛線玩偶的教程,這個是我做的。”
“好厲害。”繼尋端詳着章魚,誇獎道,“完全看不出來是自己做的。”
“其實還蠻簡單,”茜茜笑着,“一晚上就能做好。”
繼尋看着章魚,章魚也看着他,黑色的眼睛圓滾滾的,看起來很是可愛。
茜茜掏出手機,猶豫了很久,繼尋剛要把章魚放回去,茜茜就制止了他。
“有件事情我不知道要怎麽辦。”茜茜看起來很迷茫,她瞄了眼辦公室關好的門,把手機塞給了繼尋。
繼尋一頭霧水地接過,上面是聊天軟件的界面,聯系人是米蘭,只發了一句:“姐姐,能幫我把章魚給繼尋嗎?(可憐)”
米蘭?
繼尋只覺得腦子一片空白,緊接着就是驟然加速的心跳,一下一下撞擊着胸腔。
茜茜說:“是前天下午的信息,應該是米蘭出事那段時間。但我今天早上才看到,之前并沒有顯示,按理來說米蘭的所有痕跡都應該自動消除了才是。”
她壓低聲音,小聲道:“我應該把情況反饋給負責的調查組的,但是……”
繼尋知道問題所在,上報了這事就跟茜茜沒關系了,但信息裏明确提到了繼尋的名字,一旦調查,繼尋會有大麻煩。
“你和米蘭是……”茜茜不能理解,“這是怎麽回事?”
繼尋覺得手都在抖了,他盡量簡潔地問:“你能聯系上米蘭嗎?”
茜茜搖頭:“信息根本回不過去,電話也打不通。”
米蘭這麽相信茜茜的嗎?繼尋盯着屏幕看,但很快,這個界面也沒有了,軟件自動退回了首頁。
茜茜嘆氣:“我今天覺得也沒什麽好傷心的了,他應該是以另外一種方式存在着。不過我不知道這章魚是怎麽回事,你覺得安全嗎?”
安全嗎?繼尋不懂。
茜茜說:“我可以隐去這條信息,把章魚單獨上報,就說是漏掉的物品……章魚本來就是我做的,理論上它不會消失,我可以報一下,調查組應該也理解。”
繼尋捏着章魚,他應該淡定一點的,但他确實有點着急,聞言便把章魚翻來覆去檢查了一通。
“你覺得我應該報嗎?”茜茜問,她看着繼尋,“米蘭說是要給你的。”
這簡直是個坑,繼尋欲哭無淚,轉而問道:“所以米蘭還活着?”
茜茜略略笑了下:“我還想問你呢。”
“我也不知道呀。”繼尋推辭。
茜茜一時覺得會不會是自己想多了,米蘭的信息顯然是行動前發的,也許并不意味着什麽,只是痕跡的消除時間長了一點。
“那我上報了?”茜茜确認道。
繼尋點頭。
他的手機在陸子洋那裏,米蘭當時選擇聯系茜茜是個明智的選擇。但問題是,這章魚有什麽不對的嗎?
茜茜于是在電腦上點擊上報,填寫相關信息,她問繼尋:“我要把短信一起填了嗎?現在短信也沒有了,報了也查不了。”
這就完全是個試探了,繼尋沒法在短時間內想清楚,只能說:“就按實際情況來吧。”
他傾向于按程序辦事,省心省事,至于會有什麽後果,現在也看不出來。
茜茜又看了看他,說:“好。”
茜茜在打報告,繼尋僵直着坐在位置上,他發現自己背上全是冷汗。
如果這是普通事件,那可能真的只是消除痕跡花了點時間,但問題是這涉及米蘭,對象又是自己,事情不可能這麽簡單,陸子洋一定知道原因。
我完了,繼尋趴在桌子上,幾乎是瞬間就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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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