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确實已經無法交流

确實已經無法交流

窗外天色黯淡，一片萬物未醒的寧靜，鳥啼聲脆。阮卿卿打開電腦，想把一些複雜的心緒記在doc文檔裏。

但打開隐藏文件夾後，她又覺得沒意思。舊文檔裏，拉取文字，觸目可見的，滿是舟舟二字。

創立新的文檔，又不至于。工作有好處的，讓她忙于畫畫搬磚，鮮少再內省，給自己框出框架，催眠不休。她現在已經沒有什麽心緒，複雜到需要創立一個文檔的程度。

并且有時候，一些心情，确實想和人分享。

無關緊要的，說出去也沒有什麽，只是想單純傾訴，她想做這樣的事。意識到自己沒有人可以傾訴，更不想打開doc，縱容自己的自閉。

她真的很想吐槽诶，前天去逛元宵夜攤的事！！！

阮卿卿思來想去，終于還是打開網頁，思量半晌，在微博和lofter二選一中，選擇打開微博。

賬號qq489****734的郵箱，密碼生日加名字，微博生活號，也當小號用，粉絲數量是大眼塞過來的10來個僵屍號。

登陸的時候還被要求驗證手機號，艾夢樂離開阮先生後，她被要求換過一次手機號，原先的手機號便完全找不到。

企鵝倒是還能登上，最後用郵箱驗證敷衍過去，登陸上的賬號。

這個號上一次發言已經是一年多前，她掃一眼，發言和她退博的事有關。一看心下就生出些無來源的酸楚。有趣的是，她那時候還在這個生活號和自己碎碎念着“我不在意這些，一群無聊的家夥”之類的話。

現在心裏都還因此跌宕難平……阮卿卿無奈嘆氣。

這個號有幾百條碎碎念，無一例外，幾百閱讀，零贊零評論零轉發。

十分安适的小號，儲藏了許多喧嚣過往，許多心緒難平，過了一年多再看，除了那點情緒被喚醒的暈眩感，再沒有其他。甚至記憶都被刻意封存，無法回憶。

碎碎念甚至也被微博封存，她之前不知道怎麽想的，把這個小號一口氣充了五年的會員，半年前的微博設置了僅自己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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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沉吟的鲫魚]畫手號，甚至是有一口氣十年的微博會員，阮卿卿奇異的沉默了一秒。

為什麽買的？忘了，算了。

她把鼠标對準輸入框，狠狠一點，就開始在小號上敲字……

元宵那天晚上，她還是同意了陸朝成的邀請。

她挺好奇，陸朝成還會在情感問題上說出什麽高見，供她參考抉擇。通過陸朝成的發言，她已經深刻意識到，自己在處理感情上完全還是笨蛋水平。

但或許是元宵的夜景太過喧嚣，人心太過浮動，陸朝成漸漸健談，開始和她聊人生。

實實在在的人生，從小學到初中到高中到大學，從研究生說到找工作的二三事，順帶旁敲側擊她的過去。

她有什麽過去可講？昏晦的過往，飛蛾撲火的愚昧，沒有能交淺言深的地方。

元宵夜的燈火璀璨，七彩的LED燈纏繞在樹上，和着燈籠一起照亮人暗色的眼眸，讓人生成身旁人的眼裏有萬千燦爛星辰的錯覺。

但其實很沒意思。

一瞬間的共鳴之後，無法繼續交流。陸朝成試探她的根底，無功而返後，不免有些氣惱。氣惱的人總是會将心裏話毫無修飾地說出口。

“所以，你的過去不能說出口嗎？沒有能說的地方嗎？”

阮卿卿想了想，很難說自己沒有被冒犯道，但奈何他說的是事實？她于是笑道：“确實。”

陸朝成一時間被噎得狠，他深吸一口氣，腼腆已經在共同出游後磨去，他只是個平凡的有喜怒哀樂的人，努力克制情緒。

“不，抱歉，”他努力思索措辭，斟酌開口，“我沒有查你戶口本的打算，但交流需要雙方互相傳遞信息，不可能我一個人在講單口相聲。”

阮卿卿贊同點頭，她明白。但也正因為如此，許多人認為社交是很麻煩的東西。她一開始只是想找個情感導師兼人肉地圖，原本她以為你情我願，現在她發覺自己是在想桃子。

她心下生出一些懊惱。自己總是如此這般，該大膽的時候小心翼翼，不敢上前，而在不該幻想的地方卻又總是心存妄想，抱着那萬分之一的可能殷殷期盼。

所以……她又一次為自己的愚昧付出代價，這次消耗的是陸朝成可能的好意。

“不好意思，我感覺我和你還沒有那麽熟悉，并不能聊……這麽多的私人事情。你和我說的太多。”

陸朝成很詫異，他确實不能理解：“我也沒有要求你說什麽，講講學習工作時發生的事情，我也并不能據此把你的家庭背景都扒出來。”

陸朝成并不能理解，在他的生活中，一切按部就班，乏善可陳，只能撿一些偶然的異常說笑。他的世界裏，每個人都是這麽生活，或許是大數據都分不出區別的生活。

學習？工作？阮卿卿只能是嘆笑。

“好吧……”她在心裏頭說了聲抱歉，“學習上沒什麽好說的，就高考上大學（隐去自己沒有讀完大學的事實），工作方面，我還不知道我未來要做什麽。”

陸朝成不太理解，他從普通人的角度詢問分析：“是不好找工作嗎？你是什麽專業的，生化？”

阮卿卿定定地看了陸朝成幾眼，在撒謊與坦誠之間選擇後者。她坦誠：“抱歉，我果然還是不習慣……我不想說，不好意思。”

陸朝成滿臉寫着驚訝，只是社交禮儀讓他沒有唐突追問，只是笑道：“該不會是保密專業嗎？航天之類的？啊算了算了。”

他們已經走到燈謎一條街，人頭攢動，熱鬧非凡，無數用電照亮的紅色燈籠在街兩頭，連成紅色的光線。

陸朝成再發出邀請：“猜燈謎嗎？”

他實在是一個普通的人，溫和，喜怒哀樂兼具，沒有驚世才華，只能在較為擅長的猜燈謎上給人露一手。

阮卿卿站着沒動。

天上圓月高懸，地上無數燈籠和路燈照亮地表。街口都已經足夠熱鬧，帶着孩子的家庭、依偎一起前行的情侶、三三兩兩一起游玩的年輕人，也有單獨前行的人，組成熱鬧的凡間。

許多來游玩的人臉上都帶着笑，她透過燈光看向陸朝成。他五官端正，臉上也挂着禮節意義的溫和笑容。笑容在她目光的觸感中一瞬間有着舟舟的感覺。

但只是一瞬，陸朝成已經保持不住笑意，僵持在尴尬的弧度。他有些茫然了，小聲問道：“怎麽了？”

阮卿卿回顧她同意出門那一剎那的心境，試圖把心意撿起——無從撿起。她沒有接近舟舟的膽量和行動，于是交淺言深，在情感問題上詢問已經嘗試過的陸朝成，十分沒有道理。

“沒事，我只是在想，今天給你的感受會不會挺糟糕，”她搖搖頭笑道，“太熱鬧了，我不太想去裏頭擠着。但你看樣子挺想玩。”

“沒事的，”陸朝成只把她先前的反常認作是接連拒絕的不好意思，笑道，“你是女孩子，聽你的——你會更喜歡在湖邊逛逛嗎？”

阮卿卿微嘆一口氣，點點頭，說道：“謝謝。”

确實已經無法交流，尤其是“女孩子”這三個字理所當然地說出口後。她最後只是全個禮節。

陸朝成邀請她并不是什麽無可救藥的一見鐘情，沒有那麽離譜的小說劇情。只是第一次見面有好感，先試探着發出邀請，僅此而已。如果租民宿的是其他女性，例如江雲歌，他大概也會是一模一樣的态度。

所以喜歡這種私人的情感，确實只能內化，無法假手他人，通過其他人的分析解剖來獲得寬釋。

微博新私信的提示聲響起，驚得她從回憶帶來的情緒沉浸中掙脫。

想說的話已經凝練簡化，只剩抽象概括，發送在微博小號。乍一看，她自己都看不懂。

零點贊零評論零轉發，新消息提示為三條私信。阮卿卿想過是微博官方號發信息的可能性，但打開私信——

@抱5t5的腿當挂件：鲫魚太太你還活着！太好了！！！

@抱5t5的腿當挂件：很冒昧打擾您，但是一年多沒有您的消息，突然看到您發微博，我超激動！太太畫的每一幅畫我都有轉發！！！

@抱5t5的腿當挂件：所以您是本人不——還有在畫畫嗎——

阮卿卿的心一下子停止跳動，點開主頁，确實是小號沒錯啊？

@抱5t5的腿當挂件：抱歉抱歉實在是冒昧打擾，是我太激動了嗚嗚嗚，之前偶然在廣場刷到你，猜測出您是鲫魚大大，如果不是的話也十分冒昧，不好意思打擾了！！

阮卿卿嘆氣。艾夢樂說過一直嘆氣會把福氣也嘆掉。但她實在忍不住。掉馬猝不及防，毫無征兆……

@用戶14245**34：我剛買的號，準備刷數據的，這個號之前的號主是鲫魚？誰？

@抱5t5的腿當挂件：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追的哪個明星啊？

@用戶14245**34：江雲歌。

@抱5t5的腿當挂件：……建議你換個明星追，我之前預估貓鯊要翻車，她翻了！現在預估江雲歌要翻車，她也絕對會翻！她什麽人啊，就指着她妹妹要去參加格雷諾比賽，什麽野雞比賽就道德綁架要人去參加，離譜的不行！

阮卿卿：…………

好像是有這麽一件事來着。江雲歌在微博喊話，要她去參加格雷諾比賽。她那時候還在華幽畫灰晝大陸的Q版人。

明明也就是幾天前的事，她卻已經忘光了。

歸根到底是沒放在心上，阮卿卿現在依舊不放在心上，刻意忽視“貓鯊”二字，回消息。

@用戶14245**34：你話好多。

@抱5t5的腿當挂件：鲫魚太太……別裝了……

@抱5t5的腿當挂件：真正的江風，現在已經恨不得貼出百度百科，論證參加格雷諾比賽是多麽“為國為民”，恨不得把她宣傳成外交部編外大使。

@抱5t5的腿當挂件：太太，餓餓，飯飯.jpg