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還要聯姻嗎?
還要聯姻嗎?
新年的第五天,灰晝大陸項目組在加班。
門口有打卡器,沒有員工卡的話不能上樓。于是依舊是岑橙下樓接她。
岑橙的話真的很多,她的話滔滔不絕,又都有一定信息量,能讓人聽着聽着,對灰晝大陸的情況有一些了解。
阮卿卿原先還費心去分辨話裏的真假。但岑橙的話真的太多了,多到讓她頭暈目眩,大腦CPU處理不過來。最後只好聽之任之。不管她說的什麽,都先聽。
“現在組裏走了個美術,跑去生孩子去了,她丈夫看着就不靠譜的,說什麽養她,不要她再在這裏加班,那個美術姑娘真的信了。搞清楚了,這可是調休!別人工作日的時候我們可以去玩的,淡季玩個爽!”
“我cp也想淡季去玩,不過她在的游戲還沒開服。如果開服大賺的話今年的年假機會大概只能攢着了,賺錢最重要啊。”
“項目組裏的機器你就随便用,不能說出去的都在保密協議裏,然後真的有什麽不能給你看的機密也會設密碼。不過也沒什麽機密,數據那邊的主策劃休假去了,東西都在他電腦裏,開機密碼是什麽np問題,你知道np是什麽嗎?”
阮卿卿“呃”了半晌,回應:“我只知道npc。”
大抵是互聯網公司真的加班嚴重,岑橙提到了數次放假相關——真的很想放假了。
但是,阮卿卿想着,她對放假沒什麽興趣。她已經放了要有一年半的假,現在只好奇組裏能不能容忍她這個效率低下的吉祥物。
說話的功夫,她們已經走到電梯。和他們一起走進電梯的還有幾個人,男男女女。不認識,岑橙沒有打招呼,電梯裏充斥着屬于疲憊社畜的安靜氛圍。
——應該是其他項目組的,問出口應該沒大問題,上電梯後進項目組就不方便問了。
阮卿卿打定主意,開口問道:“我效率很低,畫半個小時就要歇半個小時,真的沒關系嗎?”
大概有人噗嗤笑出聲,在狹小而安靜的電梯中傳出,能清晰入耳。
阮卿卿內心輕嘆,把“并且畫久了會頭疼”這種話在心底壓得更低一些。她并不打算說那麽深,總之效率低下是必然,摸魚是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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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橙眨眨眼,露出一個微笑:“你以為我們是做什麽的?”
阮卿卿懵懂:“啊?”
餘光不自覺看向電梯周圍的其他人,卻見,不論是男是女,都一樣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微笑的弧度甚至相似,在電梯白熾燈的照耀下幾乎顯得詭異。阮卿卿幾乎屏住呼吸。
這種微笑她見過類似的,偶爾陪聶澤之出門時,他的熟人會露出這種微笑,心照不宣,明了這張面龐的出處,明了他們之間的關系。
那一瞬間,阮卿卿幾乎有完全荒謬的猜測:難道她和岑橙的cp還能長得像?
面對阮卿卿完全懵掉的面龐,岑橙哭笑不得,想揉她的頭發,又怕太親昵吓人,于是只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們又要動腦又要動身體的,上班摸個魚怎麽了?”岑橙笑眯眯的,“做半個小時休息半個小時多正常,休息也是為了更好的上班。”
阮卿卿:“不,不是……”
她的腦子變成了一團漿糊,她的猜測完全無稽,而上班族摸魚又如此習以為常?
電梯裏其他的員工依舊是那般心照不宣的笑容,仿佛是老人一般慈祥地看着她這個新人。
而岑橙繼續說着:“摸魚就摸魚,能按時把OA裏的任務交上去就行,之前随便你怎麽摸。”
電梯到達12層,有人出電梯,沒人進電梯,電梯門合上,繼續往上升。阮卿卿回想灰晝大陸在幾樓。大概是……34層?
一位前輩也笑呵呵地補充一句:“做完了定時交就可以,不用太快。也不用特地加班,隔壁公司把‘實習生晚上十二點之前下班’這件事當都市異聞來傳,我們倒覺得他們才是都市異聞。”
阮卿卿長吸一口氣,“好的……”
她第一天進入上班族這一行列,大腦滌清一片,刷新了不少認知。
岑橙繼續說着其他閑話,直到電梯門打開。
“叮咚。”
岑橙剩下的話都咽下喉嚨,低聲道:“這時候說不定有人在睡覺,小聲點。”
阮卿卿點點頭。
身份轉換,她之後有一段時間,要待在這裏了。
她頭一次真正打量這個項目組辦公區。
入門,左側是冰鎮飲料機和保溫牛奶櫃,還有一個空了一小半的零食架。右側是辦公區主體。
辦公室并不小,初步估量有兩個到三個大學階梯教室那麽大。走廊很狹窄,僅供一人通過,充分利用每一寸面積。
每個工位用白色半透明的矮隔板做隔斷,站起身子就能和隔壁工位交談。
岑橙帶着她走到最盡頭的一組工位,指了指最淩亂的桌子:“主美的。”
又指了指最角落,現在也是最幹淨的一張桌子:“你的,看看設備能不能用得慣,不行的話叫我。”
現在美術組的工位上倒只有一個人在,聽着動靜頭都沒擡。
通道狹窄,不過一個人還是能輕松走過。阮卿卿走過去,開機,開數位板。
試功能還要一段時間,她想和岑橙說別等,可擡起頭,她見着岑橙已經坐到她斜對面的位子上,椅子摩擦瓷磚地劃拉出聲。
在忙活的人探頭過去:“岑姐,運營組那邊要一套Q版圖搞宣傳,周邊部也有意願整一套Q版周邊,最近可能要加活。”
岑橙喝的一口可樂差點噴出來:“一套幾百個人,沒開玩笑?”
“運營組的意思是,五周年了,周邊部那邊要出設定集的話,出一套新的Q版塞設定集裏。”
“哇,喝個茶碰碰嘴皮子就要畫幾百個人,先別管了,等主美發話,你活做完了想畫着玩也沒事。”
“我也就說說,做個心理準備。”
畢竟是過年期間,人并不多,她們聊天的聲音阮卿卿能聽得清晰。有些不好意思,不過軟件已經開啓,她該拿數位板了。
數位板她很久沒碰了,自從确認自己無法長時間集中注意力之後,阮卿卿就減少了自己看電腦的時間。
同樣是發呆,對着畫板比對着電腦好一些。
現在重新碰數位板,就像是坐輪椅的人重新試圖踩自行車一樣。不習慣,但上手之後,熟練感催促着她不斷踩腳蹬子往前沖。
用數位板和用畫筆區別不小,不過萬變不離其宗,拿畫筆到拿觸筆,要畫出來的終歸還是畫稿。
她把畫好的手稿掃描件拖進去,開始試着重新使用軟件。坐久了頭皮還是會發麻,站起身,去辦公區外拐角的休息區倒一杯牛奶喝,緩過勁來,繼續。
或許是岑橙打過招呼的緣故,沒有人問她,說你為什麽會在這裏,這類她暫時不方便回答的問題。
岑橙沒說,但她心裏清楚。
如果按照正常招聘流程,那她的簡歷上,學歷只能寫高中,沒有什麽值得稱道的國家級獎項。過往作品也只有[@沉吟的鲫魚]這個微博號上的産出,這個微博號吧……不說也罷。
外包只看作品,但真要招聘進來,正正經經坐班,入職流程絕對不像岑橙說得那麽簡單,且有的磨。
她倒無所謂,有板子給她畫,那就畫着。
聶文周已經是不能提及的存在,她有些好奇,現在的自己,還能畫出什麽。
畢竟她現在也好歹算是,在新的世界暫時有了身份。
不再困守寧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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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查出她在什麽地方嗎?”
聶澤之歪在別墅沙發上,語調懶散而頹廢。沙發前的玻璃桌上曾經折射出海棠紅裙的柔光,但現在只能映出陰沉的慘白色。
窗外是灰沉沉的陰天,那天二叔結婚後,天就再也沒晴過。
盧敏希盧總聽着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理了理自己長了一截的頭發,竭力克制自己的怒氣,只以谑笑的姿态回應:“你的身份放在小說裏勉強是個總裁,但現在什麽年代了?你要查阮小姐的去處,得去各個地方申請。你打算報什麽申請理由,失蹤?”
她晃了晃手機,屏幕上是江雲歌的微博首頁置頂微博。微博帶圖,圖片裏的江雲歌站在冬典影視公司門口的牌子上比V字,一襲紅衣翩然肆意,笑容燦爛無暇。
“你和她不是還要聯姻嗎?這個節點去找阮小姐?”盧敏希還是忍不住笑出聲,“江雲歌同父異母的妹妹,之前和你談過戀愛的姑娘?江家同意嗎?”
聶澤之面色慘淡。江家不同意,聶家更是不同意。
江老先生不願多事,就當做從頭到尾都只有江雲歌一個女兒。阮卿卿進江家可以,只能按養女算,江老先生十分堅決。
聶家長輩甚至滿意這種堅決,阮卿卿是什麽人,什麽地方長大的,江雲歌又是什麽地方培養大的?
沒有更換聯姻對象的可能。
更沒有不聯姻的可能——聶家見聶澤之有“不聽話”的跡象,讓他堂哥先接管冬典,加強和江家的合作。正好,江雲歌出新專輯,大力推送,全網強推。
聶澤之努力聯絡,在冬典的權力終于不至于被全部瓜分,但已經分散,無法凝為一團。
“我确實沒理由找她,我現在這樣,找她,又能怎麽樣?”他語調低沉疲憊,抹了把臉,“但我現在确實想知道她在哪,現在怎麽樣。只是想知道。”
盧敏希十足冷酷:“她現在肯定過得不差,你別想她了。”
聶澤之慘笑一聲:“現在,我看見江雲歌,就忍不住想起她。現在境況完全反過來了。”
盧敏希知道聶澤之之前那個荒唐的合同,但她無心當聶澤之的樹洞。
她是來談公事的。
“現在公司管理混亂,那個新來的總,他有個遠親表弟,耀武揚威的,昨天去騷擾央央,被制止了還說一些肮髒話。你如果還想管,這個把柄拿去。”
聶澤之驚奇地看着盧總,她口中的央央是她的好朋友。
“不過,冬典影視公司,歸根到底是聶家集團旗下的公司,”盧敏希的語調逐漸不耐煩了,“只要你不聯姻,現在的管理問題還會在。你趕緊定下聯姻,把新聶總送走,我才好把那個什麽遠方表弟處理掉。”
聶澤之半晌說:“如果我确定不聯姻呢?”
盧敏希并不驚訝:“那你也快點說清楚,現在公司亂得不行。”
“不,我的意思是,”聶澤之執拗開口,“我不在意那些,我只想你告訴我,卿卿在哪,現在過得怎麽樣。”
盧敏希眨了眨眼。她其實對阮卿卿的去處一無所知,最後的信息只在于簡短的微信語音聊天。
确認還活着,确認安全,夠了。
“她過得很好,其他的讓她自己和你說,”盧敏希站起身,語調依舊冷酷而不留情面,“你确定不聯姻的話,這幾天把公司的權責做好交接,然後你可以坐在這個小別墅裏,愛怎麽想她,就怎麽想她。”
盧敏希起身離開,別墅客廳重歸空蕩。
窗外響起鞭炮聲。元宵節要到了。這個中國的情人節,聶澤之大概得一個人度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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